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抬眼,像是根本没想到一般,不可置信的说道,“师父再叫一次吧,我没有听清楚,真的。”
沈青有点哭笑不得,像是给自家的宠物顺毛一样,又温声叫了一遍:“阿渊。”
“新年好,阿渊。”
“.....新年好,师父。”
我的青青,新年好。
*
白渊提起朱笔,在一本折子上快速批下几个字,搁在一旁。
殿内没有留人伺候,这是白渊一贯的习性,处理朝事的时候连贴身内侍都在外等着,听到传唤才能进来,快速的换好笔墨沏好茶之后又得出去。
他又接连看了好几本,眼见着案上那一摞奏折都快看完了,才搁下笔活动了一会手腕,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盏来抿了一口。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叩门声,白渊轻轻皱了皱眉,开口道:“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而入,是一名暗卫,进了书房便立刻跪在地上,目不斜视的禀报道:“参见主上。”
“嗯。”白渊随口应了一声,又喝了几口茶润嗓子,“说。”
“韦后要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话要当面给陛下讲。”
白渊闻言冷哼了一声,除夕那晚韦氏狗急跳墙之后,韦后就被他软禁在寿安宫了,碍于孝道他不能明面上对她下手,这几日还正想着到底是让她默默病逝还是在宫中暴毙,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了。
他有几分意兴阑珊,毕竟他没什么兴趣去已经落败的一个老妇面前耀武扬威,“不去,以后这种话也不必传过来。”
那暗卫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韦后说,希望您能过去,是有关帝师的事情。”
“啪!”一本奏折被重重扔在案上。白渊抬眼,面色很冷,“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晚安!
今天是520,偷来一句话送给你们
“夜晚潮湿 地面潮湿 空气寂静 树林沉默”
“夜晚潮湿 地面潮湿 空气寂静 树林沉默 今夜我爱你”
是一首美国诗人的诗 希望你们天天开心
啾咪!
第55章 偏执病娇皇子 高岭之花帝师【十六】
夜风将殿内的烛火吹得明明灭灭, 可怜的一线火光奄奄一息,更将这寂静无声的寿安宫勾画的凄诡朦胧。
天边云层厚厚, 偶有乌云里月光一现,照在宫墙的琉璃屋顶上。
内室一角的佛龛上供了一座庄严的佛像,案前插了三支檀香,袅袅不绝,韦太后就在这檀香中闭眼诵经, 面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昔日尊荣的寿安宫, 此时殿内却没什么伺候的奴才, 连贴身伺候太后几十年的嬷嬷都被宫中的内廷司带下去不见踪影, 韦氏几代人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双手骨节被捏的泛白, 韦后仍然闭着眼, 死死咬着牙, 嘴唇近乎抿成一道直线。
冷烛照影着屏风,残月渐渐映上宫墙, 重重宫门被跪在地上的奴仆层层推开,一道颀长瘦削的人影, 负着手慢慢踏上玉阶,玄色滚金的袍角慢慢划过殿内的青砖,在这夜色禁廷之中,如一个华美森凉的梦境一般。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月光将身影斜斜拉长,白渊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跪在佛前的韦太后, 淡淡开口:“你想说什么?”
韦后数着念珠的手一顿,笼罩在烟雾中的苍老面容似乎更加冷厉了些,她停了停,说道:“你倒是来得很是及时.....”
“行了,闭嘴。”白渊蹙着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孤没那个心思跟你兜圈子,省省这些废话,直接说,帝师怎么了?”
韦后微怔,随即很快勾出一个奇异的笑,神情有些不可捉摸,她微微侧了脸,冷嘲道:“哀家还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怎么?竟对扶霜那么上心?”她作出一副做作的似有所悟的样子,沉下脸恨声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对你那貌美的师父起了心思?哈,哀家没看错,果真是个罔顾人伦的畜生!你与你那个贱婢娘一个模样!”
她啐了一口,骂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根,恨不能扑上去将对方生啖其肉。然而白渊站在一旁,听着话连眼角都未动一下,还颇具闲心的伸手拂了拂殿内悬挂的一方绯色茜纱金丝牡丹帘,其上的金线暗纹隐隐熠熠。
听着韦后说完,他才转过眼来挑了挑眉,语气很淡:“说完了?
”他微微低下身来,面上甚至还带着浅笑,一双眼眸深不见底,说道,“怎么不继续说了?再多说几句,孤就把韦家那个嫡幼子的斩首改成凌迟。”
“继续说啊。”他看着韦后慢慢发起抖来,笑得更开了,“凌迟是七十二刀,还是一百八十刀,全由你决定。”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畜生!!”韦后一口牙都要咬碎,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指着白渊恨声大骂。
“孤再问最后一次。”白渊笑意淡下来,说得很慢,眼睛直勾勾看着颓然跪坐在地上的韦后,“你给孤听好了,帝师到底出什么事了?说。”
韦后慢慢静下来,像是心念俱灰一般,静了一会开口说道:“她活不长了。”
“什么?”方才韦后怎样叫骂都始终漫不经心的白渊立时就变了脸色,将韦后从地上拖起来一把掼到了椅子上,“说清楚,什么叫活不长了?”
韦后这些年本就身体差了许多,被这一下弄得半天缓不过气来,捂着自己的腰,面上却是快意的笑:“皇帝听不懂吗?就是她没多少时日了!”
“九黎王朝百年,云浮声望却代代不衰,庶民有时甚至只知云浮不知白氏!你真当帝师这个位子这么好当?历代帝王便从未忌惮过?”
她看向面色煞白的白渊,冷笑道:“你白渊是个彻头彻尾的冷心冷肺,这可不是凭空来的。知道为什么每任历代云浮尊者都深居简出,不与世人相通吗?因为他们几乎代代都活不过而立!”
“昔年第一位云浮尊者入世,三枚随云笺助神武高皇帝夺天下,随后被尊为帝师,享天子礼遇,啧啧啧,真是贤主良臣,世人都传为美谈!”韦后放声大笑起来,发髻散乱,神情有几分疯狂,“其实啊,世人愚昧,不知道早在那时候,这位九黎的开国皇帝,耗费十数年在南疆寻得一位大巫,对云浮下了代代不解的血咒!中咒之人自成年后便开始身体衰落,最长也活不过而立之年!”
她一口气都不停的说完,心中快意不已:“如何?先帝为你九黎社稷,可真是殚精竭虑啊。”
此刻殿外月光暗淡,正如他心头被这百年的皇室秘辛,寸寸凌迟。
白渊冷着眉眼,仍是不愿相
信的反问道:“孤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韦后又是一声冷笑:“先帝驾崩之时,你还在冷宫不知哪个角落呢!当时得用的皇子都不在,只有哀家守在先帝床头,是先帝回光返照之时,亲口告诉哀家这件事!”她看向白渊,“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所言有假,大可以不信。”
白渊垂下眉眼,用尽全力压着自己心中翻滚的戾气。
他怎么可能不信,师父这些日子数次的晕厥.....
“说。”他伸手狠狠扼住韦后脖颈,声音很冷,“怎么破解?”
“畜....畜生。”韦后被他狠狠一扼,涨红着脸骂道,“你要弑母吗?”
“你算得上孤哪门子母亲。”白渊冷笑,手上更用力,“识时务些,快点说,多得是让你张嘴的法子,那个血咒如何破解?”
韦后立刻便呼吸不上来,脸霎时涨成了紫色,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窒息濒死的感觉,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大声喊道:“真的....真的没有!先帝说没有!”
她拼了命说完,却发觉脖子上的力道一点没松,快要窒息之时,白渊才放开了手。
他看了看瘫在椅子上大口呼吸的韦后,轻轻闭了闭眼。
此时殿内帘幕重重,连方才的夜风也停了,白渊在微弱烛光下站了好久,半张脸笼罩在晦暗的阴影里。
神色冰冷。
*
今日又是大雪,沈青披了件厚厚的白色狐裘,由侍者撑着伞护着往前走。
除夕之后停朝七日,算是给所有人都放个年假,白渊年前便与她说了许多回,要在这几日与她一起做好多事,还兴致勃勃的计划了好些天,惹得她也兴奋起来了之后,他却只是初一那日早晨与她一起用了早膳,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成日的钻在自己的紫宸殿不出来。
都停朝了,他还待在紫宸殿做什么呢。
沈青在自己殿里无所事事了几天,终于想清楚了,我得去看看他。
毕竟我是他师父啊,万一.....这青春期的小孩,心理出了什么问题呢,我有义务有责任去关心他!
心路历程捋顺了,沈青理直气壮的去了紫宸殿。
雪越下越大,幸亏离得也不远,沈青踏上玉阶拢了拢披风领口,守在殿外的福喜见状连忙迎了过来,做足了恭敬的样子,笑
着请安道:“参见帝师。”
“免礼。”沈青抬了抬手,问道,“陛下在殿内吗?”
“嗯.....”福喜动作一顿,应道,“是,陛下在殿内....看折子呢。”
看折子?都几天没上朝了哪来的折子?沈青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殿门,说道:“我想进殿见见陛下,劳公公通传一声。”
福喜面色都僵住了,连忙回了几句“不敢不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准话来。
我的老天爷喂,他心里叫苦道,怎么就自己碰上这差事!陛下吩咐不见外人,这帝师.....算不算外人啊。
“嗯?”沈青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微微皱眉,“可是不方便?”
“不不不。”福喜摆了摆手,心里暗暗寻思,之前帝师过来陛下都吩咐过不用通传....又想到陛下在帝师面前的模样,心里下了主意,抬头堆起个笑来,“您来自然何时都是方便的,陛下就在内殿,您请进吧。”
沈青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见状也没说什么,将随行的侍者留在外头,自己点了点头进了殿门。
不对劲。
这紫宸殿她来的次数太多了,对这里的一桌一椅也称得上熟悉,今日的景象却与平时不同,殿内烛火朦胧微弱,平日侍奉在殿内的太监宫女也不见踪影,大殿寂静无声,更奇怪的是,白渊也不在这里。
沈青脑内的弦不由自主的崩了起来,她放慢脚步,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没有回应。
她停在原地,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正想再扬声喊人,突然听到内殿传来的一声喘息。
很轻,若不是因为当下殿内寂静,几乎听不到。
沈青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殿内的喘息声渐渐急促了起来。
这喘息声并不暧昧,沈青凝神细听了一会,是人承受痛苦之时才会发出的喘息。
由不得她细想,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微的痛呼,这下声音真真切切,沈青的心陡然提了起来,是白渊!
第56章 偏执病娇皇子 高岭之花帝师【十七】
下意识便认出这是白渊的声音, 沈青顿时顾不上什么瞻前顾后,一手掀开纱幔迈步朝着内殿跑去。
靠得越近, 痛呼和喘息声就越重,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前所未有的不安与害怕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一瞬间所有糟糕的局面都在心里转了一圈,一边加快步子绕过屏风, 一边喊道:“陛下?你在哪?”
转过屏风就进了内殿, 沈青却愣住了。
内殿没有点烛, 窗户开的很大。白渊跪坐在地上, 半个身子靠着塌脚,仿佛没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一般, 只是右手用力捂着胸口蜷成一团。殿内燃着很重的龙涎香, 还有夜风穿堂而过, 然而这般也吹不散,盖不过室内的血腥味。
沈青有些慌, 室内光线太过昏沉照不出白渊此时的情形,只能看到他绛色外袍散乱, 袍角长长的拖在地上。沈青努力平静下来,放轻脚步朝着白渊走去,低声试探着唤道:“陛下?陛下?”
她不确定白渊神智是否还清醒,于是慢慢低下身子靠近,正打算再唤一声,忽然被白渊伸手拉了下去, 一瞬天旋地转,她已被按在了地下。
这一下速度太快,沈青有些反应不及的眩晕。所幸背后是柔软的深红华毯,后脑也被白渊用手护着没有撞痛。等她回过神来,白渊已经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未束起的如流水一般的乌发轻轻蹭过她的脖颈。
鼻尖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与华艳清冷的暗香交织,低哑靡靡的喘息声响在耳边,白渊还在一次次的用唇去蹭她的颈窝,像是受惊不安的小兽一般寻求安慰。
“陛下?.....阿渊!你怎么了?”沈青推不动他,同时也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劲,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喊他。
听到她叫“阿渊”,白渊似乎是顿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更痛苦的喘息,努力的想克制却不能,只能伸手去找了沈青的手十指相扣,无力的说道:“师父.....”
“阿渊!”沈青见他还有意识,连忙抓紧他的手跟他说话,“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告诉师父。”
“没有.....”白渊挣扎着抬起头,借着窗外隐隐透进来的月光,沈青才看清他的脸,面色苍白的吓人,一双桃花
眼通红,额发被冷汗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他慢慢眨了眨眼,轻声说:“师父,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好.....”沈青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也不敢逼问他的情况,只好抬手去抚他的发,“好,当然好。”
他虚弱的笑了笑,身上还一阵一阵的发着抖。他又把脸埋进她颈窝,用脸颊去磨蹭她的脖颈锁骨。他抱得她好紧,像是要将两人一起融入骨血,微凉急促的呼吸扑在她的皮肤上,连同他因疼痛落下的生理性眼泪一起,都让她颈间一片冰凉。
她心底也好疼,好似被搁在屋外的大雪里,僵冷的不知该怎么办。她只敢一遍一遍的摸着他的发,另一只手暗暗运起真气,去缓解他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