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仍然希望他能安好、无恙。
“阿灼,如果他有一个皇子,他的处境就不会太过艰难,他对我们的恨也能消退一些,是吗?”
秦煜灼看到她眼中的希冀,喉结微动,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攸攸,倘若被抛下的那个是我,你也会对我牵肠挂肚,对吗?
压下内心的酸楚,他点了下头。
“那他……会对孩子好吗?”
“会的,他会对孩子很好。”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孩子,是西秦的希望,他没有理由不善待他。
“那……”她的声音哽咽,眼睛又有了湿意,“那如果是男孩,等满月了再送到他身边,好吗?”她十月怀胎辛苦生的,总要好好看一看,若是看得久了,她又怕舍不得。一个月,是她给自己和孩子最后相处的时间。
秦煜灼拥着她,右手覆上了她的小腹,四个多月,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小家伙很活泼长得很好。
他和攸攸的第一个孩子,他如何舍得?可是,他已经夺走了攸攸,不能连孩子都霸着,秦霆泽承担天下之责,他总也要给他一个希望。
*
桃花村气候宜人,没有酷暑严寒,夏去秋来,天气凉爽,只在落日后有一丝寒意,需穿上厚衣。
季攸攸习惯了这里的悠闲生活,白日里秦煜灼会去镇上的一家医馆坐诊,为人看病;韩山和娇儿张罗着家里的家务,还要忙着做饭;她的事情最少,侍弄下院子里的花草,喂喂鱼,喂喂鸡,做几件小孩子的衣服。
这日,她看到院子里新添了几盆花,金黄色的花苞在风中摇曳,甚是可爱。
她走过去,伸手想要碰触下,身后传来了聂甲的声音。
“不许动!”
她的手一顿,回过了头,看到满脸不高兴的老人家,弯眸笑了下: “师父,这花是你种的?”
虽然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可阿灼的这位师父从来都没对她有过好脸,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阿灼在时,他还稍稍收敛些,阿灼一出门,他便立刻恶行恶状了,瞧着还挺有趣的,老小老小,这老人家可不就是小孩性子。
她也不介意,反正,他占不了她便宜,她也吃不了亏。
“这花价值连城,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聂甲怎么看这丫头都不顺眼,红颜祸水,就是她祸害了灼儿!
“这花就算价值连城,可师父能卖给谁呢?就算师父能卖出去,师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季攸攸笑意盈盈,语声柔柔地问他。
在山里面,他们花不了什么银子,他们自己种了蔬菜,养了鸡,阿灼和韩山经常去山里打些野味捉些鱼加菜,每天都能吃得很好。服饰之类,一年四季的都有,偶尔添个一两样,用不了几个钱。
开销最大的地方,是阿灼日常需要用到的药材,不过他现在在医馆坐诊,一身高明的医术惊艳了医馆老板,不但给了他高额的诊金,医馆里的药材也随他取用。
所以,钱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意义不大。尤其是聂甲这位老人家,他要钱干什么呢?又不讨媳妇!
“要你管!”聂甲气哼哼地拿竹杖敲了敲地,呼哧呼哧,胡子也被吹了起来。
“我不管呀,我就是随便问问,师父不回答也可以的。”季攸攸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韩山捡剩的菜叶子去喂鸡。
阿灼带回来的鸡苗苗已经长得又肥又壮了,每天都会下好几个蛋,每天捡蛋成了她的乐趣之一。
走到鸡舍边,她把菜叶子丢了进去,大肥鸡们全都跑了过来,吃得欢快。
“你说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妃子,跑到这里来喂鸡,成何体统!”聂甲拄着竹杖跟在她身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挺好玩的吗?比宫里那些烦人的事情有意思多啦。”
“毫无志气!妇人之见!”聂甲狠狠批道,缓了缓,又换了口气,循循善诱,“你想想,成为皇后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你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扬名立万,名垂青史,几百几千年后,后人依然会记得你。所以,你就该劝灼儿把皇位夺过来,你们共掌山河,岂不快哉?”
季攸攸头也没回:“师父,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的耳朵都快长茧啦。”
师父不敢和韩山说话,说了韩山不爱听的,韩山会凶狠地瞪他;师父也不屑跟娇儿说话,他觉得娇儿是个没出息的小丫头片子,瞧上韩山这个哑巴,生生把自己的前途毁了;师父也不想和她说话,他认为她是毁了阿灼的罪魁祸首,万死也难赎罪。
不过,三选一,师父可能还是觉得和她最有共同语言,所以时常找她闲聊。
他说,她便听着,不想听了就回屋,或者把韩山叫出来,让他听师父老人家念叨一会。
“那你倒是劝劝他!”聂甲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度。
季攸攸喂完鸡,拍了拍手,转过身子,甜甜地应了声“好”。
聂甲却狐疑了:“你真的会劝灼儿?”
季攸攸认真地点头,“嗯”了一声:“我会劝阿灼回来后多陪陪师父,省得师父胡思乱想,异想天开。”
聂甲:“……”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他气得敲着竹杖恨恨地回了房。
别以为这样就能阻碍我的大业!西秦帝位必须是灼儿的,西秦国师之位也必定属于我
第209章
◎执手同游。◎
不多会, 韩山和娇儿手挽手从外头摘了菜回来。这小两口到哪里都腻在一起,甜蜜得不行,只是聂甲不肯松口让他们成婚, 便这么先拖着。
秦煜灼说, 过了今年, 到明年春天,若聂甲还是不同意, 便不管他了,他会做主为他们筹办婚事。
看到季攸攸,娇儿欢快地跑了过去,把篮子里的菜给她看:“攸攸你看, 我们今天采了好多蘑菇, 今天我们做蘑菇炒鸡蛋吃!”
季攸攸转头一看, 看到一篮子的蘑菇、青菜、胡萝卜,笑了:“好呀, 我刚刚又捡了三个鸡蛋, 正好炒着吃。”
“嗯!”娇儿应着, 一转身对上聂甲阴恻恻的目光,吓一跳, 笑容瞬间消失,缩着身子讷讷地唤了声,“师父, 您、您也在啊。”
聂甲赏她一个白眼,“哼”了一声, 正要好好说教一番, 娇儿身后的韩山拉过她的手就去了厨房, 完全没有给老人家开口的机会。
季攸攸看他一脸不敢置信的气恼样子, 噗呲一乐,倒了杯茶放到院子里的方桌上,对他说道:“天气凉,师父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不喝!”聂甲瞥了一眼,嫌弃地别过头。他还气着呢,多哄两句才喝。
季攸攸可没依着他,微笑着说道:“好的,那师父随意,我进屋给宝宝做衣衫了。”说完,她就施施然回了房,把门关上了。
聂甲:“……”没有一个听话孝顺的!
*
秦煜灼在镇上的医馆坐诊一个时辰,午饭时间便会准时回来,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饭,全程安静得很。
季攸攸夹了一筷子蘑菇炒鸡蛋到他碗里,对着他笑得温柔:“多吃点。”
秦煜灼回她一笑,转向韩山,说道:“韩山,明日杀鸡炖汤,大家一起吃。”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他吃得好,孩子才能长得好。
听他说要杀鸡,季攸攸一下急了,赶忙阻拦他:“不要杀它们,我还要留着它们给我多下点蛋呢。”
那些大肥鸡是她看着长大的,每天也都是她喂的,每次她一靠近鸡舍,它们就欢快地围过来,他突然说要杀了它们,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秦煜灼:“鸡蛋我改日让村长向村民们收一些,这些鸡养着本来就是给你补身子、给大家吃的,吃完再买就是。”
“那、那就再让它们长长嘛,它们才几个月大,还是个宝宝呢。”她揪住他的衣服扯了扯,撒着娇。
秦煜灼被她的话逗笑了,也终于意识到她是舍不得杀自己养的鸡,松了口:“那好,就留着它们下蛋吧,明日让韩山去溪里抓几条鱼炖鱼汤,这样可行?”
“嗯嗯嗯!”季攸攸这才安下心。
食量小的娇儿吃完饭放下碗筷,偷偷地看了秦煜灼一眼,恍然如梦。
她记得以前师兄一点都不爱笑的,她和他相处的那些年从来都没有见他笑过,他一天到晚都是冷着一张脸,让人不敢接近。
可现在师兄变得爱笑了,她能感觉到他每天都很开心,她知道这是因为有攸攸陪在他的身边。
从前她不是很明白男女之间的情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师兄,因为师兄长得很好看,武功很好,药毒之术一绝,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厉害。师父也一直教导她,师兄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而她一定要成为师兄的女人。
可自从遇上韩山,被他照顾着、保护着、疼爱着,她才慢慢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也才明白她曾经对师兄的感情不过是崇拜、慕强而已。
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不用在外面漂泊,不用东躲西藏,每天跟韩山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操心,他会为她处理好一切。
因为他,她头一回有了家的概念。
她想这样过一辈子,等将来再给韩山生几个孩子,他们的家就会更加热闹。
吃完饭,娇儿陪着韩山一起洗碗,聂甲出门闲逛,秦煜灼扶着季攸攸回了房间。
六个多月的肚子,已经很明显。
进了屋,他扶她在椅子里坐下,单膝跪地,附耳到她肚子上,听肚子里小家伙的动静。
六个月大的小家伙非常爱动,拳打脚踢,满肚子乱跑,每次他的手附上去的时候,都会被它不客气地打上两拳,踢上两脚。
想来应该是个淘气的小子。
不过今天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灼,生孩子会很痛很痛吗?”季攸攸低头看他,眼中写满了忧心害怕。
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就是一道鬼门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生孩子的。可现在孩子已经来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承受生产的痛苦。
秦煜灼抬头看她,抓住她的手安抚她:“别怕,你的身体条件很好,只要胎位正,孩子会很快生下来的。到时候我会为你找最好的稳婆,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亲眼看着孩子生下来。”
季攸攸听了,宽慰不少,但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才不要你看着我生,多尴尬呀,到时候你就在门外等着吧,孩子不出生你不许进来。”
秦煜灼失笑:“这有什么尴尬的?你是我的夫人,你的身子我哪一处没看过、碰过?”
“讨厌,不许说!”季攸攸红了脸,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两下,气呼呼的。
她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时不时折腾她,虽然她并没有不舒服,他也很小心,可她还是难为情。
“好,不说。”他心情愉悦地将她抱起,抱着她进了寝室,和她一同躺到床上,“明日十五,我休息,带你去镇上逛逛。”
自从来到桃花村,她便一直待在家里,极少出门,镇上更是一次都没去过,他担心她会闷坏。
“我……可以出去吗?”季攸攸有些不确定,她担心她大着肚子出门目标太大,会被宫里的人发现,所以她从没在他面前提过去镇上的事情。
倘若能出去看看,散散心,也是挺好的。
“当然可以。”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里不是西秦,而且很偏僻,宫里的人不可能找到这儿。”
“那好,明日你早点喊我,我同你一起去。对了,只有我们两个吗?”
“对,只有我们两个。”秦煜灼信誓旦旦。
可惜,第二天一早,当秦煜灼扶着季攸攸上马车时,在一旁盯着的聂甲手脚灵活的先上了车,坐着便不动了。
秦煜灼眉头一皱,脸上添了不悦。
“怎么,带着媳妇出门玩耍,就不能顺带带着师父出去散散心?”
“不带。”秦煜灼回绝得毫不心软,“下来。”
聂甲也是个犟老头,头一扭:“不下。”
“非要我动手?”
聂甲冷冷一笑:“呵,欺师灭祖。”
秦煜灼黑眸一沉,正要上前把他拎下来,被季攸攸拉住了。
“阿灼,带师父一起去吧,没关系的,我坐你旁边。”正好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马车里,坐阿灼身边,看沿途的风景,也挺好的。
“外面风大……”秦煜灼眉心拧紧,不耐烦地看了车里的牛皮糖一眼,回房拿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出来,为她穿上,戴好帽子,系好了带子,小心地扶她在前面坐好,驾着马车前往镇上。
小镇名为大通,从桃花村到大通镇,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
沿途穿过一片枫林,枫叶或金黄,或红艳,路上铺满了落叶,仿若置身于一片茫茫金海。
“好美啊。”季攸攸感叹。
偎依在他的身边,时间仿佛静止,她的眼眸映着漫山红枫,似燃烧着温暖的火焰。
风起,枫叶纷纷飘落,秦煜灼抬手接过一片,递到了她的面前,含笑看她。
红色的斗篷映着她白皙柔润的脸庞,她的美丽就像一朵初绽的芙蓉,清新娇艳,美得恰到好处。
季攸攸伸手接过,与他相望,抿唇一笑,笑靥如花。
“穿过这片枫林,再走一刻钟就到了,今日镇上有集市,人会很多,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嗯。”一步也不会离开你的。季攸攸靠着他的肩膀,心中是幸福和满足。
到了小镇,马车在一家酒楼旁停下,秦煜灼付了银子,酒楼的马倌跑来把马卸下,牵去喂粮了。
集市很热闹,摊贩很多,人来人往,世俗而喧闹。
秦煜灼紧紧抓着季攸攸的手,护好了她,不让她被人群挤到。聂甲拄着拐杖跟在他们后面,冷眼看着,嗤之以鼻。
在一处卖小孩玩具的摊子前,季攸攸停了下来,看着琳琅满目的玩具,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