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莹莹浑然不知少年的心绪起伏,她见顾荆一点也不反抗,当下心里更喜欢了一些。
“喂,我救了你呢。你想好怎么回报我了吗?”
少女露出一个梨涡,笑得很开心。
“做我童养夫好不好?”楚莹莹捏过了人家下巴,手又不安分的去摸摸脸。
倒也不是存心想欺负对方,而是看到精致的人,特别合乎心意,就想摸个骨多看看。
顾荆不说话,只是抬手。
啪。
他拍掉了楚莹莹的手。
楚莹莹瞪大了眼:“咦你这人还挺有脾气的呢。”
下手力气还挺大,少女白皙手背瞬间浮出一层红。
她也不恼,对好看的“未来童养夫”耐心比对红狐狸还要好。
“行行行,我先不逼你,来,把药喝了。”
楚莹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照顾起少年。
田娘和楚行过来时,瞧见的就是平日里张牙舞爪从来没个定性的闺女,正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喂床上少年。
“张嘴,喝。”楚莹莹嘟了下唇,像哄小孩。
那副温柔小意,直接让夫妻俩面面相觑。
莹莹认真的?真定下人家当童养夫了?
第5章 小鹿乱撞
太子出行已经三日,却无任何消息传来,甚至随行的侍卫也联系不上。
这件事终于在宫里发酵,变成了一场肉眼可见的巨大风波。
至少此时在皇后的梧桐宫里,宫人都战战兢兢站着,行走时低着头,行色匆匆。
一股子风雨欲来的肃穆。
皇后早在第二日就觉出不对。
她夜里被噩梦惊醒,梦见太子被一头猛兽扑倒,衣服被撕扯的面目全非满身是血…
“皇儿…”一向仪容大方的皇后,此时泪水涟涟,躲着宫婢们流泪。
都说母子连心,她宁愿相信这几日的噩梦只是梦,而不是某种预兆。
“陛下驾到!”外头传来太监的尖利声音。
皇后一怔,一旁的大宫女彩蝶赶紧道:“娘娘…快别哭了,陛下一定有办法找到太子殿下。”
陛下来,定然是为了太子的事情。
一身明黄的皇帝踏入殿中。皇后已经整理好了仪容,但眼圈红红的,还能看出来是刚哭过。
“陛下,皇儿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可有消息啊?”
皇后性情本来就是宽厚贤淑的,以前也不是那种强硬的人,骤然听到太子遇出事,脑袋里已经嗡的乱了。
见到皇帝来,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满是期待。
皇帝长相威严,但许是常年操劳国事,殚精竭虑,眉间有一道竖着的印子,瞧着比较疲惫。
他显然也是动过怒了才来,还有些余怒未消,听到皇后哭,便一甩袖子。
“朕已派人巡查此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有人敢对太子动手!可惜这帮人如此狡猾,竟没留下痕迹!”
天子的雷霆之怒做不得假。
他转身看着发妻泪水涟涟的样子,叹息道:“你安心,朕一定平安让太子归来。只是,此事不宜声张,太子失踪不见了,是动摇社稷民心之事,朕会令人刮地三尺,把太子寻回。”
得他安抚,皇后用帕子擦泪的动作一缓,连连点头:“臣妾知道。”
皇帝来这里到了一到就走了。
不久,梧桐宫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不住张望四周,弯腰低头停在宫门口。
大宫女彩蝶去找皇后,耳语了一番。
皇后睁眼道:“召他进来。”
随即外头进来一个弓着背的小太监,年岁不大,不过十三四岁,看眼神也不是那等会讨主子欢心特别灵活的。
他一进来看到皇后,便啪得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奴才、奴才有事禀告。”
小太监身体发抖,声音也说不连贯,眼神却坚定:“是很重要的事,关于太子殿下。”
皇后坐直了身子,神色也变了:“何事?”
“一个月前太子殿下出门,经过长春宫时,奴才因为手脚粗笨,惹了贵人的眼。是太子殿下开口,替奴才免了责罚。奴才心里一直记着太子的恩,那日太子殿下出宫,奴才听到有人交谈,便留意了一番…”
小太监说到这里,迟疑不决,似是畏惧着什么,不敢往下说。
皇后娘娘皱起眉:“你继续说。”
小太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奴才听到侍卫交谈‘筹谋已久,此次定让他有死无生’,太子出了事,奴才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后来试着找到当日交谈的侍卫,却找不到人了…”
哐当一声!
皇后碰翻了茶盏,怒目站起,脸色大变。
原来是这宫中有人要害她麟儿!
*
宫中风云骤起,悬崖下的小村庄还一片宁静。
楚莹莹正在“审问”顾荆的来历。
“你叫什么呀,多大了,家住哪儿,排行老几?怎么会跌落悬崖呢,有人追杀你吗?”
少女声音清脆,好像百灵鸟叽叽喳喳。
还在卧床养伤的顾荆,闭紧了唇,一个字都不说。
楚莹莹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模样,就是那性子啊,实在无趣。
少女摸着手里的竹筒,里头那条小白蛇,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
她身前还缝了一个小的布袋子,里面装了许多零嘴。布袋子上的针线好乱,看起来七扭八歪,像一条乱爬的蜈蚣。
这么丑的女红,自然是出自楚莹莹的手。
反正只要能用就好了,针线好不好看都是给外人瞧的。
她拿出一片晒干的甜地瓜,嘎嘣咬了一口,甜甜脆脆。
“你倒是说话呀。我问你呢。”
“吃不吃这个?”楚莹莹试图用地瓜片来诱惑对方开口。
顾荆张了张唇,脸色便慢慢变了,脸上浮现冷汗,捂住了喉咙。
少年的变化,楚莹莹看在眼里。她飞快把最后一片地瓜片塞到嘴里,然后问。
“你怎么了?又不舒服?”
她去握少年手腕,想把脉看看。
然而少年却抽回手,整个身体往后退,很是抗拒的样子。
楚莹莹怔了一下,有点急了:“我又不是坏人,你怎么还防备我呢!喂,好歹是我把你辛苦救回来的。”
少年脸色很难看。
楚莹莹收回了手。
被人怀疑的滋味真难受,楚莹莹打从娘胎里出生就没尝过,到底是委屈了,便一扭身跑了出去。
路上遇到了煎好药的楚行:“把这幅药给他喝……”
楚行话没说完,就见女儿气呼呼嚷了一句“哼,倒掉得了”,便跑了。
怪哉。
先前嚷着要把人救回来的是莹莹,就连喂药都恨不得亲手,事事抢在他们前头。
这是怎了,忽然间变脸。
他迈步进去,却见床上腿伤未愈的少年苍白着脸站起来,才刚站起,便弯腰“噗”得吐出一口血。
地上的血赫然是红中带黑,有血块。
顾荆面容惨败,晕了过去。
楚行大步过去,脸色凝重,飞快从药箱摸出金针,扎到对方几处穴位。
……
楚莹莹又去了一趟后山。
那处极其简陋的土坯房是她自己动手建的,就是为了自个儿出来玩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躺。
红狐狸跟在了她身后,跟着她走。
“你跟我干什么!”楚莹莹揪了一朵小花花,捏在手里。
红狐狸吱吱叫了两声,一蹦,跳到了楚莹莹肩膀上。
小狐狸通人性,轻轻用爪子去勾主人的衣服,像是在安慰。
“你说他过不过分,我把他带回来,好吃好喝的养着,给他治疗伤势。娘昨日又揪我耳朵了,好疼的。”
越说,少女越愤愤不平:“我还亲自给他煎药,给他喂药。可他都不和我说话。刚才他瞧我那眼神,太让人心寒了!早知道长得好看的人性格那么古怪,我就!我就…哼。”
毕竟那张脸实在好看,楚莹莹住在山里,就没见过比这少年还顺眼的。
是以我就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啊好气好气。
就是再来一次,瞧在这张脸上,她还是会救的…
*
楚莹莹回去时,瞧见屋里气氛凝重。
娘一看到她,就朝她招手:“莹莹,他是何人你问出来了没?”
楚莹莹抿唇,嘴巴翘起来了:“没有。他不说话。”
难得看到女儿吃瘪,田娘有些想笑:“就这样还想让人家当童养夫?”
被阿娘这么说,楚莹莹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来了激情。
“怎么不行了。爹在私塾给人开蒙时,还教别人有恩必报呢。我救回来的人,家里总不会连个教书先生都没有吧。他定然是学过四书五经的,做人的道理也懂。”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他不以身相许都说不过去!”
“哎哟!阿娘,你打我干什么。”楚莹莹捂着被敲了一下的脑袋,往后退了两步。
田娘哭笑不得,却还得绷着脸吓唬这小机灵:“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是土匪出身么,爹娘何时这么教过你?”
“姑娘家的,成日把这些强盗言辞挂在嘴边,成何体统?你这样走出去,人家听了要笑的!”
田娘语重心长。
楚莹莹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点头:“是是是,我娘说的永远都对。我是强盗,我改我改。”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怪不得自古得到了绝世美人的帝王,都会被人说是色.欲熏心的昏君呢。
她才得到美少年不到两日,甚至还没能让对方同意童养夫的身份,就被娘好一顿指责。
好不容易挨过了娘的训斥,楚莹莹想起了屋里的少年。
也不知道他的伤好点没。
她有心想去瞅瞅,可到底是女儿家,面皮薄,晌午才给人家使了脸色跑出去,现在又巴巴上门关怀,实在有些跌份儿。
“就看一眼,万一他睡着呢。”楚莹莹摸了摸自己肩上的红狐狸。
“吱。”狐狸配合的叫了一声,少女便露出笑容。
“既然你都催我去看了,那我便勉强再去瞧瞧吧。”
楚莹莹才不承认自己是觊觎人家的美色,还想去看一眼饱饱眼福。
她让小狐狸从肩膀上下去,然后蹑手蹑脚放轻了脚步和呼吸声,往顾荆的房门走。
走到近前了也不进去,犹豫了半晌,才慢腾腾推门。
推门那一刻,扬起下巴,做出一副好像被逼无奈才过来看看的样子。
“我爹让我来看看你,伤怎么样…”
一句话没说完,楚莹莹卡在那儿,看着屋里站着的爹,还有椅子上坐着的顾荆,脸一阵白一阵红。
爹往常这个时候不是都去私塾了吗!
顾荆身上套的衣服,已经不是公子哥当初穿的那一身了,而是粗布麻衣,极其简单。可的确是因为容貌生得好,剑眉星目,哪怕身后没有随从跟着,只往那一坐,也一身贵气。
反正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应该待在他们家里的人。
楚莹莹臊得想扭头就走,整个人迟疑着看着屋里,一只脚默默地缩了回去。
楚行咳了咳:“既然来了,就进来。”
沉默坐着的顾荆抬起眼,似是无意的扫过楚莹莹。
少年生就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睫毛又长。
楚莹莹和他对视片刻。
哇哩,心口小鹿乱撞了。
第6章 做我的童养夫
和顾荆的那一眼对视,在楚莹莹心里直接迸发出了火花。
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找这样的!
如此,以后过日子哪怕吵架了,对着这般好看的一张脸,心情都会好起来。
楚莹莹抱着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念,留在了房里。
楚行在一旁磨药,看着自家闺女进来以后,就表现得比之前更沉默的顾荆,眼角抽了抽。
他素来是好脾气的人,又是文人,性情温吞,从来不会和人红脸,待人接物更是很包容。
然而瞧见莹莹露出这副小女儿之态时,莫名对顾荆有了一两分成见。
莹莹从前何时对哪个男子有过这种神态,偏偏看上的少年郎瞧着像是无动于衷。
做爹的,难免对自家的孩子有些护短。除此以外,楚行对顾荆的印象倒是不错。
这少年显然是读过许多书的,谈吐和仪态都很不凡,看人的眼睛也很清澈。
楚行相信这少年根底定也是清白的,不至于来路不明乱七八糟。
“你腿能走了吗?”楚莹莹眼神朝顾荆断的那条腿瞄去。
少女明显是在家里被一双爹娘宠惯了,说话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股子快活的恣意。
顾荆抿着唇,半晌,微微颔首。
他有些难以忽视来自对面少女的目光,她几乎看哪里,他哪个地方就觉得不自在。如芒在背,浑身似乎都有些僵硬。
楚莹莹本来还以为,这次问询,美少年多半又是不理自己。
没想到,能看到对方乖乖点头,这模样好娇呀,是楚莹莹喜欢的类型!
她真恨不得爹不在这屋里,这样她就能坐得近一些,好仔细瞧瞧对方的脸了。
少女手肘撑着桌子,一只手心托着自己细巧的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顾荆。
顾荆耳根微红,垂下了眼。
一瞬间,屋里只有一旁楚行研磨草药的声音,屋子里是被捣乱的草药发出的草木气味。
笃笃笃笃。
楚莹莹美滋滋的从身前小布袋里掏出一根山楂条,先是下意识往自己嘴里塞,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