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对于位份低的妃子认得的不多,位份稍微高一点点的妃子, 根据玉柳打听来的消息,据说李贵人在太妃娘娘的忌日去慈宁宫睹物思人,结果正好碰到了也往那边去的司徒晖
其实,皇帝生母的生祭和死祭谁敢马虎啊?自从李太妃死后,杨佩珊每逢忌日都会带着能去坤宁宫请安的妃子们奉先殿祭拜牌位的。不过李贵人又往慈宁宫走一圈儿,倒让司徒晖想起李太妃还在世时两人之间的情谊来。
云苓听玉柳说话的时候心里就默默吐槽,她一直觉得司徒晖和李贵人之间的感情都是李贵人眼看李太妃身体不好了,主动放下身段之后培养的,原来李太妃在世时两人还有些情谊吗?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是亲舅舅家的表妹,就算当年李太妃不得宠,司徒晖小时候也没见过李贵人,但在李贵人养在慈宁宫的那段时间总能说上两句话吧?当时李贵人还没有住到后宫里,和别的嫔妃毗邻而居,脾气大的缺点也还没暴露,没准儿现在两个人回忆的是那时候的事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李贵人上次就在升位份的名单里,今年八皇子眼看着就要养成了,李贵人又勾起了皇帝的怜惜,升位应该是更把握了才是。
秀女们进宫之前,今年这一批受封的圣旨颁布出来,果不其然,李贵人赫然在升位之列。之前在嫔位上的王修仪、冯修容和温修媛分别升任昭仪、昭容和昭媛,李贵人则是被封为新的修容。
另一个得到晋封的是一直住在钟粹宫偏殿的章贵人,这次晋封修仪。和这两个贵人晋封嫔位的相比,肖美人晋封为容华就有点不够看了。不过到底是喜事,云苓也派人往肖美人的房间里道了声喜。
玉柳回来说肖容华在赵贵人屋里呢,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做针线,她把贺礼交给肖容华的贴身宫女就回来了,并没去赵贵人那里找肖容华。
云苓点了点头。
钟粹宫一共四个人,云苓是已经没有升职空间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等着儿子长大之后出宫建府,出去当她的贵太妃。章修仪和肖容华那里喜气洋洋的,倒显得赵贵人像是已经被司徒晖遗忘了一样。
或许,并不是“像是”,而是事实如此。
不过这个时候特意找赵贵人过来说话,反倒是有可能让她不自在,云苓也就没说什么。
除了这几个云苓还算熟悉的,还有不少容华晋封贵人的,云苓没有一一去记,反正以后在坤宁宫请安总能看到,不急在一时。摆在眼前要在秀女们入宫之前处理好的,是章修仪的迁宫问题。
宫中空着的宫殿其实不算多,太上皇的嫔妃们搬离西六宫之后,有一些宫殿因为好几年不住人已经破败了,清理出来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需要花费的钱款也不少。章修仪并不傻,虽然不知道司徒晖年前到底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知道这个时候要花费一大笔钱去翻新宫殿无异于主动往枪口上撞,于是在西六宫里挑了启祥宫住了进去。
章修仪临走还和云苓聊了好一会儿,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跑到西六宫那么远去的,实在是东六宫没有合适的地方,不过以后还可以经常串门。虽然云苓早就猜到了这次升位一定有她,但她真的升位了,还真有点舍不得。按照惯例,章修仪这次搬出去之后,钟粹宫还是要在这次选秀里面进新人的,也不知道新人会不会还这么省心。
不过,现在选秀还没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有些为时过早。云苓送走了章修仪和她的贴身宫女,就让人收拾了一遍章修仪以前住着的地方,让肖容华搬进去。
钟粹宫所有偏殿里朝向最好的其实是赵贵人的住处,是东厢。相比之下,章修仪原来的住处就稍微矮了一头,是西厢——但不管哪个厢房,都比肖容华现在住着的后罩房要强吧。这住处也是几个人刚住进来的时候按照位份分配的,后来章虽然和赵平级了,但她不是比赵贵人资历浅嘛,于是就继续这么住着了。现在章修仪搬走了,后来的人总不会比肖容华的位份还高,于是肖容华搬到西厢房去就顺理成章了。
云苓本来对今年的选秀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不过有打探消息的小能手玉柳在,云苓是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八卦的。只是,不知道是玉柳打探八卦的消息一年比一年强了,还是秀女们争斗的手段日新月异,云苓怎么听都觉得这一届秀女里有好几个不简单的人物儿。最后选阅的一关是司徒晖亲自过目,希望那几个不入她的眼吧。
……
然而司徒晖并没有听见云苓的祈祷,这一届的秀女选阅完毕,云苓的钟粹宫里被分配进来一个姓袁的才人。按照玉柳之前打探来的消息,这位就是那个在御花园“迷路”的。这位袁才人的出身不高,皮肤白净,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只看皮相的话,的确是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那一类长相。
对于这样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伪装功力很深的新人,云苓也懒得花费时间去分辨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干脆把人往肖容华原先住着的那个后罩房一扔,等司徒晖想起这批新人,招幸她们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再说”,就过去了两个月。
大概是和植物打交道的时间太久了难免需要些“活气”,云苓今年夏天迷上了养鱼。在宫里,养鱼要比养猫、养狗方便多了。而且,云苓前世的时候听说过一种说法:养鱼是所有养宠物里面最简单的,只要经常换水、定期洒鱼食,如果两样都做不到,那干脆定期换一波鱼就行了。
云苓的钟粹宫里闲着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还是不少的,不至于让云苓养的鱼沦落到几天换一波的程度。唯一的遗憾是大梁的玻璃都造价不菲,想看自己养的锦鲤只能站在鱼缸的上方看。如果是玻璃的鱼缸,云苓还想试着在缸口处放一株碗莲来着,白的莲花,红色的锦鲤,一定很好看。可现在不能从侧面看见自己养的鲤鱼,云苓就打消了原来要往鱼缸里放莲花的想法,不然等到开花的时候一挡,连鱼在哪里都看不清了,云苓这个鱼养的有什么意思?
不过,宫中的锦鲤颜色当然是好看的不要不要的,但型号是真的大,尤其这鱼还是云苓这个贵妃要来养的,内务府管这个的给云苓挑过来的都是个顶个的肥硕。如今没有玻璃鱼缸,只能看到锦鲤的头顶,所以这么看着还有几分美好。如果有玻璃鱼缸,云苓想了想这些锦鲤那些不会闭上的大眼睛……算了算了,就这种不透明的白底青花缸吧,不透明的缸也挺好的。
这天云苓正在院子里站着喂鱼,就听下人说司徒晖的御辇往钟粹宫这个方向来了。云苓心里“哟呵”一声,司徒晖这是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冷落了好久的、新入宫的美女们啦?
虽然心里已经觉得司徒晖这次过来是来看袁才人的,但云苓还是迎到了钟粹宫的门口,见司徒晖从御辇上下来了,微微福了福身,“陛下。”
司徒晖伸手拦住了云苓的礼,对着云苓笑了笑,“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这段时间忙什么呢?”话毕就看见了云苓院子里多出来的两口大缸,那容器虽然名字叫“缸”不叫“瓮”,实际并不是多高,只到成人的腰身出,司徒晖这个身高,当然能看到里面的锦鲤,恍然“哦”了一声。
云苓低头笑了笑,“养着玩儿的罢了。”
难得见到司徒晖一次,钟粹宫的下人熟练地打来了微凉的水,打算给司徒晖擦一擦手和脸,被云苓给拦下了。司徒晖刚进门时手上的温度,云苓低声嘱咐玉燕,“去换温水来。”大夏天的,用热水也不合适。
第119章
司徒晖的手背虽然冰凉, 手心里的汗却不少。一般人夏天如果爱出汗的话,不论别的地方怎样,至少手心应该是热的。司徒晖的手心里也不凉, 但比云苓指尖上的温度还是略低, 云苓给司徒晖擦完了手, 又稍微踮着脚把司徒晖额头上的汗擦了。
温水里捞出来的毛巾擦手虽然有几分舒服,但大夏天的, 肯定是不如直接用凉水来得痛快。不过司徒晖自从得了时疫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就说这手吧,大夏天的这么凉, 大概还是因为气血不足。
司徒晖会往钟粹宫来却不是云苓之前猜的,来看新人的,不过是今天正好处理完了政事,就往尚书房去了一趟,见祁钺又盯上了西洋传来的千里镜, 对这个儿子有些不放心,想和云苓俩聊天罢了。
云苓楞了一下, 虽然说司徒晖作为祁钺和祁铎的父皇,来找她聊一下两人的孩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云苓没想到, 那两个孩子养在钟粹宫的时候没见司徒晖因为儿子过来,难得司徒晖因为儿子来一次钟粹宫, 竟然已经是儿子十多岁的时候了。
听说祁钺喜欢西洋的那些玩器, 云苓没太当回事, “祁钺心里有数呢,臣妾见他也没耽误功课,这才随他去了。”事实上,即便稍微耽误了一点功课, 云苓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倒不是觉得司徒祁钺一个小孩子能从西洋的玩器中发现什么玄妙,给大梁引进什么先进技术。就是把这件事情当成单纯的玩耍来看,云苓也觉得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贪玩是正常的。按照前世她看过的心理学科普类书籍来说,青春期正是孩子们找寻自我的过程嘛,做出一点点偏离航道的小小叛逆行为是正常的。根据云苓对自家周边同龄人的观察,那些青春期没有叛逆的孩子以后才多要费心呢,不一定到了什么时候就会放个大招。
当然了,以祁钺和祁铎的年纪,只能说是刚搭上青春期的开端。不过皇家的孩子都早熟,青春期的症状早来一两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早就猜到云苓会帮着五皇子开脱,司徒晖倒是不太生气,只是仍然皱了皱眉,“他要玩儿什么不好,偏偏要拆开看,喜欢自己做。”虽然说司徒祁钺有身份加成,真做出什么好玩儿的来了只会收到恭维,但司徒晖还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儿不务正业。
听了他的想法,云苓莫名有些不开心:哦,陛下的意思是闲暇时间躲在屋里鉴赏前朝文玩的就比较务正业呗。说真的,生在皇家,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光宗耀祖的需求,云苓觉得祁钺现在性格已经挺好的了,最起码功课和四个伴读相比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不是最差的,正好排在中间。至于祁铎,倒是比祁钺的成绩稍微好一点,不过他就是那个到现在都被云苓重点观察的,总觉得这种乖宝宝型的孩子杀伤力从来都不可小觑。
不过现在正讨论的是祁钺,云苓将刚刚跑偏的想法拉回来,对司徒晖笑道,“等他把能拆的都拆了就好了,做出来一两个,您再让他做,他还嫌弃累呢。”况且,文人雅士的手工制作和普通匠人的手工制作从来不是一个档次,比如同样是制琴,善音律的大家就可被称为“先生”,普通的琴匠的地位才低下。如果祁钺以后实在喜欢玩儿这些,云苓已经想好要怎么在文人的圈子里给他刷名声了。反正古往今来“名士”里面的手工小达人从来都不少,虽然这几年已经没有什么“狂生”了,但是祁钺的这个爱好总比喜欢打铁要正常吧?①
绕着司徒祁钺聊了一顿晚膳,吃完了饭,司徒晖难得休息一天,也不想回前面加班了,于是就在云苓的钟粹宫中睡了。
自从贤德妃被诊出怀孕之后,司徒晖往永寿宫去了一趟,然后就是云苓的钟粹宫了。大概前朝政事这段时间比较顺利,接下来的几天司徒晖还能抽出时间来,在章修仪和李修容的宫里分别转了一圈儿,然后才开始宣新人去乾清宫伺候。
李修容生的八皇子正是能跑会跳的年纪,司徒晖往李修容那边去的时候还会被八皇子抱住小腿叫“父皇”。小孩子奶呼呼的,又乖又萌,李修容最近又还算善解人意,即便开始往乾清宫招幸新人了,司徒晖也没有忘记往李修容那边送赏赐过去。
云苓后来在御花园遇到过一次李修容,对着一个这次刚进宫的美人语气不善,在那美人给她行礼的时候故意晾了人家一会儿,说话时也仍然是她过去的语气。云苓这才恍然大悟,李修容现在不是不跋扈了,只是不给平级或更高等级的妃子们找事儿了。现在后宫限额的萝卜坑快填满了,李修容这副表现大概率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在皇后的坤宁宫看到言笑晏晏的李修容,云苓是这么想的。
可惜云苓光算到了宫内,没有算到宫外啊。
要说李修容也是倒霉,每次得意的时候,娘家都要来这么一下。如果说上次李修容生下八皇子后李家摆流水席的事情,尚且还能说是李家的无心之失,那么这次大概就是被人捧得飘飘然了。
事情的经过还要从头说起。之前东南沿海的战场那边不是一直都在催司徒晖给军粮么,恰好遇到京城附近秋收的时候阴雨连绵,还正经影响了司徒晖的心情好久呢。可惜这种出征在外的兵士们的军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克扣的,司徒晖又减了税,只能从官仓中取了一部分的粮食。
但紧接着,从哪里的官仓给东南沿海的将士们运粮食就又成了一个问题。当时就有人提出,要不找个离战场最近的省份,直接从当地首府调粮过去。但如果从离战场地理位置最近的省份调粮,那一路押送的将士们走的应该是陆路——打过仗的都知道,通过陆路运输对军粮的消耗有多大,虽然说去年雨水不顺的是京城附近,但别的省份官仓里的粮食也不能用起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啊。所以最后司徒晖选的是离东南沿海一代稍远的省份,通过水路把军粮运过去。反正只要登陆的时候避开战场所在不就完了吗?
之前说过,因为这场战争是和附属国之间的战争,朝堂上想用这件事来刷军功的大人不少,给南安郡王押送粮草的事情差点被抢破了头,最后脱颖而出的是这几年被司徒晖新提拔上来的户部右侍郎。
这位户部右侍郎有司徒晖的亲口任命,几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京城。司徒晖心里也没觉得能出什么问题,眼看着前线传来好消息了,南安郡王从京城中带过去的将军们养病都养好了,最开始带过去的那一波军粮也吃完了,南安郡王上折问司徒晖,“陛下,之前半年的粮草吃完了,您拨粮的动作能快点吗?”
司徒晖:“……”不是,我从官仓中取粮的命令已经发下去了,派出去的钦差大臣也离京了,南方的海水冬天又不会冻上,就算运送军粮的船在路上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也不该现在还不到吧?
户部的这位侍郎大人毕竟是司徒晖的臣子,是不可能一出京城就没了音信的,“撒手没”什么的,只要你不怕留在京城的亲人也跟着一起没了,那才可以试一试。显然这位大人还是怕的,因此给司徒晖的工作汇报一直没有停过,但司徒晖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大臣出去之后的工作汇报上面没说有太棘手的情况啊!
南安郡王会这个时候给司徒晖上折子,实际就是出门在外的武将惯例的哭穷而已。眼巴巴等了一段时间,京城还是没有消息,南安王爷这才有些慌了,下令全军的饭量只能有以前的七成,可即便如此,原本的军粮能撑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幸好,就在南安王爷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朝廷押送军粮的船队来了。跟船一起来的户部右侍郎一脸憔悴,从港口到军队的营房还有一段距离,为了赶时间,这位大人是骑马来的,真正的运粮的大部队在后面。大概是因为军粮迟到的天数有点多,南安王爷还亲自接见了这位钦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