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预计错了,即使这样,他也难以承受。他承受不住祁明泽离开他的视线,更承受不住他关注除他以外的任何娘们儿。
第59章
在从河的精神及将耗尽之时,祁明泽总算从病房里出来了。从河立刻从长椅上起身,一把握住祁明泽的手,紧紧的扣在掌心,拉着人大步离开。
回到家里,老韩和景洪早等在了书房里,从河一走就是十多天,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变故,他们在书房里直等到从河陪祁明泽吃完晚饭才见到他。
从河坐上办公桌,一堆的烦心事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摆开,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抽屉里掏香烟,但抽屉里什么也没有。
从河的精神全都消耗在了祁明泽的身上,此刻就像一台使用过度的机器。
老韩识得,但也无可奈何,朝他递出一份名单,“这些人您看怎么处置?”
从河捏捏眉头,抽过老韩手上的名单,靠上椅背,扫了一眼,最终结果是这些人一个不留,一个月以内华煜不再有这些人。
从河精神萎靡,说出的话却一如往常的强硬无情。
景洪手里抱了好些文件,一个个翻开,从河逐一签署。
从他坐上董事长席位,已经将好些权利下放。用他的话说,他是管理者,不是打杂的。要什么事都送到他眼前,还要制度何用。
从河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连伤口上药都是在工作的间隙里完成的。他走到卧室门口站了好半晌才进去。
时间已经过了11点,从河以为祁明泽早睡了,推门进去,房间那头,床头旁的灯倒还亮着,祁明泽人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双腿放着沙发上曲着,懒靠着,柔软单薄的一个人。
看着这幅画面,从河心脏猛的荡了一下。
这种有人在房间里等着他的日子,他盼了两年。
从河就单纯的以为这是在等他了,心中先前的烦闷瞬间去了一半,他快步过去,祁明泽已经双脚落地,单薄的小脚好好的放进鞋里,站起身来。
“在等我?”从河一改颓废,眼睛里都生了光,满面春风的过去,心头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苏以曾说他一定是中了什么毒,这一刻,连他的一截脚踝都能看的他心痒,他觉得自己是中毒了。
从河走近,他伸手,想碰祁明泽的脸,祁明泽下意识的便将脸一偏,躲开了他的手。从河手愣在半空,看祁明泽低垂的眉眼。罢了,他可以等,他现在心情极好。
祁明泽也看得出从河的好心情,但是谁又能给他好心情?
他会大开着灯等他,当然有原因,原因之一他不想半夜醒来,他睡在他的身后。“从河,你睡客房还是我睡客房?”
从河干干的张了张嘴,脸上才布上的光,一瞬之间就暗了。
祁明泽低下眼睛,“你说过会给我时间,我希望你尊重我。”
“小明,”从河伸手去握祁明泽的手,祁明泽想将手背往身后,从河有办法让他妥协。从河捏着祁明泽温软的手心,“别这样,嗯?这不是接纳的态度吧。”
从河腔调里是无限的宠溺,这已经不是往常的他。他弯下腰去,抵着祁明泽问他忘了沙滩上的约定么。
祁明泽站不住,退了一步。
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祁明泽有了变化,一点一点的总是会变的和从前有区别。而从河最大的变化就是对祁明泽的态度,他已经变得不像他,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他。
会在一瞬之间失控,也会在一瞬之间就雨过天晴,一个高大冷硬、做事手段让人忌惮的娘们儿会别扭的温柔,别扭手生的讨一个女人的喜欢。
但这一切祁明泽都不会有感触了,面对一个已经不爱了的人,他这样,只会让他更是抗拒,“你别这么自私行吗?我接受不了,”既然他说起了沙滩上的事,他就反问他自己说的改呢?为什么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所以这就是他的自私,自己从心底里就不会察觉的自私。
祁明泽说了这话,从河彻底不说话了。
从河的妥协祁明泽有把握,所以他提了特意等着他的原因之二,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事。
他首先说了自己希望完全的自由,如果他要他好好过的话,他要自由。
从河脸色沉了一些,他会妥协,但这不是他希望的重新开始。他坐上了祁明泽先前坐的沙发,“你希望怎么自由?”
“和从前一样,没有整天被人盯着。”
“你想像从前一样?”
祁明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着看着他。
从河背脊靠在了沙发上,“我也想。不担心你生二心,不担心你出门就不知道回家。”
“从河,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累了。”
祁明泽态度很决绝,从河看了他半响,他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从河满脸的无可奈何,“还有呢?”
“从明天起,我每天都会去医院。”实际上这才是祁明泽最终想说的。
祁明泽这话,从河猛的就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这一动作牵扯到了腰腹上的伤,他脸白了一瞬。从河的痛苦看在祁明泽眼里却是他要发疯的前奏。
他有些怕他发疯,真有些害怕。
但祁明泽其实在性格上和从河是有些相似的,都吃软不吃硬,面对压迫,不会首先妥协,就算因为利益妥协,心底也只会藏着更大的愤怒。
祁明泽看从河靠近,他后退,眼中的害怕再明显不过。从河看得清楚,明白过来整个人恍然了一下,也停下靠近他的动作。
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真就只差跪在他面前了,他竟然在害怕他么?
从河忍着身体心上的痛,站定,软下声来,“我不同意。”
从河的软化、退让祁明泽识得,但祁樾舟这件事他不会妥协,不管他是强硬的,还是温和的,“既然我是自由的,你没有权利不同意。”
祁明泽不肯靠近他,从河索性退回了沙发里,还是坐下,极无可奈何。他想要的,从来不需要低声下气,更不会有如此低声下气了却也求不来的。
从河深深的看着祁明泽,眼神终是软了下来,他近乎乞求,“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跟祁樾舟来往。如果是你未未,其它什么亲戚我绝不阻止。祁樾舟不行,绝对不行。”
从河乞求的话听的祁明泽心脏一痛,一滴泪滚下。
他的痛却不是因为从河。
从河为什么会这么的忌讳他和祁樾舟接触。他想起了两年前窥听的秘密,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从河当初是看出了祁樾舟对他的心思才会接近他,才会一步步和他走到结婚的地步。他能这样笃定的认为将他绑在身边能获益,是有多确信祁樾舟会因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从来没敢想过祁樾舟的心意,一刻也不敢面对,但是现在他恍惚间这么想了。眼泪止不住的落,“从河你就是个魔鬼。”
“我只是,就是爱你,见不得你跟别的娘们儿靠近。”
“爱我?我真的很好奇你爱我什么?”
祁明泽此刻已经满脸愤怒,他说了不想吵架,但是他按捺不住了,“从前你为什么不爱我?从前为什么就见得?你忘了我在金浦差点被人害了,你知道那个娘们儿想把我怎么样吗?他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我你知道吗?”
“祁明泽你够了!”
“你忘了在纽约的事,我被昌哥的人关在一间屋子里三天,那屋子里全是娘们儿,你不会不知道的,那个时候你……”
“祁明泽,别说了。”
从河已经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祁明泽面前,握了他一双肩膀,求他忘了那些事。他说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些事,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他再遇上那种事。如果他还有恨,他可以现在就派苏以去找人,就是大海捞针他也能把金浦那混蛋抓回来剁了。
从河从兜里掏了手机就要给苏以打电话,祁明泽一把将从河的电话从手上打落,“别发疯了从河,我只是去照顾一个病人,你为什么要绕出这么多事!”
还是一场不欢而散。
从河除了妥协,别无它法。
祁明泽捏到了他的软肋,他提到的那些事是从河最不愿再提起的,想永远忘记的。
从卧室出来,他没有回客房,却进了地下酒窖,一个人喝了些酒,干坐了一整夜,隔天清晨才回客房冲了个澡,穿了干净的睡袍进卧室。
床上没有祁明泽的人,浴室里亮着灯,很快祁明泽就出来了。从河已经在衣帽间里换了身裤子,祁明泽也进来,没料到他会在这儿,俩人对视了几秒,祁明泽先错开眼神,正要转身走开,从河一把将人拉住,“一会儿我让从河送你去。”这算是在求和,祁明泽却冷笑一声,“你要他看着我?”
从河不想解释,也怕了他的恶言相向。
从河沉默,祁明泽当成了默认,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车驶出建筑,从河在前排开车,祁明泽从车窗里看祁家的大房子,看在背后越来越小的房子,一切都没变,又像一切都变了。
家里未未和小周他们都不在了,他熟悉的人,除了苏以的人都不在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因为他的逃跑而受了迁怒,从河怪他们把人给他看丢了,他甚至怀疑是他们撺掇帮助了祁明泽逃跑。
*
滨城是一等一的大都市,滨城第一医院也是国内许多方面最权威的医院。祁樾舟住进来的第一周老爷子就想尽了办法,用尽了关系,国内外的专家都请来会诊了,祁樾舟的身体在康复,但他就是始终没能醒来。
老爷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祁樾舟,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保住海城的产业。又也许这一切都能因为一个人都变得好起来,那只能是祁明泽。
祁明泽离开的两年以来,祁樾舟是不听劝告的偷偷在寻找,而从河则是兴师动众。
祁樾舟始终如此的看重儿女情长,老爷子一直很失望。而从河此番,真是出乎老爷子的意料。这次还亲自将祁明泽带了回来,在重伤的情况下。
为了集团的稳定,从河也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被瞒了下来,谁也不知道。
但瞒不过他。只是如今祁樾舟成了这样,集团要是在这种时候出了乱子,对他们也不会有好处。
老爷子知道从河带着伤去找祁明泽的时候,简直意外,以往是他太高估了这个人。
祁明泽来医院,老爷子就离开了,一是为了休息,二是留出空间让祁明泽好好的和祁樾舟说说话。林未的人也从病房里退出来,只是在病房门口守着。
第60章
祁明泽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就安在祁樾舟病床前。
未未一再的要求他和祁樾舟多说话,祁明泽看着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人,他能说些什么。干净的浅色被子上祁樾舟的手安静的落在那儿,苍白,消瘦,手指指节很长。
祁明泽颤着伸过手去,触到祁樾舟的手,很凉,这股凉意透过他的手指瞬间就蹿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浸的透心凉。
最后祁明泽握住了那只手,从手指一点点握到手心。
祁樾舟的手指完全是凉的,只有手心带着浅浅的温度。
“我来看你了。”祁明泽蓦地开口,声音干涩的无以复加。
“我是小明,我回来了。”
“未未说你能听到我说话,你听得到吗?我是小明,我回来了。”
“如果你真能听到我说话,你就快点想办法醒过来,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祁明泽手指打颤,无意识的紧紧的握祁樾舟的手指。他用一双手握他,想要覆盖他的一只大手,将他捂暖和。
眼泪滚滚而落,喉咙哽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祁樾舟只是安静的躺着。是一副干干净净的相貌,很好看,完全是一张会吸引人的脸。只是这一切在祁明泽眼里他就是祁樾舟的脸而已,不外乎好不好看,就如阿森,如未未,好不好看于他都是好的,亲的。
好半晌祁明泽才又能说话,“我错了,我不该连你也怪,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向你道歉。”
不会收到回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病床旁一台仪器里发出浅浅的缓慢的滴滴声。
祁明泽一直没有走,整天看着医生护士在祁樾舟身体上忙碌,好好的一个人几乎成了个没有自主能力的物品。看着这一切祁明泽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祁樾舟如果继续这样躺着的后果,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祁樾舟或许不会再开口说话,不会再睁眼睛看他,不再是他了。
“走,跟我去外边透透气,”祁明泽蓦地被未未扣上肩膀,推出了病房。出去前,祁明泽回头看了眼,一堆白衣人将病床包裹着,而床上的人不会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曾经那样讲究,那样体面的人。
病房出去,后边就是一个休息厅,有沙发,有桌子,有面大大的窗户能看到楼下的花园。祁明泽的情绪都化作了沉重的呼吸,他的每一次呼,都呼到身体发颤。
“他会好起来的,你相信他会醒过来吗,小明?”肩膀上是老爷子的手,祁明泽重重的挑了挑眉,忍住眼底的泪意,“相信,当然会好起来。”
老爷子神经质的捏捏祁明泽的肩膀,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名话:会好起来。
最后俩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相交,都不约而同的对对方弯了弯唇,都苦涩,都是悲。
老爷子:“你来,从河知道吗?”
老爷子突然提从河,祁明泽心中的悲去了一半,眸色渐深。祁明泽轻描淡写的对此说了几句,老爷子倒和祁明泽聊起了祁明泽还不清楚的祁家现在的状况,他说起了康秘书早被从河收买的事,说从河手里握着海城分公司命脉的事,还说起了当年从河是如何利用他的安危从祁樾舟眼皮子底下拿到了三叔的东西。
无论如何从河现在明面上也还是祁明泽的丈夫,而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恐怕除了苏以,没人会清楚。
老爷子没有问过半句祁明泽与从河感情好否,离开两年的原由,此刻回来的打算,他只是异常平静的说着这些从河的劣迹。
吃完午饭的时候,祁明泽接到了一通从河的电话。
“什么事?”祁明泽问。
那头默了片刻,“没事,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