怎么又来个序?还序是陈文的启蒙恩师写的?
韩平远脸一下变得煞白煞白的。其实,姑丈说的,陈文原来的岳家对陈文多有怠慢的话,他也是不怎么信的,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他也不怎么太在意的。只是,如果真像这位同僚所说,序是陈文恩师所写,多半……这天打雷劈的誓言,可能就真不是空穴来风。
韩平远心里一下子对姑丈有了埋怨。姑丈也是的,按理说,为官年头也不短了,都爬到吏部侍郎了,看人多少得有些眼光吧,怎么就选了陈文这种货色当女婿!
你眼神不好没关系,连累我韩平远吃瓜落啊。要么,被你的女婿克死,要么,被同僚们排挤死。
看到韩平远神色大变,众位翰林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陈文就是那天打雷劈之人呐。
于是,众人又齐刷刷地望向洪掌院:大人,该你拿主意了。
得,事情又踢回洪掌院这边了。
洪掌院也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既然做了翰林院的掌院,这事,还真不能不管。
刘御史昨天在早朝上已经锤过陈文了,而且还拿出了书做为证据,今天又有人证明书的序是陈文的恩师所写。那么,这天打雷劈之事,八成就是真的了。
这陈文,真他娘的二百五。真是既敢说,又敢做啊。
往大里说,陈文这种人,确实如刘御史所说,人品卑劣,实在是不堪为官。往小里说,这陈文要天打雷劈了,难道要他们翰林院全体翰林陪葬吗?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三皇子卫国公府魏侍郎的了。
翰林院,可以说是进士中的精英聚集地,各家各族的中流砥柱都在这里了,面对这事他要是一言不发,这些翰林的家人们也不是好惹的。
反正吧,啥事都不可以两全的,还是先顾自己这头儿吧。
“本官一会就去陛见,请万岁爷的示下。”提到万岁爷,洪掌院还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洪掌院表态了,大家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都慢慢地散去。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景,韩平远脸越来越黑了。
他出身国公府,又是嫡子,读书天份也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从小到大,周围的人见他都是很客气的。今天这是他头一回看人脸色,还是看这么多人的脸色,而且,给他脸色看的,还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僚。
这都是拜陈文所赐。
陈文!这个王八蛋!过河拆桥的狗东西!
还有,姑丈也是,什么眼神啊!居然找了这么个货色做女婿。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算命先生的出现,倒底是不是个局?还是恰巧有高人出现,提点于他。
再说洪掌院,从韩平远屋子出来,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整整仪容,然后出了翰林院,直奔皇宫。
到了御书房外,执事太监于公公去给通禀了一声,结果,皇上正忙,洪掌院等了一会儿,这才得以陛见。
洪掌院先给皇上见了礼。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请起。”
“谢陛下。”
“爱卿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臣是来参今科状元陈文的。此等人品卑劣之辈,实在是不堪为官。”洪掌院倒不是说,非得折腾得陈文一定得罢官。
不过,这参奏嘛,有时候就跟做买卖一样,一个出高价,一个落地还钱。子可曾经曰过的,“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他把条件说高点,也容易达到目的不是。
皇上一听,有点不高兴了。
对皇家来说,朝臣们对家里的原配怎么样,他还真不太关心这个。反正吧,据说每年春闱后,中榜的进士们都有休妻另娶,贬妻为妾的。他管得过来吗?只要对朝廷忠心,这些都不是事儿啊。
这种事,他管得过来吗?
再说,明摆着,陈文还是三儿子找的帮手。他总要给三儿子点面子的。
“陛下,古往今来,过河拆桥者不少,但是,立下天打雷劈重誓后又过河拆桥的可不多,人不可欺天呐。陛下想想,如果有一天,上天追究此事,一个天雷劈下来,正好他在翰林院上衙,到时候,翰林院危矣。”
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吏部魏大人说,天打雷劈誓言,子虚乌有,乃是他以前的岳家找人所写。”明知道自己立了重誓还违背誓言,那不脑袋有问题吗?陈文可是他钦点的状元,皇上还真不愿意相信,陈文脑袋有问题。
“此书的序乃是陈文启蒙恩师所做。”洪掌院就言简意赅地补充了一句。懂的人自然懂。
皇上脸色有些凝重。还有这事儿!既然是陈文恩师所做,说明书中内容肯定得到他认可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恩师并不相信陈文会休妻另娶。或者说对陈文的为人非常信任。只是没想到,最后看走眼了。
自古以来,皇室喜欢的,可是祥瑞,可不是什么祸害灾是的。翰林院如果因为陈文的原因被天雷一锅端了,麻烦可就大了。保不齐会连累他这个当皇帝的在后世的名声也说不定。
“前些日子,卫国公府二房嫡子韩平远,韩翰林,曾经路遇一算命先生,此算命先生明言,韩翰林将有一劫,还特地言明,此劫是受天打雷劈之人连累所致!”
洪掌院一看皇上神情,又加了把火。
“传朕旨意,着御史台派巡路御史沈思文去趟陈文老家,务必把陈文家的旧事查清楚。”皇上吩咐太监去御史台传旨。
这就是准备要查一查了。
第21章 收拾黑心姐夫(二十一)
皇上之所以派沈御史去调查,自然也是考虑了沈御史的背景的,和太子一系,三皇子一系都没什么瓜葛。由他调查出来的结果,相对也更客观一些。
魏侍郎回到家,刚到韩氏屋里,就发现屋里和平时不太一样,桌子上的一些茶具什么的都不见了。东面墙上一幅画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印子。就跟土匪进过村儿一样。
再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脸颓丧之色。
“出什么事儿了吗?”魏侍郎连忙问道。
“刚才二舅太太来过。”韩氏的心腹嬷嬷回道。
魏侍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估计是这位舅太太把屋里打砸了一翻,茶具摔碎了,画扯烂了,所以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二嫂说什么了?”魏侍郎挥手屏退了下人们。
“还不是为着陈文的事。”本来韩氏觉得,她女儿出身名门,就是王妃也当得,看中哪个男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陈文也没过就是个寒门出身的状元罢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金榜题名后休妻另娶的事儿在帝都并不少见。
但是!有哪个像陈文这样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先是被御史参了,接着又被翰林院掌院弹劾,现在更是连御史都出动了。
陈文回家省亲了,她也摸不着,不提也罢。
“二嫂也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些,刚才话里话外的,就说咱们府上瞒着她,故意陷远儿于险地。这话实在冤枉。远儿是我嫡亲的侄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韩氏委屈坏了。她哪有这个心思!结果,这个二嫂,就一管不顾地跑到她家里大闹一场。
换做是别人来闹,她早把人绑了,送到帝都府衙门。偏生是娘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何况他们家现在正是被人盯得正紧的时候,实在不是宜多生事端。
“二嫂确实是有点不太通情理。”魏侍郎冷着脸道。这个仇,他记下了。
“老爷,我听说,陛下派人御史去玉隆?”韩氏最担心的是这个。
“无妨。”魏侍郎摆了摆手。“我我说他们慢怠陈文就是慢怠陈文,死人,是不会给自己叫屈的。”他能做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也不是靠吃素上来的。
“这……”韩氏顿了一下,这倒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会不会……主要是安阳侯府的事……”
当年安阳侯府也是招了个已经在老家娶妻的赵志远当女婿,安阳侯为了省得以后麻烦,派人去赵志远的老家,给赵志远的原配一家灭口,结果,杀人被人抓住了,还害得原安阳侯因此流放。
“让人小心一点就是了。”魏侍郎并不担心这个。
“也只能这样了。”
周家油盐不进,王夫子也挺着急的。
“阿文,不如,你去拜访下县令刘大人。”陈文可是状元郎,现下已经是六品编撰,又有了一个吏部侍郎的老泰山,如无意外,将来前途无量。如果有县令施压,周家也只有低头的份。
陈文神色就有些为难。
“当时我中了举人后,刘大人有意嫁女儿给我,我当时想到阿媛和阿峰,就没有同意。”
现在找上门去,有点太尴尬了。“恐怕刘大人会对我有误会,觉得我是嫌弃他家千金。”
哟嚯,还有这事?
王夫子不由一惊,他以前倒不知道。不过陈文以前多君子的一人呐,这种事,既然没成,说出去就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自然不好往外讲的。
至于什么误会之说,行啦,县令千金你没同意,吏部侍郎家你就同意了,还说没嫌弃?
王夫子虽然心里腹诽,但也知道,这个学生现在前途无量,所有,有些话是不方便讲出来的。
“要我说,阿文你想得太多了。刘大人能做到这个位置,心中总是有些城府的。不说别个,吏部侍郎,也不是谁都能搭得上线的。吏部,又是主管官员升迁的,将来你那老泰山稍微抬抬手,就够刘大人受用的了。”
王夫子耐心劝道。
他和周渊也算认识十来年了,关系自然不差。只是,周渊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些。陈文现在今非昔比,周家又只是区区一商户,地位太低,想着另娶也是常情。但陈文对周家也算有情有义了,哪知道周家不识抬举也就罢了,他好心去说和,居然也被赶了出来。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王夫子非常想看到周家倒霉样。
看着王夫子热切的目光,陈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不然,想风风光光地回京,就有些难度了。
王夫子找王夫子的儿子借了身像样的衣服,去了县衙。
陈文当初拒绝县令之女后,双方的关系就有些尴尬了,在陈文娶了吏部侍郎的女儿后,就不只是尴尬,而是隐隐有些结仇的意思了。
如果真是人品高洁,拒绝县令之女,县令心里再不满,对陈文人品也要高看一眼的,哪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人家当年拒绝,也不过是觉得县令职小位卑,对他前途帮助不大罢了。
合着,是嫌人家庙小池浅呗。
这让县令如何忍得下去。
好在老天开眼,大雨天,陈家的祖宅被火烧着了。可是让县令看了回笑话。等陈文一回乡,县令为了更好的吃瓜,更是派出了专人盯着陈文的行踪……
陈文被周家轰了出来后,县令私下里没少幸灾乐祸;
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县令派去盯梢的人一直没有撤。陈文一出王夫子家,这些人就跟在后面。
“陈状元,你在京城另娶了啊?”见到陈文,一个街坊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陈文一言不发,冷着人继续往前走。
街坊一看陈文脸色不对,当下面子也有点挂不住,不过也知道,陈文现在已经是朝廷官员了,惹不起,只能木着春看陈文继续往前走。
看到陈文往县衙的方向走盯梢的也没想过陈文会往县衙去,盯梢的人以为陈文只是路过。毕竟,双方曾经那么尴尬过。
直到看到陈文在县衙门口停住了,才反应过来,天,这厮居然真的是去县衙的!
不过反应过来也晚了,没时间第一时间汇报了。
县衙守门的人看到陈文,也是一楞。随后摆出个大大的笑脸。
“哟,陈大人来了,有何贵干呐?”心里再瞧不上陈文的为人,也知道,陈文现在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我来见刘大人。”陈文扬了扬下巴高声道。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可是正六品,比县令可是高了整整两级。又有个牛逼的老泰山,县令只要不傻,对他只有敬着的份儿。
门房一听,赶紧往里汇报。上面的恩怨,不是他们下面人可以搀和的。
“大人,陈状元求见。”
听到下人来报,县令也有点懵!
陈文这厮,居然还有脸来!他怎么敢。不说咱俩曾经有过过节,你自个不知道自己什么体质吗?
你可是天生带雷啊!老天爷特别看重你。
这是攀上了吏部侍郎,一点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官场潜规则,一般治下有人中了进士回乡,县令都会送点礼表示表示,也是交好的意思。刘县令和陈文的关系有点尴尬,县令就没准备这个。再加上陈文当天就被周家赶了出来,县令其实就是想送礼也没地送去。总不能送到大街上吧,那就不是交好,而是羞辱了。
既然县令没这个打算,就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大家相安无事就得了。陈文这突然上门,这就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你上门不要紧,万一这时候老天爷想起你来了,要带你走,我咋办?
只是,陈文都上门了,他要直接拒绝,就是不给陈文面子了,
陈文是比他官职高不假,但现在也只是个没实权的翰林。主要是,他背后有个吏部侍郎的老泰山。县令还不好当面撅陈文的面子。
“让他进来。”看看他咋说。
不一会儿,衣着简单的陈文被领进来了。
看陈文的打扮,县令就觉得很爽啊。
周家是当地知名的大商户,钱财上是不缺的,给女儿的陪嫁也丰厚。连带得,陈文在穿着上也是非常讲究的。
陈文穿着麻木衣身无分文的被岳家赶出来他是知道的,后来陈文没办法,去了王夫子家里。这才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也只是得体而已,衣服干净没污渍。但是和以前的穿着相比,就实在是太寒酸了。王夫子以前不过是个酸秀才,家境寻常,也就是靠着教出了陈文,打出了名气,收的学生多了,家境才有所改善。但是和周家也是远远不能比的。自然,能借给陈文的衣服,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