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咬枝绿
时间:2021-11-17 00:55:09

  “忽然细思极恐,好几次在图书馆遇见过孟听枝,一直觉得她属于那种温柔又话少的女生唉,太厉害了,这就叫闷声干大事吗?”
  “就这样的人也配进陈教授的工作室,那美院学子也别比赛拿奖了,比谁会脱衣服吧。”
  “这帖子算实锤了吧,就怕有人本事通天能叫院方不作为,有人去微博上发吗?闹大才有人管吧,希望出事!”
  “这就是你们夸的美院清流女神?恶心。”
  ……
  苏大校内的帖子,不仅是院方,连陈教授也高度重视,事情刚出来就喊了孟听枝去办公室聊。
  孟听枝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不想说,就是不想特殊化,没想到,到头来反倒被泼了污水。
  “那程先生那边,现在知情吗?”
  陈教授桌上放了一个仿古的摆钟,到整点发出一声闷沉的撞击报时。
  孟听枝在金属的落地垂灯下颤了颤睫,摇头回答:“他还不知道,他不在国内。”
  “这件事,有关你的个人名誉和校方声誉,院方肯定会去查,既然你说那些男士都是你的亲朋,那最迟明后天吧,校方那边主任会约你家长谈一下,后续会发一个公告,工作室这边也会发一个公告。”
  孟听枝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跟周游聊过,差不多知道后续的流程,此时只是点点头。
  美院出这种有关女学生的造谣事件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孟听枝的反应太淡了,没有委屈生怨,也没有哭哭啼啼。
  只是安静的,等着事情处理过去。
  陈教授不由地多说一句:“进工作室,奖项自然是加分,但我也从来没说过以奖定名额的这种话,你在美院,也知道美院这几年的风气,那几个热门的艺术大赛,都去挤破头参加,评委喜欢什么,他们就画什么,还没出校园呢,就一身匠气,你是我亲自选的人,不要让外界的声音过多的影响到你,好吗?”
  孟听枝点头,抿出一丝笑:“谢谢教授。”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一带你们班的立体构成,有次课堂作业,学委布置错了,导致下课没人能做完,我从教务处那边过去的时候,画室都走空了,就你一个人,还在画,画完再走的,当时你们辅导员刚好也在,说这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性格怎么好刻板,我说刻板好啊,现在这些年轻人懂变通灵活过头的太多太多啦。”
  陈教授在美院是出名的沉古学究,爱定死规矩,半点变通也不留,院里每学期都有教师评分,她从来都是不受学生喜欢的。
  这样语调亲和的话,别说是孟听枝,估计工作室的其他学长学姐也极少能听到。
  “别说社会,学校都这样,竞争无处不在,即使你不争不抢,也多的是人想尽办法要与你为敌,你挺有灵气的,得自己想想以后要走什么路。”
  “知道了,谢谢教授,”孟听枝很感念地再次道谢,“希望我的事没有给您添太多麻烦。”
  陈教授推了一下眼镜,淡笑着拍拍孟听枝的肩,“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我都要对你们负责。”
  从陈教授办公室出来,孟听枝心情舒朗不少,松一口气,路过走廊,看到许明泽。
  穿藏蓝色的日式中领衬衫,手里也没拿手机,像是站在那儿干等很久了。
  孟听枝刚走过去,就听到他失意的声音,有点突兀:“你真的有男朋友?”
  “嗯。”
  他做深呼吸,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将话题转走了,像刚刚那个问题根本不存在一样。
  “帖子的事,学校已经在查了,网上那些话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孟听枝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了,来电显示是阮美云,孟听枝匆忙应一声,晃了晃手机朝许明泽示意,去外头接听。
  处理及时,事情没有发酵也没有闹大,孟听枝一直心情平静。
  倒是阮美云知情后气得不行。
  主任不太会说话,一句话撞到枪口上。
  “毕竟孟听枝还是个学生,一个学生出行忽然都是宝马豪车,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和猜疑,有些学生心性还不成熟,添油加醋,才导致这件事发生,不过你放心,我们院方……”
  后面的话,阮美云完全听不进去,听到第一句,她脸色就变了,一声明晃晃的冷笑,惊得主任都不自主地噎了声。
  “我女儿怎么就不能宝马豪车了?”
  阮美云那把嗓子,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闻声立时也看过来。
  这样的场景孟听枝完全不陌生。
  她经历过很多次,但头一次不介意那些可能议论纷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敏感,也不觉得这么多人看着,阮美云这样好丢人。
  她静静看着她妈打算把敷衍了事的主任,怼到脸色发白。
  “臻南路半条街都是我家的,什么破宝马车也敢扯我女儿闲嘴,我们家一个月光租金都够买一辆宝马,一群烂舌头根的,怕是没见过钱!这件事必须好好处理!”
  因为这件事,程濯的事也瞒不住了,开柯尼塞格的是他,开奔驰S级的是他助理,阮美云不那么懂车,但认车标,不用多说,她也能把程濯猜个七七八八。
  孟听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阮美云大概会说她不踏实,你才多大啊,你昏了头了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你图人家什么啊,我们家是缺了你了,还是短了你了!
  出了美院,回桐花巷。
  孟听枝稳稳开着那辆招摇的红色沃尔沃,副驾驶的阮美云一直没说话,大嗓门的话痨沉默超过十分钟就叫人浑身不自在,好在孟听枝也能忍。
  母女两个就跟比赛似的,各自不发一言,还顺路去超市买了菜。
  进了家门,客厅安安静静,孟辉不在。
  孟听枝放下包,主动说:“我去巷口喊爸爸。”
  人刚走到门口,身后蓦然传来阮美云酝酿多时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轻柔。
  “你喜欢那个男人吧?”
  空气骤然一凝,像掺杂了某种迟缓胶质,让声音落入耳膜都是闷闷顿顿的。
  “你高一那年,站在世纪星城柜台前,跟我说想要那个表,就是照片里那种眼神,我知道,你就是喜欢。”
  孟听枝鼻腔一阵酸涩,转过身来,眼眶里怔怔滚下两行泪,清澈的,温热的,老旧的。
  人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治愈童年?
  孟听枝说不清楚。
  但她知道,时间并非万能的疗伤药,人可能会忘记十岁生日被亲友簇拥祝福时自己郑重再三许下的心愿,但却会清晰地记着某年某月被人无意重伤的难堪和痛苦。
  十六岁的孟听枝,一直在世纪星城手表专柜爱而不得。
  没有人带她走出来。
  逾时多年,孟听枝擦掉眼泪,这一刻才和过去的自己真正和解。
 
 
第42章 宿命感   那都是不能深想的部分……
  她这一哭, 也把阮美云吓得不轻,以为她在学校受了多大的委屈,抽了纸忙上来给她擦。
  歉意就像不慎撞开的一个小豁口, 被情绪压力冲击得越来越大。
  孟听枝从小到大没耍过脾气, 阮美云也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一时手忙脚乱, 声音一会儿拉高,一会儿又低。
  “是不是有人在学校说你?孟听枝我告诉你, 你可别虚,那男的特有钱是吧,你给我告诉她们!咱们家可也不差!咱们家可不缺那点钱!”
  话撂完, 心头一股气还是没出,阮美云立马拿起电话,说风就是雨。
  “给孟宇打电话,那人开什么车来着?咱家也买,又不是没钱!买!”
  屋子空空,都是阮美云要掀房顶的高分贝。
  一通电话拨给孟宇。
  那头很快就接了,阮美云叉着腰, 粗声粗气放着话:“孟宇,那个什么柯尼塞格,长得又黑又扁的车,那车怎么买的, 给你妹妹买一个!”
  几秒后, 阮美云手还叉在腰上,面上表情却逐渐呆滞。
  “啊?”
  “几……几千万呀?”
  孟听枝脸上还挂着亮灿灿的泪,闻声“噗嗤”一声笑了,她咬了一下唇, 尽量给阮美云台阶下。
  “你别什么事都麻烦堂哥好不好,我开不了那种车,我开了一次就撞了。”
  阮美云顺话就下,挂了和孟宇的电话,慢慢地点头说:“是吧,我看照片里那个车也不怎么好,就能坐两个人吧?没多大用处说实在的。”
  孟听枝应着:“嗯。”
  “不过你也是啊,你谈个恋爱遮遮掩掩的干什么,连你妈我也不告诉?任他有泼天的富贵,唉,我们家又不缺这少那,你就板正心思跟人处对象,又不短人什么?”
  说着,阮美云拎着菜要进厨房,临门退回一步问:“他是苏城人不?”
  孟听枝情绪缓过来了,只是眼眶还有点红,被突然一问,慢一拍点头:“是。”
  阮美云:“祖籍就是苏城的?”
  孟听枝:“是。”
  阮美云:“他是独生子不?”
  孟听枝:“是。”
  阮美云:“……”
  本来打算也挑拣一下对方,不料一点没切进去,阮美云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家不也是。”
  孟听枝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她妈刚才是企图帮她强挣点面子,哭笑不得地弯了下唇,心口有股又闷又实的暖。
  可这事也没那么快过去。
  美院里小道消息还没停,只是舆论风向稍微变了,人人惊讶,有朴素清流标签的孟听枝,居然本身就是个苏城土著富婆。
  “都散了吧,别再酸了,人家本身就又富又美,交个开豪车的男朋友不是常规操作?”
  “这不比美院某些背假包钓凯子的名媛强多了,起码人家的包都是真的,男朋友有钱也是真的,不像某些名媛背假包,钓假的富二代,什么都是假的。”
  “孟听枝挺低调的,要不是这件事爆出来,人家估计压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有钱,男朋友又巨富,这还不是清流?”
  “现在还在上蹿下跳的,要么柠檬要么仇富,承认人家各方面都优秀,凭本事进工作室有那么难吗?”
  “跟她同班,大学四年,孟听枝是我们班出勤率第一,综测没有掉过前三,拿奖不多是因为她风格比较固定,没什么功利心,不会为奖参赛,也拒绝了很多机会,这些都可以去查,是真的很乖很有教养的女孩子,绝不是那些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乱吃瓜的猹说的什么心机绿茶。”
  “不懂谁还在带节奏,美院女生爱慕虚荣这些一棒子打死所有美院女生的鬼话,怕不是就这么传出去的。”
  ……
  邓锐知情后,紧张万分地给孟听枝打来电话,孟听枝人正在枕春公馆的衣帽间拆礼物。
  落日浓橘,并着树影在窗口铺陈出一副写实油画。
  这间半开放式的衣帽间很大,大到因为缺少女主人而显出几分清冷空旷。
  她没有多少东西在这里。
  有一次,程濯从楼下游泳上来,深蓝浴袍的宽大兜帽压着额前的几缕乌黑湿发,眉眼冷涧,他靠在一边,看她把穿过的一件毛衣折起来,放进小旅行袋里。
  “拿我这儿当酒店啊,拎包来拎包走?”
  孟听枝咬唇,转身时松开力道,露一个俏皮的笑:“不止呢,还白嫖。”
  他走过来,把人压在玻璃柜上吻。
  “嫖谁?”
  孟听枝“唔”了声,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唇舌凶悍地长驱直入,她搂着他的肩臂回应,男人湿发末梢的水珠久积后滑落,冰凉一滴,落在她眉心。
  那股不偏不倚的贯穿力,蕴凉抵心,有一种不可逃脱的宿命感。
  她走神愣住。
  唇上微微一痛,被他咬住。
  “换气,”他用鼻音轻笑了声说:“跟你一起憋死算了。”
  孟听枝匆匆收拢思绪,回了神,耳尖是红的,深深呼吸一下,胸脯起伏。
  他扫一眼略显清冷的衣帽间,抽一条毛巾随手擦湿发,转头对她说:“你留点东西在这儿,不然总觉得你不会再回来了。”
  孟听枝不知道要留什么在这里,她一般只带两套换洗的衣服。
  他上次回国,人没有待多久就走了,礼物倒是寄了好多回来,纸袋礼盒在衣帽间堆了一地,进来的时候,孟听枝都是寻着空处落脚。
  手机放在一旁的皮凳上。
  她拆开一条花纹别致的丝巾,看两眼,又放到一旁,俯身往手机那儿凑,对邓锐说:“不要告诉他了,他那么忙,也回不来的,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都已经处理好了。”
  邓锐顿两秒,尽职尽责地关心道:“那孟小姐你需要我再做点什么吗?艺术公社那边的负责人我都认识。”
  孟听枝想想说:“不用了,你别紧张,就算程濯以后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我保证。”
  “对了,邓助理你知道他在美国那边的随行助理是谁吗?”
  邓锐:“是温迪,程董秘书室的总秘,怎么了吗孟小姐?”
  “哦。”孟听枝淡淡应一声,拆开另一个橙色的盒子,剥开包装严整的软袋,里头是一只松石绿的kelly,她也只是看一眼就放在一边。
  “她品味挺好的。”
  程濯不骗她。
  那晚在艺术公社门口,刚上车,他就跟孟听枝坦白,除了她手里那捧花是他路过快打烊的花店,自己去买的,其他礼物都是随行助理帮忙挑的。
  很多很多,已经都送到枕春公馆,叫她无聊时就当拆盲盒,不喜欢也不要紧。
  孟听枝今天有空,特意过来拆,拆了几个,暗暗咋舌,只觉得这盲盒也太贵了,万一拆出一个不喜欢的,不会觉得很浪费很心疼吗?
  好在那位总秘品味卓绝,深知女人心,选的这些衣饰皮包,既不是大热俗气的爆款,也不是曲高和寡的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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