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粼粼或许已经猜到陆鸢在给霍铭霄施压,她却没法告诉章粼粼真正的理由。
她像个赌徒,原本金盆洗手却在关键时刻重出江湖。
陆鸢在赌,豪赌一场也让自己看清。
傍晚,霍铭霄回到别墅,陆沅沅哭着一张小脸抱住他的小腿,“爸爸爸爸,妈妈做的菜好难吃啊!”她才不会喊什么霍叔叔,他的爸爸就在眼前嘛!
霍铭霄去厨房找人,还没踏进去就闻到烧焦味,陆鸢站在灶台前,锅里冒烟,她捂着鼻子拿着锅铲站的好远,低声咳嗽着,霍铭霄已经从她手里抢走锅铲。
“阿鸢,今天你做饭吗?家里的阿姨呢,我一个也没见到。”他的动作利落干练,关火洗锅,扫了一圈狼狈的琉璃台面,刷起了袖子。
陆鸢脸上沾了灰,低声说:“我想她们在这边呆很久也该回陆家了,然后让栾承请了新阿姨过来,不过最早也得明天。”
“这么突然?”他从砧板上拿了一块切的厚厚的黄瓜片塞嘴里,然后撑着台面伸长手臂擦去她脸上的污渍,“阿鸢,这就是你炸厨房的理由?”
垃圾桶里黑漆漆的半成品见证着陆鸢的战果,霍铭霄要走她身上的围裙,利索绑在身后,再去冰箱拿新鲜食材。
“你要做菜?”陆鸢问他。
“嗯,以前在青非就是自己做饭,不比大厨但也过得去。”霍铭霄拿出一盒羊肉,“做份羊肉火锅,沅沅能吃吗?”
“可以。”能放进冰箱的都是不会过敏的食材。
霍铭霄偏头看她,“别愣着,过来帮我忙,再不弄好沅沅该饿了。”
“好。”陆鸢在他的指挥下打下手,倒是有模有样。
晚餐迟了点,但整个别墅里只有他们三人,像极了真正的一家三口。
最开心的要属沅沅,她一会看着陆鸢,一会盯上霍铭霄,幸福的冒泡泡。
陆沅沅吃不了多少,吃完就去看动画片。
火锅里的汤还在鼓泡泡,陆鸢放下筷子问他,“你的厨艺不错,有大师傅教?”
霍铭霄跟着笑起来,“哪有什么大师傅,都是有样学样。”
“跟谁有样学样?”她穷追不舍,霍铭霄偏偏清醒的很,完全没有被她牵着走,“阿鸢,你不觉得今日很浪漫。”他这会还惦记着变魔术,不知何时藏了花,大片大片的香槟玫瑰送到跟前,“酒足饭饱,实在满足。”
香槟玫瑰太过娇艳,陆鸢照着花刺握下去,仿佛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唤醒她的沉溺。
鲜血顺着指缝流下,霍铭霄皱紧眉头慌忙把她的手掰开,眉眼间全是心疼,“阿鸢,你不疼吗?让我看看。”
疼啊。
可哪有心疼。
她以为暖着他了,却还是没捂热,那他现在的真心又是给谁的替代品。
夜里,霍铭霄的身体逐渐滚烫,贴着她,缠绵的情话即将开始,陆鸢翻个身捂着肚子推开他,“别弄了,我姨妈来了。”
霍铭霄还算有人性,没硬来,给她捂了大半夜的肚子,热流席卷而来,陆鸢却觉得冷。
过几日,母亲的电话打来。
“怎么不让阿姨留下?你一个人能搞得定吗?阿鸢,妈妈心疼你离我们那么远,万一出个什么事我们都来不及过来,你从小性子就犟,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开口,妈妈担心你。”
这就是陆鸢为什么要将家里阿姨送回金城的原因,其实是不想让父母知道她与霍铭霄出了问题,即便现在没有,以后肯定是要有的,到那时最心疼她的还是父母。
陆鸢不停安慰她,“不用担心,我很好。您常说夫妻和睦要相互照拂,现在我与霍铭霄关系好,家中全是陆家的人显得有些偏心,倒不如全换成他那边的人,也算有个安稳的说法,不会闹下话柄。”
“也好,总归是你想的周到。”
再讲几句贴心话,才挂断。
陆鸢坐在花廊里思考了半个钟,等约好的时间到了,她才起身去车库。
开往咖啡馆的路上,章粼粼在林城给她做汇报。
一是关于环岛项目二是关于霍铭霄的项目,他名下的项目推进情况受阻,比起之前的一帆风顺现在的风浪实属考验,当初她助他稳定自身股份,二房三房早就看不惯,在他项目受阻同时也动了不少手脚,霍铭霄去青非好几天,在那边忙的焦头烂额,回她消息常常要好几个小时之后。
陆鸢从不亲自过问他的产业发展,霍铭霄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及。
也好,闹得清净。
坎坷是他自己选的,她只想让自己别那么难堪。
三点准时到达咖啡馆。
她约的人比她要到得早,陆鸢靠近些,发现陈瑶捂着小腹,下午的暖阳落在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母爱的光辉。
陆鸢脚步停下,深呼吸好几口才上前,落座。
陈瑶比照片里还要温柔清纯。
长卷发,白嫩的肌肤,樱桃红唇,见着陆鸢后露出了水润的双眸,当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女人。
她争着要站起来,陆鸢也不拦着,她坐下,陈瑶却站起来,手脚局促不安,显得陆鸢是来欺负人的。
“坐吧,你有孕在身不方便。”
陈瑶似乎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她连谎话都来不及编,又被陆鸢丢出来的一叠资料吓傻。
桌上放着她去医院妇产科做检查的照片,不仅仅有她,还有霍铭霄在她家相聚的照片,画质不高清但能将彼此的容貌看清楚。
陈瑶小声道歉,“我不是有意要找铭……找霍总,我与他只是单纯认识,霍太太,你不要误会。”
“误会倒不至于,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确定几件事。”陆鸢早已能神色淡然的面对他们的过往,“这半年来,你与霍铭霄是否一直在私底下接触?还有,你的孩子是谁的?”
陈瑶差点吓懵了,“我,我孩子是霍林璋的。”
“不可能。如果是他的,他会杀了你。”陆鸢的目光变得狠戾,一字一句透露,“霍林璋早些年出了车祸,他根本生不了孩子!”
第16章 撕裂
“如果你怀的是霍林璋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鸢看见陈瑶惨白的脸,一时不知该可怜她,还是应该可怜自己。
当陆鸢拿到那份资料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原来霍林璋还有这样的秘密,他早年与国外某位名流女儿结婚,那位常年在国外生活,连大儿子和小女儿出生都是直接定的外国籍,霍林璋在国内也有情人,圈子里的人大多都选择视而不见,彩旗飘飘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还以为是霍林璋和太太互不干涉,想来是因为利益牵连,最后连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这个不太光彩的秘密藏的很深,却仍旧逃不出k的调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从某处走漏了风声,将霍林璋的秘密彰显人前。
“现在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告诉霍林璋孩子的事, 第二条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陆鸢抿一口咖啡,一直在观察陈瑶脸上的表情,她的眼泪被陆鸢的问话逼出来,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线,到底是天生丽质,又哭得楚楚可怜,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都说仙女落泪,陈瑶恐怕就是真人代表了。
但眼泪对于陆鸢而言真不算什么,她甚至看得烦躁,“你没想好的话,我们下次再聊。”
陆鸢是大忙人,没工夫跟她继续耗下去,说着要起身,结果陈瑶半个身子探过去抓住她手腕,眼泪一滴一滴坠在桌上,低声下气求她,“霍太太,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陆鸢扯开她的手,放下背包,皱皱眉,“你坐好了说。”
陈瑶慌忙应着,坐下来还在抹眼泪,“霍林璋的确不能生,我求你别告诉他,如果他知道我就完了。”她表现的那样痛苦,脸都揪成一块。
陆鸢越来越烦躁,将剩下的咖啡一口喝完,“我管不着你与霍林璋的过去,我只想知道你的孩子,是谁的!”
陈瑶支支吾吾,是铁了心要瞒着,想看又不敢看陆鸢的模样着实刺到她心坎上,陆鸢预想的答案似乎就在嘴边,堪比吃了黄莲一样苦。
“霍太太,你根本不知道霍林璋有多变态,他不止一个女人,每一个都被他打过、骂过。”陈瑶解开几颗衣扣露出自己肩头的淤青,又刷起长袖给她看胳膊上的烫伤疤痕,她不再掉眼泪,而是苦笑着放大了自己的痛,“他不停的折磨我,他喝酒了会骂人,不顺心会打人,一到晚上会突然把我扇醒,然后给一巴掌喊一句‘贱人’,接着会拿起烟头烫我。”
纵使是陆鸢,同为女人却没想过霍林璋能变态到此种境地。
陈瑶重新扣上衣扣,从外表看完美的像一具瓷娃娃,可惜内里被伤透了。
“他不会打我的脸,只要是衣服遮不住的地方他从来不折磨,别看霍林璋是个温柔绅士,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恶魔。”
陆鸢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她对陈瑶产生过同情。
“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陈瑶无力的笑道,“如果能跑我早就跑了,大概是我太听话,还能承受得住他的摧残……我也想离开,可我能去哪?他威胁我,威胁我父母,我不能走。”
陆鸢直视她,似要将她的每一种情绪都捕捉,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欺骗的痕迹,是真正饱受折磨的姿态,由内而外都流露着一种强烈的破碎感,不论男女都会被这样的破碎感折服。
想必霍铭霄看了也会毫不犹豫的倒戈,才会在医院里说出那句愿意为她离婚的话。
好在陆鸢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
“陈瑶,你的人生是你的选择,我没道理为你的故事买单。你还知道喊我一声‘霍太太’,就要清楚霍铭霄不是你能肖想的男人,他是我丈夫,我要他的时候谁都不能觊觎,只有我不要他了,你才有可能出现。”
“霍太太,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会让它消失。”陈瑶的眼睫上还挂着眼泪,坚定的好笑。
好一位明事理的母亲,真伟大啊。
陆鸢登时想起自己怀孕那会,她年纪还小,是真六神无主慌了神,她看了很多关于女人怀孕的消息,每天都在想未来会怎样,她害怕,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却要当妈妈了吗?不,她想去打掉它。
走到医院那刻,她又舍不得了,明明只是个胚胎一样的“小种子”,却长在了她的身体里,过马路、上楼梯,她都会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就怕它出事,或许这就是天生的母性本能,她打心底里想好好照顾它。
可她还是害怕,甚至无人能帮她缓解这种忧虑。
眼泪总是不经意间流下来,哭完开始孕吐,吐得昏天暗地,没多久又想吃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陆鸢不愿委屈了它,就算是真的要去打掉也得在之前好好照顾它。
后来做完检查,医生告知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打胎,并建议她好好生下来再疗养身子。
陆鸢突然如释重负,她不用再自己做决定,她只要安心等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所以陆沅沅是带着她的希望生下来的,从小很少哭闹,又听她的话,实在是个乖巧的小宝宝。
陆鸢把沅沅当成上天给的神秘礼物,百般宠爱,而陈瑶却要它消失。
“我不参与你的决定,孩子是你的,你怎么做都行。”
陆鸢再也呆不下去,决定起身离开,陈瑶跟着站起来,伸手触碰到她手背,陆鸢当即嫌恶甩开。
“霍太太。”
“呕……”
陆鸢听到她的声音,喉头一阵泛酸,也许是刚才那杯黑咖喝得太急,一时间反胃想吐。
陈瑶小声询问:“你,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陆鸢冷哼着,“不,我是纯恶心到了。”
她飒爽如一阵强风,留下陈瑶在原地发愣,路过的侍应生可怜她委屈的模样,上前问是否需要帮忙。
陈瑶一改先前的疲态,露出精致纯净的笑颜,“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再加一份草莓蛋糕,谢谢呀。”
她重新坐回座位,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消息。
——她上钩了。
而后掏出镜子整理自己的泪痕,等收拾差不多了再开始吃甜点,手机震动几下,有了回信。
——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温暖的午后,有人追逐阳光,有人行走在阳光之下却仍有坠入冰窟的感觉。
陆鸢回到别墅,额头滚烫,量了体温有点发烧,她喝了两杯温开水,强打起精神给章粼粼电话。
她只有一个诉求,“找个理由踢霍林璋出局。”
环岛的项目不需要人渣的参与,前期竞投也不行。
章粼粼答应了,也听出她渐渐嘶哑的嗓音,“陆总,你是不是感冒了?港城最近温差较大,你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陆鸢贴了退烧贴,躺在床上继续,“你上回说霍铭霄的新项目多了一个新投资人,有调查清楚吗?”
“那人非常神秘,目前只能找到一些零碎的消息,还是些不重要的信息,据说是谢里曼家族的成员,具体是哪一位还真不清楚,但依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不会对陆氏构成威胁。”
“更得注意。”
“我懂。”
陆鸢低声咳嗽,章粼粼不放心的很,“别墅里都没有一个贴己的阿姨,我帮你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陆鸢多固执的人,章粼粼执拗不过,随即拨给了栾承。
晚上七点多,陆鸢迷迷糊糊醒来,窗外夜色席卷,房内只有角落里的落地灯亮着,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房门从外推开,她听到声响看向那处,霍铭霄端着餐盘进门。
神情温和,眉间带有丝丝担忧,“阿鸢,你终于醒了,刚熬好的粥,吃点吧。”
陆鸢没胃口,脸色还苍白,她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霍铭霄当她生病没精神,见她起床立马去扶她,“阿鸢,还难受吗?”说着,右手碰到她的额头,“不烫了,但还是得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