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他的掌心——荣千树
时间:2021-11-18 00:36:23

  今天来的都是祁家远远近近的亲戚,三婶兄弟凭着三叔在集团里横行多年,向来专横跋扈,在场的亲戚都不敢出言,生怕惹祸上身。
  眼看三婶兄弟将战火从苏云惠身上燃到了祁樾舟与祁明泽身上,祁樾舟和祁明泽还都在场,只是对一个醉鬼的这种话,要认真,显然有失身份,要任他继续大放厥词,更是不妥。
  这种家族聚会谁也没有带人在身边,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祁樾舟向来就不好说话,祁明泽手握大权,现在人又回了总部,都是得罪不起的。见他们两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所有人都捏着一把冷汗,只狠不该撞见这种场面,谁知下一刻上次生日宴成了新闻人物的苏以从斜刺里闪了出来,她手上捧着一个抹了满满奶油的蛋糕,朝着三婶兄弟的脸就扣了上去。
  这种“袭击”,三婶兄弟完全没有预料,完全中招,蛋糕“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三婶兄弟的脸已经被奶油糊住,也就立刻闭了嘴。
  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啊舅舅,你看我是好心想请你吃点蛋糕,缓解一下酒劲儿来的,结果没拿稳,”苏以离三婶兄弟两步远,朗声道歉。
  三婶兄弟像是才反映过来,他拼命扒拉脸上的奶油。只是祁家厨房里用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那奶油又粘又稠,好半天他才艰难的将眼睛睁了一条缝隙,“你……”
  “真是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也是好心,您可千万别跟我一个小辈一般见识,真真是想请你吃蛋糕来着,你看这么好的蛋糕才刚做出来呢,要是吃进嘴巴里就好了,真是可惜了,”
  苏以道着歉,三婶兄弟狼狈不堪,满脸的白色奶油,完全失了气势,样子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在场的人看着这种光景没有不想笑的,只是都憋着不敢表现出来。
  试问一个平时嚣张跋扈的人,谁不希望他被人收拾,反正事不关己。
  三婶兄弟气急,也向来没有大度的涵养,眼看着就要动手,苏以这个当事人心里紧了一下,正要退,一只手从背后拉了她一把,苏以脚步不受控制的随着退了几步,祁樾舟宽阔的背挡在了眼前,鼻息间滑过他身上带着体温的冷冽香气。
  “既然弄脏了,就回去好好休息。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两个人把舅舅送回去,动作麻利点!”祁樾舟厉声发话,厅里先前摆酒的、摆桌椅的几个男佣人不得不出来,连哄带骗,说着软话,受着这位“国舅爷”的踢打,还是将人带离了大厅。
  *
  大厅里重新恢复了秩序,大厅的一处僻静处,祁樾舟单手放在苏以的肩膀上。
  “你胆子真是不小!”
  苏以眼睛看着祁樾舟,“我说过,我不是胆子大,我是见不得有人对你不利。”
  苏以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好像同时勾起了两个人之前在医院里吵架的回忆。祁樾舟眸色微变,苏以后悔这么说,她垂了眼睛,祁樾舟的手指在捏她的肩膀,力量可以说很温柔,苏以心上某个地方轻扯了扯。
  从吵架、冷战到合好,到此刻,苏以害怕那种和祁樾舟闹矛盾的感觉,很害怕。
  “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别做这种事。”祁樾舟开口。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能给我兜底才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苏以扯唇笑笑,看了眼祁樾舟又低下眼睛,“再说也是他说的太难听了,我是真听不下去,受不了他继续胡说八道,贬低你,贬低表哥,”
  苏以在低着眼睛说话,祁樾舟低着眼睛看她。祁樾舟唇鼻颌的线条较立体,观感干净冷峻,英气中自带着几分清冷。他眼睛温和时,便是他身上唯一的柔软,他眼睛冷下来时,整个人就彻底只剩冷酷无情。
  苏以说完再抬头,祁樾舟打断了她的话,说要去老爷子那里一趟,让她自己活动。
  “那我等你下来我们就一起回家。”
  祁樾舟点了下头,手指从她肩膀上收走,转身就走开了。
  苏以看着祁樾舟的背,直到再也看不到人,才收回视线。
  祁樾舟离开,苏以几乎都混在女眷堆里,天色越来越晚,苏以坐的屁股都疼了,她偷溜进了厨房想找林未,倒撞见林未正被那位老爷子重金雇的西点师点评,除了林未,还有个年轻男人,大概也是徒弟,都听的认真。
  苏以不敢打扰,只能默默离开。
  总也等不到祁樾舟,苏以给他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女眷堆里聊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内容,待久了,就开始头晕。
  最后苏以索性就自己出了大厅,却不想这一出去竟遇上了先前被人送走,回家洗了澡清醒了一半后觉得想不通,又回来了的三婶兄弟,李孝全。
  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冷风刮着脸,四处寂静无声。苏以毫无防备和李孝全撞了个正着,李孝全仍是酒后的脸红脖子粗,他一把抓住了正想逃跑的苏以。
  “死丫头,谁借你的胆子!”
  “舅舅……”
  “舅舅!谁是你舅舅!”
  苏以陪着笑脸,不管忽悠也好,强逃也罢,苏以深知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的道理。她正要想办法自救,谁知祁明泽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一把将她的胳膊从李孝全手里拽了出来。
  李孝全先是一愣,看清祁明泽的脸后就彻底火了。与苏以的小矛盾不同,他看着祁明泽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仇恨,他抡起拳头就冲上来,有点豁出去的意思,也不管落下去是在谁的身上。
  这下苏以就成了两个男人中间的夹心饼干,祁明泽拖着她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祁明泽是在护着苏以,但苏以埋头在两个男人中间,却是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
  几翻撕吧,最后祁明泽一把将苏以揽进怀里,一脚踢出去,正中李孝全胸口,李孝全整个人重重的摔了出去。
  苏以被吓的一个激灵,一把握了祁明泽的衣服,腿软的打颤。
  祁明泽单手护着人,感觉到苏以的颤抖,他低脸看来,苏以就在他怀里,手指揪着他的衣服前襟,很近,完全依靠。
  “别怕,我不会让他碰你。”祁明泽温声缓道。
  苏以低着头,祁明泽看着人,眸色变了几变,喉结轻动,最后将护在苏以后背的手指握成了拳,指腹残留着一抹温度。他正要从苏以背后将手收走,长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祁樾舟冷冷的看着这方。
 
 
第19章 
  冰冷的室外长廊上灯光昏黄,四个人,三个人静默对视。
  李孝全艰难的从地上挣起身来,祁明泽将冷冷的视线从苏以身上收回,落到摇摇晃晃起身的李孝全背上。
  面无表情的脱下身上的大衣,一丢正好套在李孝全头上,接着便是重重的拳脚朝李孝全招呼上去。
  祁明泽像疯了一样狠揍人,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吓的苏以傻眼。
  苏以听说过祁明泽喜欢练拳击,家里的健身房里就有八角笼,阿森就是他的教练,但是她从没亲眼见过祁明泽动拳脚。
  祁明泽身上穿的是黑沉沉的西装,像一把冰冷的铁,他一拳一脚沉重的施在已经被揍的满地打滚的李孝全身上,样子很吓人。
  “祁明泽行了。”苏以冲上去,声音里是满满的恐惧,“祁明泽别打了,你停手行不行!”
  几人背后,祁樾舟只是站在原地,他一双手竖在身侧,紧握成拳,冷眼看着祁明泽疯狂的样子。从祁明泽刚才看他,看苏以的眼神,他疑心祁明泽此刻的疯狂似乎不只针对李孝全。
  李孝全已经在地上蜷成一团,口里不住的求饶,喊的是祁樾舟的名字,像是压根不知道谁在对他动手。
  苏以早吓的心惊肉跳,身体在止不住的打颤,她尖声求祁明泽停手,祁明泽根本就不理她。但是要任他再这样打下去,李孝全今晚真被打出个好歹,性质就变了。
  苏以急的跳脚,她握紧手指,闭了眼,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误伤,从背后一把抱住祁明泽的腰,紧紧圈住,尖声叫他住手,祁明泽还未停止动作,苏以被他运动中的动作硌的生疼,但是她没有放手。
  祁明泽却反过手来,一把将苏以从自己身上剥开,苏以一个踉跄往后跌倒,祁樾舟从身后接住苏以,祁明泽眼睛里的邪火烧的更旺了。
  他回头,最后一记重拳结结实实打在李孝全身上,才将人丢了。李孝全瘫在地上,祁明泽站直了身体,转回头来,因为刚才的一番激烈,他胸口大大的起伏着,他抬手,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朝苏以过去。
  苏以因为跌跤,祁樾舟还扶着她,祁明泽深黑的眼睛看着近的不分你我的俩人,伸手,一把从祁樾舟手上夺过苏以。
  “回家!”他沉声道,拽了人就走。
  “祁明泽,”祁樾舟在背后喊人,祁明泽身形顿了一下,苏以在他身旁,他握着她的手腕。祁明泽转回脸看祁樾舟,冷眉冷眼。祁樾舟看着他,眼神异样,竟有些央求的意思。
  祁明泽握着苏以的手指收紧,对祁樾舟扯了个笑,很生硬的一个笑,“有工夫就好好想想这件事怎么收场。”祁明泽意指瘫在地上的李孝全,“毕竟,都说你现在和三叔平起平坐,我是不行了,靠你了。”
  *
  祁明泽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大步的往回家的方向走。苏以跟着他,尽量迈大步子,加快步伐。但是没走多远祁明泽还是松了手,将她丢下了。
  他大步走路,头也不回,他身上只穿着件深沉的西装,衣摆不断的被风掀起。苏以看着他,那背影比这枝头、比这树梢积着的薄雪还要冷。
  苏以总算没再追随他,她住了脚。
  冰冷的风刺的脸颊生疼。
  祁明泽刚才看她的眼神,看祁樾舟的眼神很微妙,却又莫名的很清楚。这不得不让她想起秦楠那天说的话,“你姑妈跟苏家没有血缘关系。”
  “你和明泽必须避嫌。”
  “你们兄妹情深了,看在我们眼里,看在祁家人的眼里呢?那谁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苏以顿时心里发凉,那股凉意从心底出发,瞬间蹿遍全身。那股凉意又似乎是来自于这方空旷的园子,是寒风透过了皮肤,直达了心底。
  白天赏景的时候这方园子是美的,是雅的,连未融化的薄雪亦像附着鲜艳的阳光。而此时此刻,天光黑暗,路灯昏黄,她一个人瑟瑟发抖的站在这一方,就一切都和她一样变得可怜了,寥落了。
  苏以一个人穿过那段黑暗的路,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每次站在这方等祁明泽的情形。有时候很快,有时候等很久,等到人,她牵住他的手,领着头一起穿过这里。
  但是今天没有她,他也果然是好好的走过了这段路。
  回到家里,没有祁明泽的踪迹,书房的门缝没有光透出来,人不在书房。苏以走到书房外小厅的落地窗前,手指落上凉凉的玻璃,瞧去楼下。
  别墅后有幢附属房,它整个都是祁明泽的健身房,苏以他们经常在那边,有时祁明泽也在那边。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庭院里的路灯灯光,健身房黑着。
  苏以换了身柔软的衣服,别墅里是全屋地暖,到处都暖哄哄的,身体被暖空气包裹着,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下了楼,找到霞姨。
  “祁总他们出去了,您不知道吗?”霞姨看苏以脸色好像不太好,先前祁明泽回来也是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这小两口突然是怎么了,从上次住院回来,一直都是和和美美的。 “跟苏以他们一起出去的,你们是吵架了么?”霞姨试着问。
  “……没有,没事,”苏以对霞姨笑了一下,“你去忙吧。”转身准备上楼。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霞姨贴上来,“偶尔吵吵架没什么,那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好好休息,别生闷气再气着自己。”
  苏以笑笑,没有否认霞姨认定的吵架,上楼了。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
  只是他们没有吵架,怎么合。
  祁明泽到最后竟然一整夜都没有回来。苏以拿过几次手机,却又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自己能说些什么。她打开微信,看了祁明泽头像上的蓝色大海半晌,也是一字未落。
  能说什么,他明知道她有多爱他,他怎么还能这么想。
  她有多在乎他,他怎么能不知道?
  李孝全的事,她都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或许是过激了,但是她就是见不得任何人对他有半点的亵渎。李孝全在和姑妈唇枪舌战的时候她很气愤,李孝全将战火引到表哥身上的时候她简直视他作仇人,直到他侮辱到了祁明泽头上,她忍不了了,他踩了她的底线。
  人的冲动大概才是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很单纯,很现实,也很残忍。对谁紧张,对谁可以事不关已,它无关利益,无关理智,不受控制,全凭那股最深层的动力。
  偌大的床,一个人入眠是常事,而像今夜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也许从医院那次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的合好过。她最最害怕的事,不愿意再有的事,大概又来了。
  这一夜,苏以辗转反侧,反侧辗转直到夜半三更,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和祁明泽为什么结婚到现在快一年了,除了上次在医院里,他们从没有红过脸,更别说吵架。原因,应该归功于她从来不计较什么,从来不。
  偶尔有事就是在心里想想,也会自己放下,她难得虚妄的发愁,她喜欢实实在在的努力。
  她放下一切在苏家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不猜忌,不算计,用真心努力过好每一天,努力经营好夫妻关系,努力学习如何照顾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抓不住,那便是命运使然。
  她原先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过了,所以一直过的很好。
  *
  安城的冬天虽然冷,但不会每年都下雪,就算下了,也是极短暂的。今年倒像是破了例。清晨,很早苏以就醒了,看着空空如也的祁明泽那侧,心上发沉。
  下床来,手指掀开一点窗帘,树梢、枝头又积了一层雪,应该是夜里又下雪了,难怪昨晚从花园里回来会那么冷。
  在于苏以,至少此时此刻,结婚快一年的此时此刻,就算经历过了上回的事,祁明泽在她还是处在大过天,大过地的存在。所以她只忧心了和祁明泽之间的那点突来的矛盾,倒是忘了昨天李孝全被祁明泽狠揍以后会如何处理,后来还是林未打电话来,说李孝全出事了。
  李孝全不是身体出事,而是他这个人有麻烦了,他被拘留了,因为被举报吸毒。林未听说昨天李孝全和苏以发生过不愉快,一听这事,不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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