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啥呢?”
“别管了,快点搜,搜完了好交差。”
其中一个农妇撸起袖子,上前就将季映雪的包袱扯了下来,随手扔向几个同伴,喊道:“看着不对劲的全烧了啊,军爷说了,那什么要错杀一百!”
季映雪一个闺阁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见包袱被抢走一怔之后便发了疯似的哭着喊着上去抢,被农妇像抓小鸡崽子一样,一手就抓着后衣领提起来按在凳子上,其余几个大娘也都凑过来。
“给你搜个身,很快的,现在打仗呢,这是规矩。”
“军爷说要看看牙口。”
“这搜身还得看牙口呢,又不是买牲口看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你话多,那军爷肯定有军爷的道理,有好些奸细牙里藏毒呢。”
“那可得好生搜搜,这姑娘怎么装了这么多瓶瓶罐罐.....”
季映雪被按在凳子上捏着脸,看见农妇拿起了一瓶药,用力蹬了蹬腿,狠狠咬了一位大娘的手指,喊道:“唔用砰(不要碰)!”
“嘶。”这大娘被咬的抽了抽气,拿了团布巾塞进她嘴里。“咬死我了,这妮子看着柔柔弱弱,怎么这么毒。”
另一位给她递了段布条让她包着,附和道:“肯定是有问题,哪个正经人身上装那么多瓶子,肯定是毒药!把这些都收好,送给军爷们看看。”
“搜完了没啊你?太磨叽了。”
“完了完了,走吧,去给军爷回话。”
几人松开季映雪,将东西拾掇好扛在背上准备出门,瘫在凳子上如一滩烂泥的季映雪勉强跳了起来,喊道:“你们这几个毒妇去哪!?我要见我爹爹!我要见季将军!”
“嘿,我这脾气。”那个被咬了的农妇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瓶药,说道:“上面说的果然准,你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这,得亏给我给了瓶蒙汗药。”
季映雪见势不妙,就要弯下腰逃跑,再一次被人拎起来按在板凳上灌下去一瓶药:“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在老娘我跟前比划。”
季映雪拼命摇头挣
扎,还是被结结实实灌下去一瓶蒙汗药,立时便眼冒金星,翻了个白眼四仰八叉的昏睡过去。
“你个憨子,你把一瓶都灌下去了?”
“都能药倒一头牛了哈哈哈哈哈哈。”
“别哈哈了,你个傻帽,快走,给军爷回话。”
几个农妇回身仔细的反锁好门,拿着钥匙扬长而去。
南楚营帐里。
慕容修一身军装,面上意气风发,正在沙盘前指点江山,一面吩咐随从一面说道:“胥成业这个老匹夫仗着自己打过几场仗,对本殿的命令阳奉阴违,这次事成,本殿定让他好看!”
一旁的随从奉承道:“殿下真是足智多谋,聪慧绝伦。”又微微迟疑道:“只是殿下,您派出的那个女子,不知到底有多可靠?”
慕容修冷笑一声,颇有几分自得:“那个蠢货,当真是爱惨了本殿,更何况她儿子还在这,必定尽心尽力为我谋事。”
渝州城内那间农舍,季映雪睡得昏天黑地无知无觉。
第24章 进击的白莲花【十三】
“吱”一声,农舍的木门被推开,一名小兵打扮的男子扔进来一个食盒,随口说道:“喏,你的午饭。”便准备重新关上门。
屋里的季映雪连忙扑上来扒住门,急急抿出个笑来说道:“这位小哥,先别急,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她被那几个贱妇迷倒,晕了将近两日,好不容易挣扎着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了,连耳朵上戴的珊瑚耳饰都被搜刮走了。尽管气的牙痒痒,但她明白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慕容修命她五日内将事情办好,现在已经浪费了三日,要快些想法子。幸亏这些人并不是要让她活活饿死,每日三餐都还有专人来送,这在季映雪眼里,就是她目前能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昨日她费尽口舌百般哀求,又搬出将军之女的身份许了不少好处,才勉强让这个小兵看起来有几分意动,今日再来,季映雪抓住机会,忙拢了拢散乱的碎发,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开口道:“我没有别的请求,父亲若是不愿见我,我为人女自是无可奈何,我只是想要劳小哥您帮我通传一声,替我取件父亲常穿的外裳来,再允我些针线布料,让我在这为父亲做件外裳,尽一份为人子女的孝道。”
那小兵见她一副风中小白花的委屈样子,也不由得脑子一懵,迟疑道:“这.....”
季映雪见状心道有戏,连忙又加大力度:“这可不是让你难做,只是帮我递个话罢了。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我从前年纪小不懂事,犯了些错事,如今想来很不应该。待这次我做件衣服拿去向父亲诚心请罪,父亲原谅我后,我定在他面前多美言你几句。”
说完她又隐晦的拉了拉男子的手,含笑说道:“看你样貌堂堂,一表人才。在军中这么个职位,实在是太过屈才了。”
小兵被她这一手搞得晕晕乎乎,一想也只是带句话罢了,更何况这个人到底是季将军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想到这便开口勉强答应:“行行行,我就帮你带句话,其余的我可不保证啊。”
季映雪拗着姿态福了一福:“那就多谢了。
”
小兵也意思的回了个礼,吹着口哨把门继续从外边上好锁,甩着钥匙踢踢踏踏的走远了。季映雪立刻冷了脸色,回头看了眼地上摆的食盒,勉强走过去打开盒盖。里头放着一碗糙米粥,一小碟青菜并一小碟漂着油星的肉片。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拿起筷子挑挑拣拣的吃起来。没关系,她安慰自己道,为了三郎,她愿意受这些苦楚。三郎也许诺她,若是她这次帮他办成这事,就将她扶成平妻,日后待他登基,她就除掉如今的正房,做一人之下的皇后。
她想着日后金尊玉贵、母仪天下的日子,这才心里好受了许多,拿起筷子夹着一筷煮烂的青菜放进嘴里。
又在这农舍里昏昏沉沉了两天,到了五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季映雪心焦气躁的嘴角都起了火泡,恨不能凭空长双翅膀从这屋子里飞出去。正急的在地上团团转之时,就听得木门一响,那个小兵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扔进来一个大布包,说道:“喏,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季映雪惊呆了,问道:“我父亲同意了吗?”
“应该是吧,反正是上面给的。”
“怎么,怎么用了这么久?”
小兵打了个哈欠,瘪了瘪嘴道:“你还想要多快啊?那不是得一层一层的往上报才行,两天时间已经算快了。”
季映雪一想也是,东西到手进行,忙扯出个真心实意的笑,说道:“真是谢谢你了,日后我.....”
“行了行了。”小兵一面摆了摆手,一面走出门外准备锁门“就当我做件好事,将军见不见你还两说呢,别老扯日后了.....”
季映雪听这话气得脸一僵,但又想到之后的打算,轻蔑一笑,朝着那个布包走过去。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两日倒春寒,气温骤降,齐国守城的士兵们从城墙上倾倒下去无数桶水,在城墙上凝结出一层冰面,使得几次妄图偷上城墙的南楚军队都摔了个死伤惨重。再加上南楚位于淮水以南,气候温润,士兵们大多不适应北方的严寒。这几日被冻的士气低落,没有再尝试偷袭攻城,有了几分偃旗息鼓的样子,也算是给了齐国的将士们一个休整的间歇。
季映雪提了药箱,
往季洲白帐中走去。前几日战场上他又受了伤,所幸这次并不严重,他又军务繁忙,沈青便每隔几日去为他换药。
路上遇见不少巡营的士兵,见着沈青都是停下来简单行个军礼,沈青也一一躬身回礼。到了季洲白帐前,沈青还没来得及张口,守卫便抱拳回道:“少将军刚刚洗漱完,正在里头等您呢。”
沈青点头道了句谢,便抬手打了帘子进了帐篷,一面提步绕过屏风进了内帐,一面喊道“阿兄,我来.....”
沈青怔了怔。
帐内开着窗,有凉风穿堂而过。季洲白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饮酒,裸着上身,只松松披了件绛红黑边的外袍,因着刚刚沐过发,发尾仍然潮湿的垂在腰际。
红衣湿发,万般风流皆是他。
他见沈青入内,含笑睇过来,说道:“怎的穿那么单薄?”
沈青只疑心自己是否脸颊飞上红云,闻言随口回道:“阿兄穿的更单薄。”
季洲白笑起来,他平日里声音清朗,然而此下不知为何听起来低低哑哑:“我身体好,倒不怕这些,本来想换好衣服,但想着你应该快来帮我上药了,便就这样等着了。”
沈青总觉得不自在,与他说话也不敢看他,装作自然的越过他去关窗,嘴里说道:“那也不能开着窗啊,你头发还湿着,是生怕自己不头疼吗?”
季洲白闻言一笑不语,看着沈青关好窗子,才伸出手轻轻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榻上,沈青没忍住“呀”了一声,便见季洲白安抚似的用手背顺了顺她的脸颊,说道:“好,替我换药吧。”
太近了。
沈青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搁在哪里。勉强将视线放在季洲白腹部缠着的纱布上,就被他赤-裸的胸膛逼得飞快移开眼睛。室内的空气里似乎还漂着一阵水汽,湿湿热热的暧昧,他的呼吸也湿热,让人忍不住心焦。
沈青摸了摸怀里的小药箱,努力找回自己被炸飞的理智,正经开口道:“我要给你换药了!”
季洲白撑着下巴专注的看着她,闻言点了点头,含笑说了句好。
沈青做了几次深呼吸,取出药箱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的纱布拆下来。因为伤在腰腹,这其中沈青难免要伸长胳膊从季洲白的
腰后取下纱布,看起来便是一副拥抱的缠绵姿态。季洲白这过程中一直不动如山,还像所有听话的病人一样略抬了抬腰做出配合,沈青却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像快炸掉一样。
系统看不下去了,在脑内无奈道:“你抖什么呀,跟羊癫疯似的。”
沈青咬牙:“不会说话就闭麦。Get out!”
好不容易拆下纱布,沈青勉力维持着镇定给伤口敷好药。为了保证局面不失控,沈青抬起头举着纱布,勉强堆出一个岁月静好的笑,提议道:“阿兄自己来缠纱布吧?我缠总有些不太方便。”
季洲白也回了一个笑,撑着额头道:“云亭刚刚说的没错,现在我有些头痛,还是你来帮我吧,随便裹上就好,不需多么精细。”
沈青的笑凝固了。
“好,好,我来。”沈青奶凶奶凶的吼了一声,把干净的纱布从药箱里取出来,跪在塌边尽量快速的将纱布绕着季洲白的腰腹缠了几圈。尽管格外注意,沈青还是不可避免的触到了他微凉的皮肤,每次一碰,她心头便是一颤。好不容易草草裹完,沈青正想松一口气,便感觉到季洲白微微靠了过来,抬手理顺了她微乱的发髻,他身上独属于他的不知名暗香随着发尾的水汽蒸腾而上,席卷她心间一片空白。
他低笑:“云亭你抖什么?”
淦!
为什么个个都说我在抖!
我抖的就那么明显吗!
尽管脑内腹诽,沈青还是尽量平和:“阿兄说什么呢,我没有抖啊。”
原本顺着她发丝的手陡然放在后脑逼着她微微仰起脸,沈青匆匆一瞥,只见他斜飞入鬓的眉,和他沉静温和的眼。
“不许叫阿兄。”
第25章 进击的白莲花【十四】
“不叫阿兄的话.....叫什么?”
沈青被迫看着他的眼,开口问道。现在两人的姿势很危险,季洲白伸臂圈着她,说话间诱哄一般语调低沉。她在他怀内轻咬红唇,懵懂无知的仰着头,眼眸雾雾蒙蒙,含了一汪春水一般,又天真又美艳。
季洲白一下一下,安抚一般顺着她脑后光滑如缎的青丝,眼带笑意地回答道:“那就叫我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云亭叫我的名字,不可以吗?”
“也没有不可以...”沈青低下头,无措的抬手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颊,小声道:“洲白....哥哥。”
我的天,我为什么能叫出这么羞耻的称呼!
季洲白则眉眼一弯,笑出声来,笑声如同羽毛轻轻落在人心尖,他俯下身子,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脖颈锁骨,贴在她耳边重复道:“洲白哥哥?”
他在哥哥处加重了语气,将原本四分的暧昧加到了十成十。
“怎么了嘛!”沈青被他这一声调笑惹恼了,炸毛道:“还不是你非要让我叫你的名字。”
“是是是,我的云亭妹妹。”他学着她的语气逗她,见眼前人气得鼓起双颊,这才连忙又顺着毛捋“好啦,别恼,都气成圆鼓鼓的了。”他收回手望着她,夜色烛火里眼神温柔幽深:“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青摆出一副不跟他见识样子,回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布巾,打算为他拭发,闻言歪头疑惑道。
“只是....”季洲白抬眼,一点一点认真的用视线描摹着她的如画眉眼,扬唇一笑道:“在想季将军打人有多疼。”
沈青疑惑抬头:“爹爹打人?怎么突然想这个?”
季洲白点点她鼻尖,笑着道:“傻丫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又卖关子。”沈青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也伸手去点他高挺的鼻梁闹他,两人笑闹一番,最终以季小将军挨了一记娇娇拳休战。季洲白自己拿过布巾擦了擦发尾,看着沈青走到桌边用小剪刀去拨弄烛芯,灯影跳动下美人面容如玉,盈满一室熠熠生辉。
他不禁伸手去触自己的胸膛。
他那颗烽
火狼烟、尸山血海里浸过的心,此时此刻,正为她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