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保持微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话题,突然福至心灵,开口道:“爹爹,南楚那个俘虏的皇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啊?”
听到女儿发问,季飞光勉强收回要杀人的眼神,回答道:“那得看他命数如何了,从马上摔下来就进气短出气长的,我找了医官给他吊着命,要是能撑下来,就拿他跟他爹换东西。”
“要是撑不下来呢?”
“那就割了头送进京里吧,毕竟是个皇子,活着死了都挺值钱。
第27章 进击的白莲花【十六】
慕容修在昏昏沉沉里挣扎残喘。
按原剧情的蛊毒威力来说, 慕容修这会早应该嗝屁了。但也不知是因为那件衣服他太久没穿效果不好了,还是因为自古以来祸害遗千年的传统, 在季飞光嘱咐军医尽力救治后,他硬是奄奄一息的撑了好几天,终究顽强的睁开了眼。
一睁眼胸膛便是一阵钝痛,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连带着全身上下五脏六腑快要散架一般的痛。
然而此时, 慕容修的心更是痛成了渣渣。
他勉强转了转头看了眼这间锁的严严实实, 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牢房, 铁栅门外守着一列装备齐全的士兵, 监防严密到哪怕是他全盛时期都不可能突出重围的程度。终于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慕容修,成为了南楚历史上第一位被俘虏的皇子。
不是在战场上牺牲, 是在战场上被俘虏。
一个被俘虏的皇子, 别说有心储位, 就是他的名字、他的母族、他的朋党都会被牢牢钉在耻辱柱上百年。
他想起自己临行之前在御前意气风发的请命,还有京中苦心安排精心部署多年的人脉计划, 简直就快要当场吐血气厥身亡。
然而慕容修又很快的调整好心态。他相信他命不该绝,就算中了大巫亲养的蛊, 现在不也还活着吗?只要他想办法逃出去,回京卧薪尝胆一番,除掉那几个所谓的兄弟,他仍然能在父皇驾崩以后顺理成章的登基。
想到这他又心头一阵火起,季映雪那个贱人!他不是蠢货,自己这么蹊跷的在阵前昏厥落马, 不就是季飞光本来该有的结局吗?没想到这贱妇竟反咬本殿一口,待到他出去,定要把这贱人碎尸万段。
然而骂完以后,他只能面对着眼前的严密看守沉思,期望着能有一个契机,让他逃出敌军大营。
他期待的“契机”很快来了。
这天他还是动弹不得的躺在木床上,一面仍身残志坚的用手指抠着墙壁,企图挖下来什么小石块当做防身武器。就听门口传来低声的询问,然后有人开了锁,沉重的铁门被推开。
慕容修算了算时辰,这应该是每日都会过来瞧瞧他的军医,正打算转眼去看,便看见眼前
乌黑晦暗的牢房掠过一抹天水青的裙角。
耳边是女子婉转柔和的声音:“今日廖医官事忙,我来代他的班。”
慕容修一个激灵,连忙抬头去看她的脸。
是季云亭!
她竟随她父亲来了军中。
还是那张他记忆里远山芙蓉、眼波盈盈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就如神妃仙子一般散发着莹莹光辉。
他又想起上一次伤重昏厥前看到的她,不禁感叹,果真是天要助我,又一次将这个善良的女子送到了自己身旁!
他压下心中狂喜,清了清嗓子,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尽力扯出一个潇洒中带着几分失意,失意中又带有几分爱慕的笑。
“竟是季姑娘,真是让姑娘你见笑了。”
沈青看着他这副作态,神情微妙的笑了笑,问道:“我笑在何处?”
慕容修也真的是心理素质强大,现在瘫在床上,还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言谈间极为儒雅:“胜败乃兵家常事,修技不如人,虽身败却也并无怨怼之意。世人评说我并不在意,只是唯独不愿让我父皇蒙羞,还有就是.....”他做出一番情意绵绵却又内敛压抑的神情“不愿让季姑娘你,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
沈青一面强忍笑意听他表演,一面从带来的药箱里取了银针,稳准狠的扎进他腕间穴道,抬手理了理鬓边云发,问道:“为何不愿让我见呢?”
慕容修被这一针扎得整只胳膊都麻了,差点忍不住痛叫出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咬着牙满面柔情的回答:“因为...我爱慕季姑娘你。”
“爱慕我?为什么?”
慕容修心道有戏,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深情如海的说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重伤晕倒在路旁,你出现救了我,便如一束光照亮了我,后来的日日夜夜,我每晚都在思念,都在后悔,为何不.....”
“可以了,我明白了。”沈青打断了他,又认真的问道:“可是我爹爹和兄长俘虏了你诶,这样你还爱慕我吗?”
慕容修深情不变:“那与我爱你无关,我知道你是多么的善良,你的家人如何伤害我,我都爱慕......”
“那你好贱啊。”
慕容修愣了好久,抽搐了一下,简直想不可置信的大骂。但暗道形势比人强,
才狰狞的堆出一个笑,道:“季姑娘不能仗着在下爱慕你便如此羞辱....”
“行了行了。”沈青动作优雅的拍了拍裙摆,不耐烦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上赶着爱慕我。”
慕容修感觉喉咙里快涌上血了,心中一边骂娘一边点了个头。
“好,那你怎么证明给我看呢?”
慕容修一愣,心道我他娘的都摆这了还怎么给你证明,面上却仍然耐心道:“云亭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啪!”
慕容修话音刚落,脸上就兜头兜脸挨了一个巴掌,打的他耳朵嗡嗡响。
“你这登徒子,谁让你叫我名字的?”
慕容修:“......”我-草泥马听到了吗,我-草泥马!
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扇耳光,只觉是平生仅有的奇耻大辱,恨不得跳起来也给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几巴掌。然而形势比人强,他拿起韩信受**之辱的劲头,僵着脸道:“是我唐突,季姑娘别生气。”
沈青闻言如变脸一般又挂上了温温柔柔的笑,说道:“无事,你知道错了就好。”
慕容修:“......”
沈青弯腰从药箱里拿出一封信笺,又取了笔和印泥,拿给他看,说道:“这就是你证明的机会。这封信是要送去给南楚你爹的国书,让他多割几座城,多赔些金银珠宝、战马军需什么的,再签点丧权辱国的条约。”
沈青把笔塞进他手里:“你赶快在上边写几句话,越惨越好,让你爹来救你,快!”
慕容修看着这信,心里有一万句mmp,僵着脸道:“季姑娘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不是说你爱慕于我吗?这点事都不愿意做?”
“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慕容修怒吼。
“啪!”又是重重的一耳光
“你这个负心汉。”沈青颇有些娇弱的收回打耳光的手,幽幽-道。
慕容修再蠢也知道这季云亭根本就是来耍他的,忍不住狰狞着脸骂道:“你这个贱人!”
沈青没有搭理他,弯腰把信笺铺好,“不愿意写是吧?可以,那就按个手印吧,幸好我带了印泥。”说着就要来抓他的手指按印。
慕容修疯狂往床脚退,气急道:“你这个毒妇,我不可能按的!!你这个毒妇!!不要碰本殿!”
“啧。 ”沈青不耐烦的乜他一眼“就你现在一滩烂泥的样子,来只鸡都能把你放到,你跟谁在这横呢。”说着用力拉过他的手,完完整整的印了个手印上去。
“成了。”沈青满意的看了一眼信,回身控制着力道一脚将慕容修踹回去,提着裙摆袅袅娜娜的出去了。
慕容修在原地扑腾了半天,气得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南楚皇城。
御书房内,南楚大皇慕容复气喘吁吁地又砸了一个花瓶,指着桌子上的文书破口大骂:“这个混账!蠢货!混账玩意儿!朕怎么能有这么个儿子,蠢货把我慕容氏的脸都丢尽了啊!”
跪在地上的数位大臣头都不敢抬,跪着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曾暗地里支持慕容修的大臣更是抖如筛糠。整个殿内只有慕容复暴跳如雷的在地上转圈。
“奇耻大辱啊!季飞光那老匹夫拿着那蠢货跟朕要这要那,朕能怎么办!放着那蠢货在齐国让朕受天下人耻笑?!还是给齐国送钱送粮把那个孽障给我换回来?!”
“这孽障但凡有一点羞耻,就知道该自绝于战场!”
一位大臣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陛下您息怒.....”
又是一个笔筒砸了过来:“息怒?朕息什么怒?我看朕被活活气死便如了你们的意!”
这位大臣急中生智,连忙道:“陛下,臣有一计。”
慕容复勉强平复了呼吸:“说。”
“现下情势如此,难以逆转。陛下可先行“拖”字诀。季飞光功高震主,向来为齐帝所忌惮,经此一战更是声名大增。陛下可着探子祸水东引,让齐帝对季飞光起杀心,这样一来,季飞光军中生乱,我们便可再行筹划。”
慕容复闻言沉吟片刻,阴沉着脸:“先这样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晚上好!
第28章 进击的白莲花【十七】
季飞光放下手中的折子, 从副将手里接过书信,拆开看了几行后哼笑一声, 抖了抖信纸道:“南楚这个老皇帝啊,儿子都落我手里了还拖拖拉拉没个准话。”
副将闻言也是一笑,回道:“此次斩胥成业,俘南楚皇子,捣近十万军, 大伤其元气, 想必三十年内南楚都无余力出兵, 渝州一带边境可保许久平安。”
季飞光眯着眼道:“悬胡青天上, 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啊。想太祖当年何其英勇, 亲率将士南渡淮水将楚人一度逼至玉山关后, 这才奠我大齐百年基业。可是当今......”
他手指重重点了几下折子“重文抑武, 猜忌忠良,懒于朝政, 沉溺后宫。”一句重过一句,字字重于千钧。
一旁的副将随季飞光征伐十余年, 自是心腹中的心腹,听得此话也是脸色一沉,拱手道:“将军和少将军此次立下如此功勋,折子早送进都城数日,却迟迟未见嘉赏,将军应多做思量。”
“洲白说得对, 功高天下者不赏啊。”
“少将军虽年少,但文韬武略,不可不称惊才绝艳。”
季飞光本来还面色沉沉,一听这话倒是变了神色,道:“哼,那个臭小子,你倒是把他夸到天上了。”
副将一愣,心道我这也才夸了一句,你这些年夸得可比我厉害多了。又听季飞光有几分气急败坏的补充:“对了,你平日在军中各处走动,给我盯着那小子,不许让他老是去找云亭!”
副将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愣,脑子转了半天才想清楚,没忍住憋了个笑:“反正少将军也不是您亲儿子,上族谱那不是为了糊弄老夫人吗,最终也没上成啊。”
“那我也把他当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这个小兔崽子!”
“少将军也没改过口啊,人家没拿您当爹!”副将一哂,没了刚刚谈正事的严肃,挤眉弄眼道“您之前不是还说,少将军少年英才,得在齐都寻个最好的闺秀作配嘛,小姐不就是齐都最好的闺秀吗?”
“屁!”季飞光气得骂了一声“满齐都还没哪个小子配得上我的云亭!”
从前把季洲白当儿子养那自然是哪哪都好,一发现这人有可能要拐跑自己
的宝贝闺女,那就是哪看哪不对了。
副将放声一笑:“那您就把小姐养成老姑娘吧!说不定人家两情相悦呢!”
季飞光抬手捡了个笔用力砸过去,“你这个老匹夫!”
此时季洲白还不知道他马上要迎来被严密监视的悲惨命运,他正带了笑意,朝坐在草地上的女子走去。
这是渝州城南外一片紧挨着小溪的草地,仿佛是因为大战得胜,这几日渝州一改先前春寒料峭。变得天霁水暖,江碧鸟白,溪边数棵垂柳桃花,烟气轻轻,春意满枝。城内年轻的女子带了衣服来溪边浣洗,孩子们三两成群在树下玩闹。
沈青换了薄的海棠色春衫,层层叠叠的绯色宛如枝头最盛的那一抹艳色。她随手摘了只草叶在手里转着玩,正看着远处的司琴提了篮子弯腰摘着苋菜,突然眼前一黑,耳旁是熟悉的清朗声线:“猜猜我是谁?”
沈青没忍住扬唇一笑,按着他的手大声说道:“是大坏蛋!”
季洲白放开手在她身旁坐下来,抬手敲敲她的额头:“小坏蛋。”
沈青捂着嘴笑,耳上玉色的坠子晃晃悠悠,更衬得她脖颈白皙修长,眼波清凌凌如碧水。
季洲白专注的看着她天真柔美的模样,温柔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因为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啊。”沈青偏头道,“我们打了胜仗,渝州百姓能继续安居乐业,你和爹爹都平平安安的下了战场,还有....廖医官帮我配了药,以后我碰到柳絮,再也不会流眼泪呼吸不了啦!”
女子笑靥如花,眼波清亮,如同满天的春意都聚在她身上。季洲白痴痴的看着她,附和道:“那真是太好了。”
“还有呢。”沈青回头打量他,见他玉冠缓带,端的一副世家公子的风度姿态,溪边几乎所有女子都盯着他看,便抿着唇道“阿兄今日穿的也太好看了,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季洲白一窒,少有的感到不好意思,连忙道:“这是小厮找出来的衣裳.....”
“阿兄生得好。”沈青笑眯眯的夸他,抬手挡在他面前,“不给他们看。”
季洲白闻言一愣,被她话里这几分似是而非的意思惹得心中一阵甜意,轻轻把那双素手拉下来,低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