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明显对她不甚在意,没有半点怜惜,当时的疼痛如今想起她依然觉得不寒而栗。
她沉默了下,告诉她:“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她看着很想尝试的样子,她还是不要把她吓退吧。
娇儿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娇儿便离开了。季攸攸躺在竹椅上,闭上眼,脑海中无法控制地想起秦霆泽,希望他安好。
*
下午,秦煜灼和韩山回来时,带回一马车东西,季攸攸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样样搬下来,都是些日用品,还有一些小鸡崽、盆栽、蔬菜瓜果的种子和许多药材。
他要自己养鸡种菜吗?
季攸攸头一回过这样的山村田园生活,感觉挺有意思。她发现,虽然秦煜灼贵为王爷,但他好像非常适应这样的生活,什么都懂。
看到她,秦煜灼走了过来,拉过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油纸包:“荷叶鸡,趁热吃。”
季攸攸抬头看他,粲然一笑,点头。
一边,正帮忙搬东西的娇儿被韩山拦下,同样收获了一个油纸包,她开心地欢呼,一蹦三尺高:“我也有啊?”
韩山点了点头,指了指,示意她回屋吃。
娇儿一转身,却看到师父阴恻恻的注视,她脖子一缩,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他:“师父,我们一起吃!”
聂甲满是敌意地瞪了韩山一眼,对这个其貌不扬又对他蛮横无礼的小子很有意见。
韩山注意到了他满满的嫌弃,但他只当没看见,继续搬东西。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天色也暗了。
在屋里翻看话本的季攸攸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到了提着一个包裹进来的秦煜灼。她合上书,迎了上去。
“你忙了一天,累了吧?你坐下,我给你捏捏肩。”她体贴地说道。
“不累。”他揽住她的腰,随她一同进了寝室,“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好像有什么大喜事。她看着他把包裹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居然是大红色的婚服。
“今日去镇上,正好看到一家店里有卖,我便顺手买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他把衣服抖开,季攸攸看到了衣服的式样,是薄款,适合夏天穿,款式简单大方,剪裁讲究,做工精良,她摸了下,衣服的料子柔软轻盈,穿着应该很舒服。
秦煜灼把衣服放下,站到她面前,低头,解开了她的腰封,为她脱下外衣,再拿过婚服,为她穿上,系好扣子,束上了腰封。
他的动作熟稔,修长的手指为她穿衣时,动作格外好看,看得她着迷,眼神不愿移开。
她穿上婚服了呢,她还从未穿过婚服。
在修真界时,大师兄虽然几次说要娶她,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终究还是没能成婚,没想到现在,在这样一个地方,她居然就穿上婚服了。
“好看吗?”她原地转了一圈,笑盈盈地问他。为他穿上婚服,她心甘情愿。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秦煜灼不吝赞美,眼中满是柔情。
他庆幸自己带她离开了皇宫,如今才能独自拥有她。有她相伴,便是舍弃一切又如何?
“我也帮你穿上。”季攸攸从包裹里拿出新郎服,想要帮他换上,却被他制止了。
“我自己来,你怀着身孕,不要受累。”她个子娇小,要她帮他换衣服,会比较吃力。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拿过婚服,很快就穿好了。
看着一身红衣的他,季攸攸突然间眼眶发热,痴痴地看着,内心如潮水涌动,无法平静。
她想起了大师兄,她掉下悬崖与大师兄再相见时,大师兄穿的便是一身红衣,红衣妖孽,绝世无双。
没有人穿红衣能比他更好看,他的容颜身形早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永生难忘。
“怎么了?”秦煜灼察觉了她的反常,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有些担心,“我穿的不好看吗?”
季攸攸摇了摇头,含着泪笑了,拉下他的手,紧紧攥在柔软的手心,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倚靠进他的怀里。
“很好看,很喜欢,想这样一辈子看着,直到我们都老去。”
“好,生生世世,白头偕老。”秦煜灼声音沙哑,低头,在她的发上印下一吻,“我看了日子,明日宜嫁娶,明日我们便成婚,可好?”
“嗯。”季攸攸应下,心中亦是欢喜,她和大师兄的遗憾至少在这可以先弥补一下。
不知道大师兄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一切,无论如何她希望他知道,她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他。
第205章
◎缠绵。◎
婚礼简单, 除了他们自己,还来了个村长当主婚人。
村长姓高,四十多岁的年纪, 中等身材, 胖嘟嘟, 穿一身灰布衣衫,说起话来慢吞吞, 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亲切和蔼,憨态可掬。
季攸攸通过他和秦煜灼的闲谈得知,这个村叫桃林村, 村里总共有六十三户人家, 虽然更靠近西秦, 却在南明管辖之下。不过,由于村落实在偏僻, 人又不多, 朝廷也没什么精力和兴致过问, 所以,桃林村相当于一个三不管地带。
村民大多淳朴友善, 季攸攸他们来了,就是第六十四户人家,高村长代表大家送来一些当地的特产, 对他们的落户表示欢迎。
举行婚礼时,聂甲坐在上座, 占了高堂的位置, 全程黑脸, 新人奉茶时也摆脸色不愿接, 直到秦煜灼冷冷看向他,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才不情不愿地接过,嫌弃地喝了一口。
礼成,娇儿扶着季攸攸先行进了洞房,秦煜灼则邀请村长留下吃宴席。四个男人坐了一桌,饭菜是韩山准备的,美酒佳肴,应有尽有。
亏得村长是个能说会道的,全程有他,热热闹闹,秦煜灼时不时附和一句,他就能说上个百来句,直到天黑都没有冷场。
一桌人吃喝到戌时,村长已醉得走不动道,秦煜灼让韩山把他送回去了。
聂甲还坐在席上,半眯着眼睛,黑着脸,不高兴。
秦煜灼看他一眼,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根青绿色的竹杖,递到他面前。
竹杖粗壮结实,顶端系着大红色的流苏,做工精巧,看得出细细打磨过。
聂甲眉头一皱,抬头看他,恶声恶气:“怎么?要对师父动手?”
“我做的。”秦煜灼忍了下,面无表情,“给你。”
聂甲始料未及,不由愣住,伸手接过,半天没有回神。
这小子……给他做拐棍?
他是有那么些行动不便,他竟发现了?
“安分点。”秦煜灼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安分点?聂甲心里立马又蹿起火,吹胡子瞪眼,这小子对他说教呢!没大没小!
躲在这种犄角疙瘩的山里面,围着个女人转,没出息!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
离开客厅,秦煜灼去了新房,在新房里陪着季攸攸的娇儿看到他进来,识相地出去了。
红烛燃烧,屋内光影跃动,落针可闻。
望着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秦煜灼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深情。
她终于真正属于了他,名正言顺。
他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她,却没有急着掀开盖头,他想让这一刻停留得更久一些。
端坐的季攸攸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莫名紧张起来,身板挺得更直。看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她忍不住抓紧了裙摆,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怎么了嘛,都已经这么熟了,她怎么还会紧张?
肯定是因为太安静了,她又被蒙住了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衣袍和靴子,没了安全感就紧张得不行。
可他怎么还不掀开盖头?他还在等什么嘛!她能不能出声让他赶紧掀?
她正胡思乱想着,头上的遮盖毫无预警地被人掀起。她一呆,抬起头,在他缓慢的动作下,她一点点看清了他的脸,看到了眼中的柔情,看到了他唇畔的浅笑。
熟悉的容颜,是她最爱的模样,她的心跳仿佛停止,眼里只有他,满心皆是他。
光影一室,他们的身影重叠,诉尽缠绵。
盖头被彻底掀开,她不自觉地咬了下唇,红了脸。娇羞的模样是三月初开的桃花,清纯稚嫩,美丽绝俗。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好像成了一个哑子,一个傻子,只这么傻傻看着他,仿佛能看一辈子。
下一刻,她被他打横抱起,抱到了桌前。他坐下,她坐在他的身上。
他也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她笑。
从前,她极少看到他笑,他总是那么冷冷淡淡,说起话来能把人气着。可现在,他好像时常在笑,笑得那么自在、那么好看。
秦煜灼抱着她,拿过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给她,一杯拿到了自己手上。
无需言语,他们的手绕过彼此,喝下交杯酒,寓意夫妻合二为一,永结同心。
玲珑剔透的白玉酒杯放下,他在她柔软嫣红的唇畔印下一吻,唤她:“夫人。”
“夫君。”她含羞垂眸,温热的双手伏在他结实的胸口,轻声回应他。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季攸攸摇了摇头:“不饿,我跟娇儿点心都吃饱了。你呢?你喝了很多酒吧?”他的身上都是酒味儿,不过她一点都不觉得难闻。
真奇怪,明明她以前闻了会反胃的。
“我还饿着。”秦煜灼埋首在她脖颈,汲取她身上的芳香。
“桌上还有糕饼呢,你吃点。”季攸攸推了推他,对他说。
可他却赖着不动,解开她的腰封,随手丢到了地上:“那些俗物填不饱我的肚子。”他要的,是她。
他的唇附到她的耳侧,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很快染上一层粉色,又痒又麻。
她咯咯笑着躲他、推他:“别、别……好痒……阿灼,小心点,小心孩子……”
“它很好,三个月了,稳了。”他的动作未停,声音含混不清,“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别理它。”他每天为她把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她很好,孩子也很好,而他会有分寸。
季攸攸身上所穿的婚服滑落,而他依然衣冠端正。强烈的反差让她更加羞怯难当,声音都忍不住结巴:“阿灼,不、不要在这……”她看向婚床的方向。
新婚之夜,她似乎再没有其他理由拒绝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妥协。
“不去。”他的声音慵懒魅惑,带着些孩子气的任性,手也不曾歇下,“我当你的床。”他说。
酥酥麻麻的感觉将她席卷,她想推开他,可他轻易便将她制住,熟稔地勾起她的念。
“阿灼……”她红了眼圈,咬着唇,娇软无力地抓着他的手,声音绵软,“……夫君,别……”
“别咬唇。”他含住她的唇瓣,温柔啃咬,俊眸微眯,看到她眼底的潋滟媚色。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的眸色愈加深沉,似看不见底的深渊,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不停坠落。
她娇小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的大红喜服抓得皱皱巴巴。美丽的双目紧闭,像只小猫儿般呜呜咽咽,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愉悦,只想靠他更近一些。
她只知道,她喜欢他,迷恋他,愿意为他奉上一切,付出一切,只愿他如她一般欢喜。
而他,亦如是。
龙凤双烛燃尽,累及的季攸攸被秦煜灼抱到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夜深人静,月辉遍洒,屋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本是新婚燕尔的轻松适意,秦煜灼却陷入了噩梦,在漫长而令人窒息的噩梦中,惶惶不安,无法脱身……
第206章
◎他的痛苦和恨。◎
王太医半夜受召, 直奔婵月宫。
在门口等着的江寿看到他,赶紧迎上去,急道:“王太医, 您老可算来了, 我都要急坏了!”
王太医拎着药箱, 一边随他往里走,一边问:“皇上又吐血了?”
“是啊, 皇上这毛病发作得是越来越频繁了,我看着心里都发慌,您可千万要给皇上好好看看,多开点药。”
自从淑妃娘娘和晋王殿下离开, 皇上的情绪便一直不稳, 变得更加暴躁易怒, 多少人因此而丢了性命,他每日陪着, 更是胆战心惊。
“下官先看看。”
两人走到寝殿, 秦霆泽正木然地坐在椅子里, 面色苍白,眼神空洞。
他依然住在婵月宫, 没有搬离,只有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自从贞儿离开, 他便没有一天睡好过,心中是无法抑制的恨。
可是, 他又觉得可笑, 终究是他为了西秦的江山, 弄丢了她。他能怪谁?又能恨谁?
她曾经那样爱他, 她的眼睛看着他时,满是星星。她相信他、依赖他,她多少次求着他、央着他,不要把她送人……
呵呵,后悔吗?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以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她走了,他不知道她是心甘情愿走的,还是被迫的。她走了,他才发现,他的世界崩塌了。
“下官见过皇上。”
听到声音,秦霆泽眼睛看了过去,淡漠地说道:“王太医啊,过来吧。”他配合地伸出了手。
王太医低头走了过去,将药箱放到桌上,在他面前的圆凳上坐下,为他诊脉。
片刻之后,他皱起了眉头,又诊断了许久,才收手。
“皇上……”他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若是他已活不了多久,他也会为西秦安排好一切。
王太医叹道:“皇上频繁咳血,伤及龙体,体内毒素抑制不住,五脏六腑皆受损。下官配的药,作用已经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