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呀?我也就看到过一回,就是上次你和韩山采蘑菇回来时还有的,后来就没看到了。”
娇儿又想了想,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是什么样的花呀?”
“就是……一根根笔直的杆子,叶子不多,花苞是金黄色的,圆滚滚的,还挺可爱。”她很想看一看花开起来是什么样子,不过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就算花开了也早谢了吧。
“听起来像是雪蜜金花,以前师父经常种的,这种花很香,蜜很甜,一旦沾染经久不散,蜜蜂最喜欢了。”
季攸攸“哦”了声,吐槽了聂甲一句:“师父真小气,种个花都要藏起来自己偷偷看。”
吃完早饭,娇儿的菜择好了,韩山的鱼杀完了,韩山拿了鱼和菜进厨房,娇儿洗了手坐到季攸攸的身旁,和坐在躺椅里的她一起晒太阳。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娇儿欢喜得不行,上手就摸。也只有师兄不在的时候,她才敢这么做,师兄在家,她连靠近攸攸都会被师兄瞪,太可怕了。
“小得得,再有两个月你就能出来啦,到时候我天天抱你哦,你叫我姨姨好不好?”
那回秦煜灼从大通镇的集市回来,当晚就想好了一百个小名给季攸攸选,季攸攸看来看去,眼睛都看花了,最后还是觉得他想的第一个“得得”最好,于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确定了小名:得得。
肚子里的小家伙估计也是刚吃饱早饭,活泼得不行,对着娇儿的手就是几下连环踢,喜得她一下蹦了起来,对着厨房嚷嚷:“韩山,韩山,小得得踢我啦!”
季攸攸弯了眸:“你这么喜欢孩子,赶紧和韩山生一个吧。”
娇儿红了脸:“成婚后再生,我得先帮你抱小得得呢。”她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友好互动。
她们谁都没有发现,院子外,一道暗影悄然离开,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是夜,三人吃过晚饭,娇儿陪着韩山收拾碗筷,季攸攸端着剩下的米饭去鸡舍喂鸡。
快八个月的肚子,更加笨重,夜色深沉,她扶着腰,每一步都很小心。
喂完鸡,她关上鸡舍走了出来,看到篱笆门外影影绰绰,还有灯笼,她疑惑地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平常也有村民过来送东西、闲话家常什么的,但不会这么晚,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谁呀?”她挺着肚子走到门口,问道。
篱笆门外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得近乎诡异。
季攸攸皱了下眉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借着月色,努力想要看清外面的情形。
只见在一盏灯笼的指引下,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过来。
走到门口时,那人抬起头,一双深沉的利眼将她锁住。
“砰”一声,季攸攸手中的瓷碗掉落,摔得粉碎。
隔着篱笆门,她感觉到无边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整个人僵在当场,脑海一片空白。
秦霆泽……他来了。
第211章
◎杀。◎
听到碗摔碎的声音, 韩山和娇儿匆忙跑了出来,可他们刚到院子里,就被暗中潜入的护龙卫制住了。
“攸攸, 他们是谁?”娇儿被一柄短刀抵住脖子, 大受惊吓, 颤声问道。
季攸攸没有回答,不敢回答, 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她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完全没有想到秦霆泽居然会来到这里,居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们已经跑出这么远,他们已经从西秦跑到了南明, 他怎么还能找到他们?
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与他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篱笆门被打开, 一身冷冽之气的帝王从她身旁走过,没有看她一眼, 迈着缓慢的步子径直走向屋里。
莫沣和贺标跟在他的身后。
秦霆泽经过娇儿身侧时, 娇儿看清了他的脸, 倒吸一口冷气,也一下明白过来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了。
护龙卫将韩山和娇儿押了进去, 季攸攸站在原地,回过了头,眼中是悲伤、是绝望、是无法抑制的害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淑妃娘娘, 快进去吧,皇上在等您。”提着灯笼的江寿走到她的面前, 轻声提醒一句, 打着灯笼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季攸攸狠狠地咬疼了自己的唇, 没有其他的选择, 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前,每一步都在颤抖,每一步都让她的心更加冰凉。
她的手扶住了门框,她的双眸看向屋内,屋内的灯火亮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椅子里的男人,他的身上披着玄黑色的斗篷,发髻梳得利落,用玉冠束起,冷白的面孔缺乏血色,虽然依旧气势迫人,但看得出这段日子以来他憔悴了许多。
他正襟危坐,而她却停滞在门口,不敢再上前一步,仿佛她面临的是可怕的深渊,往前一步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秦霆泽同样在看她,从头到脚,一丝一毫也不愿错过。
阿灼把她养得很好,她的脸蛋圆润健康,比离宫时胖了一些,衣服穿的是上好的料子,宽松,柔软,衣裙下遮盖着隆起的肚子。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孩子……应该会动了。她离开的时候肚子依然平坦,几个月过去,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而他错过了太多。
“贞儿,过来。”他对着她伸出右手,语声低沉。
听到他的声音,季攸攸内心的恐惧更甚,指甲深深地扣进门框中,一步也不敢往前走。
“淑妃娘娘,皇上唤您呢,快过去呀。”跟在他身后的江寿催她。
江寿心中对她,亦是有怨恨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皇上对她那么好,后宫三千独宠她一人,还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火中救出,可她是如何对待皇上的?
她居然跟晋王有染,还跟晋王私奔,她将皇上置于何地!
这几个月,他看着皇上痛苦得食不下咽、彻夜难眠,看着皇上频繁吐血,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可皇上依然心心念念想着她,从未放弃过找她。
即便她犯下弥天大错,皇上依然为她挡下一切,对外声称她是去恒毓山庄养胎了。
皇上始终都在给她机会,哪怕到了这一刻。
秦霆泽的手没有放下,他在等着她自己走过来,走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的怀里。
朝思暮想,而今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已经不再担心她会再一次离开他,因为他绝不会再放手,绝不会再错过,绝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从他身边逃离。
“贞儿,朕的耐心有限。”
季攸攸绝望地闭了下眼,不敢再耽搁,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慢,很笨重,每一步都像脚上绑着沉重的铅石。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她却走了很久很久。
她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他看上去很平静很理智,可她知道他的心里绝不可能平静绝不可能理智。
一切,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秦霆泽很有耐心的等她走过来,当她走到他的面前,他的右手落下,一把抓住了她僵硬的手,轻轻一使力,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整个人环住,埋首到她肩窝,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幽香的好闻气息,闭上了眼睛。
无数个日夜的思念,而今她就在他的怀中,一颗心终于落下。
他不顾在场所有的人,与她耳鬓厮磨,亲密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子,他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那个他满心期待的小生命。
吼……
就在这时,被制住的韩山发出了困兽般的声音,双目血红,面色狰狞,挣扎着想要脱困。
他无法容忍殿下的女人被欺辱。
但他不是护龙卫的对手,一下被踢跪在地,后背挨了一掌,吐出血来。
“韩山!”娇儿担心地喊他,哭了出来。
“别伤他们,求你……别伤他们。”季攸攸苍白着脸看着秦霆泽,求他。
秦霆泽稍稍放开她,看到她眼里的惊惶和哀伤,他的眸色暗下,闪过一丝自嘲:“贞儿,许久未见,见了朕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吗?”
她怕他。原来,过去这么久,他竟成了让她害怕的人。
“这么在乎他们,那朕呢?贞儿在乎朕吗?”他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让她看到这么久以来他的痛苦和愤怒,牵挂和伤怀。
“在乎的……”怎么会不在乎,离开皇宫的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想起他,想得揪心,想得难过。
在乎的?听到她的回答,秦霆泽却只想笑,她对他的在乎便是抛下他和阿灼一起私奔,她对他的在乎便是再见他时眼中只剩下畏惧心虚让他再看不到半丝情意。
“是阿灼逼迫你,逼你离开朕的,对吗?”
季攸攸看着他,咬紧了唇,不敢回答。
她知道他想听到肯定的回答,但她不能说出违心的话,阿灼没有逼她,是她心甘情愿,可这样的话若是说出口,他定不会接受,他定然会动怒。
“阿灼不在,你怎么说都可以,他不会听见。”秦霆泽抬手轻抚她柔顺的发,“告诉朕,是他逼你的,朕便只怪罪他一人,恕你无罪。”
季攸攸泪眼朦胧,声音涩哑:“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你们?”秦霆泽冷静的面具渐渐破碎,他的手逐渐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点点加重力道,亲眼看着她的呼吸变得困难,看着她的娇颜变得惨白。
“秦霆泽你放手,放手,她会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的!”娇儿惊叫哭喊,“你要是害死他们母子,我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韩山也拼命挣扎,想要救季攸攸。
师兄?秦霆泽随意地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到了季攸攸的身上,轻笑:“贞儿,你可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她的师父,都是曾经要杀你的人,你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起呢?”
季攸攸双手抓着他的手腕,脖子被他扼得透不过气来,他的俊容在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他的声音也变得那样不清晰,她好难受,心中满是恐惧。
他真的要杀了她吗?
直到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秦霆泽才松了手,让她得以重新呼吸。她咳得厉害,干呕欲吐,眼前一片漆黑,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伏在他的怀里,只觉得浑身累得没了力气。
而他的手复又抚上她的头,那么温柔,那么呵宠:“贞儿别怕,朕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杀了他们,你就安全了。”
季攸攸心脏猛地一跳,抬头看他,顾不得自己气都没喘匀,惶恐地摇头阻止他:“不要,阿泽不要!不要杀他们,求求你!我乖乖跟你回去,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了……”
她不能让他杀了娇儿和韩山,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们在照顾她。娇儿天真烂漫,心思单纯,时常陪在她的身边为她解闷,事事为她考量,就像是她的亲妹妹一样。她那么喜欢得得,那么期待和韩山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还没成婚呢,他们还那么年轻,怎么可以因为她而殒命?
“贞儿。”秦霆泽的目光布满冰雪,语声冷硬,“收起不该有的宽容和仁慈,这些人是害我们分开的帮凶,杀了他们,才能消朕心头之恨。”
“不要!你若杀了他们,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陶贞儿,你以为事到如今,朕还稀罕你的原谅吗?”他的脸色阴沉可怖,他抱着她站起,将她推向了莫沣,“看好她。”
季攸攸奋力挣扎,莫沣牢牢将她制住。
“淑妃娘娘,不要伤了自己。”
“秦霆泽,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再杀人了!”季攸攸哭泣着,哀求着,“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你为它积点福好不好?孩子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们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
呵,多么让人感动的话,他几乎就要信了。
可她一边说着,为什么一边又哭得那么厉害?倒是他逼得她狠了,让她不知所措,痛不欲生。
那么,贞儿,在朕痛不欲生的时候,有谁在意。
朕说过,害我们分开的人,绝不放过。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眼中尽是杀意。
“杀。”他薄唇轻启,不带感情地下了命令。
“不要!”
在季攸攸悲怆的哭喊声中,韩山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护龙卫的钳制,冲到娇儿的面前将她紧紧抱住,护在怀中。
两把剑刺向他的后背,贯穿他的心脏,拔.出,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死死咬牙,盯着怀中的娇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韩山,韩山……”娇儿颤抖着抱住他,哭着,笑着,疯了一般。
没了他,她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她知道今晚绝对逃不过了,她很怕死的,可是,黄泉路上有他陪着、护着,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她咬碎了口中的毒药,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深深地吻着,就好像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第212章
◎赶回。◎
看着娇儿和韩山相拥着倒下, 看着满地刺目的鲜血,季攸攸心都碎了,眼睛通红, 泣不成声。
“秦霆泽, 你把我也杀了吧!如果你不想忍受每天被我怨恨、被我厌恶, 你现在就杀了我!”她仇恨地看着他的后背,声嘶力竭。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他不止一次地伤她、辱她, 她为什么要对他一次次心软,一次次原谅?为什么她要对他日日夜夜记挂,怕他疼,盼他好?
不值得!不值得!
秦霆泽背对她, 双拳握紧, 心中是滔天的怒。
她怨恨他、厌恶他?她凭什么!他便是要让她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让她再也不敢,再也不能。
他回转身看她, 看着她笑, 笑意极尽讽刺:“贞儿想死吗?死之前不妨先想一想, 你若死了,更伤心的人是朕还是阿灼?”
对上她含恨的眸, 他的心一阵阵发寒,凉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