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一位头发半白的大娘,看到季攸攸挺着的大肚子,乐呵呵地笑道:“小夫人这肚子尖尖,一看便知怀了个小子,可以给小公子选几样玩具,你看这拨浪鼓、小玩偶,玩个两三年都不会坏。”
两三年啊……季攸攸挑选玩具的手一下顿住了,眸间闪过暗色。若是男孩,她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个月罢了。
她也曾私心想过,生个女孩吧,这样她们母女就不会分开。可想到秦霆泽,想到他承担的压力和痛苦,她的这个念头便又被摁下。
还是、还是生个男孩吧……
站在她身后的秦煜灼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将她拥到怀中,俯身拿了个小马玩偶,问了价格,给了钱,带着她离开了。
“不要多想。”他低声对她说。
“没多想。”她展开笑颜,从他手中拿过玩偶,放在手里把玩,“你眼光真好,这只小马最帅气了,我也看中了它。”
“明年是马年,你说,给孩子取个小名叫得得怎么样?”他提议。
“得得?你想它一天到晚在路上跑啊?那多累呀,不行不行!”季攸攸一口否定了。
“那……小马驹,驹驹?”临时发挥一个。
季攸攸被他逗笑了,拿着小马在他胸口捶了捶:“不好听,罚你继续想,爹可不是这么好当的,想一百个给我选!”
“啊……好。”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笑,秦煜灼不经意地一回头,发现聂甲已经没有跟在他们身后了,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并未声张,陪着季攸攸继续往前逛。
在一个套圈圈的摊位前,他们套了二十个圈圈,套中了一堆小玩意,不过最后只拿了一只陶泥小乌龟,摊主的哭丧脸立刻雨过天晴,嘿嘿笑了起来,忙不迭地道谢。
集市上还有许多特色小吃,他们打包了好几样,一条街走下来,收获颇丰。
“累不累?”他问她。
“嗯,有点。”她已经许久没走这么多路,双腿有点酸胀了。
“这边有一家甜品铺,我们进去歇一会。”
“好。”
甜品铺不大,但装饰得很雅致,位置不多,他们进去时,正好还有一张空桌。
秦煜灼扶季攸攸坐下,点了两份甜品。等待的空闲,他为她解下了斗篷,单膝跪地,为她捏腿。
“哎,不用啦。”大庭广众之下,季攸攸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阻止他。
“坐好别动。”他没有停下,继续帮她捏着,缓解她腿脚的酸胀。
一旁桌上坐着一对小夫妻,女人同样大腹便便,看到秦煜灼这么一个俊朗贵气的男子居然纡尊降贵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妻子捏腿,羡慕得不行,再一看自家男人只知道闷头吃东西,更是来气,筷子一摔,怒道:“看看你,看看人家!”
男人莫名其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清季攸攸的样貌,他一下便惊呆了,呆愣愣看着,半天才回神,咧嘴一笑:“你要是有那模样,我也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女人气极:“你!你就是不在乎我!”
“嗐,不在乎你怎么会带你出来吃这甜得腻人的东西?好啦好啦,吃完回家,还要干活呢!”男人咕哝着,“一天天的,就不知道消停……”
甜品很快端了上来,一份栗子糖糕配柠檬糖水,一份凤梨酥配甜橙梨花糖水。
秦煜灼起身,坐下,夹了一块凤梨酥给她:“尝尝,这家的糕点做得不错,应该合你口味。”
季攸攸张嘴吃下,凤梨酥入口即化,满口留香,她甜甜一笑,点头:“好吃。”
她又舀了一勺甜橙梨花糖水,喝完赞不绝口:“真好吃,下次我还要尝尝其他的。”
“好。”秦煜灼笑道,“下次再带你来。”
他们将甜品吃得丁点不剩,吃完便回了马车停放的酒楼,马倌刚把马牵出来,一身狼狈的聂甲灰溜溜地出现了。
“咦?”看到他,季攸攸大感意外,“师父,你怎么啦?”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被扯破,就像遭劫了一样。
秦煜灼从马倌手中接过缰绳,看向聂甲,语声冰冷:“师父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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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秦霆泽……他来了。◎
去哪了?
被问的聂甲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不过是去邮驿问一下, 送信到西秦京城要多久,没想到他刚问出口,就被邮驿的那群臭小子逮着要去见官, 说他是西秦派来的奸细。
他一时不察, 头发胡子都被揪掉几根, 费了些力气把那群人打退才脱身。
没想到这偏远小镇对西秦也有着莫大的敌意,失策, 失策了。
秦煜灼问了一句便没再说下去,也没指望他回答,把买的东西放好,扶着季攸攸上了马车。
见他不招呼他, 聂甲也不敢多嘴, 乖乖地爬进马车里坐好, 深怕他把他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民众不友好的鬼地方。
秦煜灼搂着季攸攸,驾车离开大通镇, 回桃林村。
到家后, 季攸攸便回房歇息了。
聂甲下了马车, 灰溜溜的想要回房,被秦煜灼喊住了。
“师父, 我有话跟你说。”他撂下这一句,出了院子,走到了屋后的竹林中。
聂甲跟了过去, 黑着脸,在心里嘀嘀咕咕。
怎么着, 我就是想跟狗皇帝通风报信!我就是不要你在这犄角旮旯的山坳坳龟缩一辈子!我就是要你当皇帝!
二人在竹林站定, 秦煜灼回转身, 面对他。
聂甲被他看得发怵, 但面上不显,佯装发怒,气哼哼地敲了敲手里的竹杖:“你什么意思?想要对师父说教吗?师父做什么了?师父什么都没做!”
秦煜灼看着他,面无表情,须臾,他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跪下,神情严肃地对着他磕了三个头。
聂甲被他的举动吓一跳,倒退一步,心一凉:他这是要跟我断绝关系?
“师父待我有如亲生,一身绝学倾囊相授,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听了他这话,聂甲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心道:他这是欲抑先扬啊,定是先把我捧上天,再把我捶下地。
“起来,别给我来这一套,有话直说!”
秦煜灼徐徐站起,语声淡漠而冷硬:“师父志存高远,令人钦佩,只可惜徒儿是一块顽石,无法遂师父所愿,注定要让师父失望了。”
聂甲痛心不已:“成为天下至尊不好吗?青史留名、永载史册,这是何等的荣耀风光?你看看你,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屈居于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待你百年之后便无人再记得你,这是何等的可惜、可叹!”
“是,徒儿便是这么没出息,这么多年,师父应当早就看透了。”
“你不是没出息!”聂甲恨然,“你想想你小时,事事都要与秦霆泽争个高下,都是你的母妃,偏帮秦霆泽,处处打压你,一点点消磨了你的斗志!是他们欠你的,你应该把属于你的一切夺回来!”
秦煜灼:“我想要的,不择手段都会得到;我不想要的,便是送到我面前,也不会多看一眼。师父……”他看着他,眼中添了厉色,“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有非分之想、逾越之举,我会与你断了师徒关系,亲手取了你的性命。”
聂甲心头一震,目送他离开,眼睛眯起,直至彻底合上。
他知道,他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必然说到做到,不会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弑师?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倘若能以他一条命将他推上皇位,那也是值得的。
而那一天,会很快到来。
*
桃林村的西边有一湖泊,名唤千樾湖,每年的八月份都会有数千只寒鸭从百里外的乌腾郡翻山飞来,在湖边产卵育雏,到十一月份再陆陆续续飞回去。
但今年却出了意外情况,寒鸭从千樾湖飞回乌腾郡时,不知怎么的竟遭了马蜂的袭击,死了一大片。
寒鸭数量稀少,因而受到官府的保护,此次死了这么多,当地的官府不得不向朝廷汇报。
而乌腾郡隶属西秦,他们递呈的折子自然送到了秦霆泽的手上。
“马蜂……”御书房内,秦霆泽看着折子上所叙之事,联想到了某件事情,右手轻扣桌案,一下,又一下,俊颜冷凝,眉心微拧。
“莫沣。”许久之后,他唤道。
“属下在。”
“随朕微服私访乌腾郡,朕要亲自查清此事。”
莫沣一愣,道:“皇上,乌腾郡靠近南明,我朝与南明的关系并不友好,皇上贸然前去,若是被南明的人知道,恐有危险。”
不过是死了几只鸭子,值得皇上亲自前往吗?
“无碍,听命就是,即刻准备,明日……不,今晚就启程。”
千樾湖,乌腾郡,寒鸭,马蜂……
当看到马蜂的一刹那,他想起了荷花节上的毒蜂之袭。
那件事情,根据阿灼留下来的卷宗,乃是英国公和聂甲共谋,聂甲用金花蜜吸引毒蜂,意图取贞儿性命。
也是在那时他知道,阿灼竟私藏了聂甲,保全了他的性命,令他怒不可遏。
若非聂甲,他与贞儿又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此事暂且不提,他知道,聂甲一心想让阿灼登上皇位,多少年来贼心不死。倘若此次寒鸭遭袭一事出自他手,那么这就是他故意给他的提醒,告诉了他贞儿和阿灼的藏身之地。
聂甲要他们兄弟正面对上,为的便是让他们彻底决裂,斗个你死我活。
而如今首先要知道的是,那些被袭击的寒鸭身上是否有金花蜜的存在。
这件事情,他会亲自弄清楚。
*
季攸攸胎位不正。
发现这个问题后,秦煜灼犯了难。胎位不正便容易难产,强行纠正胎位的话又容易导致脐带扭转、胎盘剥落,危及胎儿性命。
虽说离生产还有两个月,胎儿还有机会自行调整过来,但万一调整不过来呢?他不能让攸攸置于危险中。
察觉到他的焦虑,季攸攸意识到了情况严重,心中一急,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就哭出来。
她本就怕生孩子,害怕自己到时撑不过去,如今胎位不正,她更是害怕。
都说生孩子是九级疼痛,而她从小就是个怕痛的,若是难产……她宁愿死了算了。
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秦煜灼更是心疼得不行,将她抱进了怀里,轻声哄慰:“别怕,我会想办法让你顺利生产,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会好痛,阿灼,我怕……到时候我要是痛死了怎么办?”季攸攸眼圈泛红,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子也止不住微微颤抖。
“不会的,我是大夫,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让你太痛。”他想了想,告诉她,“离这两百里外的长鹤山中有一种漪藤花,有疗伤、止疼的功效,等你生产的时候,熬成汤药喝下,你就不会觉得痛了。我明日出发去采,最晚三天就能回来。”
“真的会有用吗?”
“有用,相信我。”
“可是我舍不得你,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的。”她搂着他不放,脑袋枕在他胸口,咕哝着。
他轻抚她的背脊,承诺:“我会尽快赶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那你一个人去吗?”
“我会带师父一起去,让他帮着找能快些。”也省得他在家里捣乱。
当天夜里,季攸攸睡熟后,秦煜灼在她枕边留下一封信便悄悄出了门,喊上聂甲出发前往长鹤山。
早一些出发,便能早一些回来陪她。
聂甲睡梦中被喊醒,老大不爽,得知是要帮季攸攸去采漪藤花,更是一万个不高兴。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哪个女人像她那么娇气?怕疼?不理她就对了。”
“闭嘴!”秦煜灼低喝一声,剜他一眼,去牵马了。
很快,二人二骑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季攸攸醒来时,才发现秦煜灼已经出发了,看着他留下的信,她既是酸楚又是高兴。一想到要和他分别三日,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可再想到他是为了她奔忙,趁夜出发也是为了早日回来陪她,她的心里又丝丝甜蜜。
起床出门,娇儿正在择菜,韩山又逮了几条鱼,正在杀鱼。
看到她出门,娇儿跟她打了招呼:“攸攸,锅里有热水,早饭在温箱里,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你忙,我自己就可以。”季攸攸去厨房打了热水洗漱,将自己收拾干净后,端了早饭坐到院子里的方桌旁,慢慢吃。
“攸攸,你知道我师父和师兄去哪里了吗?我一早起床就没看见他们。”娇儿看向她,问。
“他们出去办事了,两三天就回来。”季攸攸把他们去采漪藤花的事情告诉了她。
娇儿不由感叹:“师兄对你太好啦。”
季攸攸笑了:“韩山对你不好吗?”
“也好也好。”娇儿含情脉脉地看向韩山,忙不迭地说道,“韩山最好了!”
正在杀鱼的韩山转头看她一眼,憨实一笑,回转头,继续专注杀鱼。
季攸攸一边吃着,一边看了眼院子里的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娇儿,你知道师父养的那几盆花去哪里了吗?”
“师父养的花?师父养花了吗?”娇儿想了想,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