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狗蛋就是她现在要送走的美少年。
楚莹莹觉得有些可惜,狗蛋这么好的名字,还没正式用,就要消失了。
算了,下次有机会,捡到更合心意的,再起这个名字好了。
楚莹莹忙活好一切,推开狗蛋的屋门进去。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出发啦。”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小下巴倨傲的抬起,手背在身后。像个要护送美娇娘出去的公子哥似的,还要讲究君子风度。
顾荆身上穿的还是楚家准备的粗布衣裳,他刚来的那身衣裳其实已经被缝补好了,也洗晒干净了,但他却没有穿上的意思。
少年撑着身体站起,紧抿唇,点了点头。
他的腿还没好,其实不好就这么出来。可一日不回宫中,心里就有颇多的疑惑没解开。况且,他乃储君,若是失踪了,势必引起动荡。
母后和父皇也会担忧。
不过宫中有御医,回去了,伤会好得更快罢。
顾荆迟疑的想,目光扫过楚莹莹,眼里浮现自己也没发现的复杂。
他艰难的移动步子,准备跨过门槛时,楚莹莹忽的扶住他胳膊。
“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呀。”
少女清脆的声音,让顾荆身形一顿。
他僵着身子,一条腿不知道是该抬起还是落下。
楚莹莹笑了出来:“我逗你呢。你这样挺好,不过你这么会保护自己,照你这性子,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
少女笑得一派明艳,顾荆的耳根却慢吞吞红了。
楚莹莹越发想笑,愣是忍住。
狗蛋脸皮薄,还是不要逗了,免得少年恼羞成怒。
“快走罢。你的腿我想好法子了。”
楚莹莹扶着少年走到院子里,指着地上自己改装好的小推车,朝他骄傲的一点下巴道。
“瞧,我弄的好不好?你坐上去,不用你走路。”
楚莹莹也知道少年断着一条腿,需要静养,不好就这么落地走来走去。
地上的小推车,四周扯了一块蓝色的布围了起来,上面用竹子绑了固定,光看模样,竟然像个小型的马车。
顾荆:“……”
楚莹莹伸过来小脑袋,邀功一般开口:“是不是很喜欢?我就知道你喜欢,坐在里面帘子挡着,你会很安心的。”
顾荆眼皮跳了跳,他下意识有些拒绝这辆花里胡哨的“马车”。
然而少女的热情让人更难以拒绝。
他僵住半晌,右手在自己左手写下一个字“重”。
楚莹莹点头:“我知道你重呢。那日抱过的。连拖带拽,才把你弄到那个小土坯房。”
她指的是那天晚上,顾荆跑进洞穴里躲着又晕倒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家弄过去的那件事。
顾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耳根也泛红。
楚莹莹似是看出来他要说什么,哥俩好拍拍他肩膀:“不用害羞。反正我也不要你了。别的姑娘不知道你重,没事的。”
少年桃花眼幽幽看了她一眼,耳根更红。
竟然不知道刚才那话算不算安慰。
大龄王朝的太子,因为太重,被人嫌弃了。
他真的…很重吗?
少年忍不住低头看自己。
作为储君,顾荆骑射一道自然都有涉猎。就是武艺也习过,毕竟日后成为一国之君了,身上也得有些自保之力。
他的手心,连同指尖,其实有薄薄的茧。那是经常握弓握剑练出来的。
他…
就因为楚莹莹一句“重”,可怜的小太子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是否别人都碍于他是储君,没说真话。
比如他其实确实有点重,还胖?
楚莹莹盯着顾荆瞅了一会儿,见少年脸上神采变来变去,好像怀疑人生的样子,她噗嗤笑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经不起逗。你是男子嘛,自然要重一些的。我拿你和小狐狸比,你不重才不正常。”
她笑得身子乱颤,扶着门框恨不得捶墙。
笑死了,贵人家的公子哥都这么纯良嘛。像个小白兔似的,一逗就有反应,太好玩啦。
顾荆站在院子里,一张俊逸的脸红到了底。
他后知后觉,他似乎又被这少女“调戏”了。
第8章 吓的,还是羞的
大概是被楚莹莹笑够了,顾荆俨然已经有些自暴自弃。
他再不多说什么,也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了,沉默的坐进了蓝色布帘围着的小推车。
小推车被楚莹莹用木板加宽过,两边坐着不至于狭窄,就连长度也刚好够顾荆把腿放直。
“给你个褥子垫腿和屁股。”蓝色布帘被掀开,伸进来一只素白的手。
屁股…
太子的耳根已经红到不能看,他几乎是有些庆幸,自己在“马车”内部,不至于被这胆大的少女看到自己的窘态。
他接过褥子,自暴自弃的垫好腿。
外头却又传来清脆声音:“屁股也垫好了吗。回头有泥泞小路,颠得疼呢。”
像叮嘱小宝宝,似乎毫无男女之别。
顾荆动作一僵,顿了半晌,红着耳根匆匆把褥子扯到臀下。
他怕了。
再怕这姑娘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隔着布帘,楚莹莹看不清少年的脸,但猜也能猜出对方的反应,不由好笑。
“是你们贵人家的少爷都这么可爱,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可爱?”
少女声音其实是甜的。
顾荆被呛到,扶着身旁固定在小推车上的木板,咳得脸红脖子粗。
于是布帘下又伸进来那只小手,柔柔落到他背上,豪气横秋的替他拍了两下。
“哎呀,你这身板不行呀。回头若要娶娘子,还得好好练练呢。”
咳嗽刚好转的少年,又是一阵猛烈剧咳。
他拳心蓦地握紧,漂亮的墨玉眸子里,闪过局促和慌乱。
她怎么如此…
如此…
少年放弃了挣扎,清心寡欲闭上眼,打定主意,无论楚莹莹说什么,他都别在意。
“你坐好了,那我们走了。”楚莹莹又从后院牵过来一头牛。
顾荆默了默,有些松了口气。
他差点以为少女要亲自推他。
现在有牛来拉小推车,就没有那么窘迫了。
楚莹莹似乎天生有和动物亲近的能力,黄牛被牵过来时,一摇一摆走着,还很高兴地“哞“了一声。
田娘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身上银子够用吗?”
楚莹莹每隔一段时间就爱自己去赶集,这是打小的习惯了。黄牛又认路,莹莹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走出去就没吃亏过,田娘还是比较放心的。
楚莹莹小虎牙露着,笑得格外开心:“阿娘既问我了,那我身上肯定不够。”
她手心朝上,像个讨食吃的小松鼠。
田娘摸出一锭碎银放过去,没好气道:“够了?”
楚莹莹怪叫:“啊呀多了。给我十个铜板罢。”
田娘瞅她一眼:“好啊,你算着,用掉十个铜板剩下的还我。”
楚莹莹就嘿嘿嘿笑着不吭声了,收好了碎银:“那我走了。”
进了她口袋的,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呐。
黄牛拉着小推车,慢悠悠的走在乡间小道。
楚莹莹跨坐在牛背上,随便黄牛走得多慢。她时不时从布袋里掏点吃的往嘴里送,看着日头好,她还哼了哼小曲,很自在的模样。
顾荆半靠着小推车坐着,蓝色的布帘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微风阳光和少女的曲声都隔绝在外,但还是有影影绰绰的一点余音飘进来。
他垂着眼看自己的伤腿,上面绑了木夹。
虽然楚大夫只是乡间的一个私塾先生兼大夫,医术却很扎实。谈吐也很文雅,流落到乡间,实在是可惜。
顾荆体会到,为何过去皇祖父会说民间素来有高人隐士了。
如果撇除掉对宫廷的担忧,其实在这里歇息的这几日,是有生以来最宁静的日子。
少年看着布帘外偶尔一晃而过的树,听着道上那些百姓的交谈声,生出一种奇怪又荒谬的不舍来。
就仿佛他其实也可以生长在平头百姓家,然后过着这种虽然清贫简单却安宁的日子。
“吃吗?”蓝色布帘忽然被掀开,伸进来一个烤红薯。
少女半张侧脸,沐浴着阳光。
顾荆清楚透过布帘,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梨涡。
笑容这么甜的少女,顾荆第一次看到。
宫中没有这么多肆意欢笑,宫女都要避开上位者的直视,就是笑,也是带了恐惧和讨好的奴颜婢膝。那不真实。
“喂,你要不要呀。”楚莹莹催促,烤红薯有点烫,烫爪子了。
顾荆怔了怔,视线终于回到食物上。
楚莹莹:“你不是今儿还没用早膳嘛。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好了。反正等你回家了,山珍海味都有。”
哪怕知道对方不会留下来做自己的童养夫了,冲着那张脸,楚莹莹还是想对他好点。
“…谢谢。”顾荆尝试开口道谢,却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黯然半晌,接过了烤红薯,紧抿着唇,许久没动。
照理说,他从宫中出来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四五日。
四五日没有自己的消息传来,这会儿父皇母后应该早就发现了端倪才对。可民间却并没有什么风浪。
有来山崖下村庄寻找钦差要犯的,却始终没有来寻大令朝太子的。
顾荆直觉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甚至那些本该保护他的暗卫,直到现在还没任何影子。
流落民间的太子,内心升起了几丝不好的感觉。
他面上看着还镇定,心里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惘。
越接近人流多的地方,那种迷惘就越强烈。
仿佛前方等待他的,不是宫墙中父皇母后的等待,而是别的什么可怖怪物。
“吱吱!”一道红影子忽然跳上小推车。
顾荆回过神,看着跟上来的红狐狸,怔了怔。
红狐狸眯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烤红薯瞧,小鼻子还耸了耸,像是在嗅这个香味的东西能不能吃。
顾荆眼里漫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掰下来一小块红薯。
红狐狸先是后退半步,见他只是想分享食物,才小心翼翼接近,然后用爪子把红薯块往自己这边扒拉了一点。
这幅警惕的模样,一股子灵气。莫名让顾荆想到了正在牛背上哼曲的少女。像它的主人。
红狐狸大概是嘴巴挑,红薯块啃了一口就不吃了。然后把自己抱成球,玩了会尾巴,甚至伸出爪子磨了磨木板,发出了“夸擦”的声音。
楚莹莹听到动静,回身掀开布帘子。
“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少女拎着红狐狸的后颈:“快回去。县里坏人多着呢,小心别人扒了你的皮做大衣。”
一番吓唬果然起了效果,红狐狸几哩哇啦乱叫,然后蹬腿要走。
楚莹莹松开指尖,瞧着狐狸没入了灌木,然后火红色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远处林间,她才收回目光。
顾荆瞧着这一幕,出来时一直紧绷着的神色,悄然变缓。
楚莹莹回头看他:“等会前面就到集市了。你现在可以说你家住哪儿了罢,或者告诉我该怎么联系上他们。”
顾荆抬眼,桃花眼形状漂亮,眼波潋滟。
【京城】
他在木板上写了这两个字。
楚莹莹眨了眨眼:“原来是京城的高门少爷。那我就不好送你过去了。我们这里是京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我没出过远门,我爹娘也不会让我去的。”
顾荆不吭声,只安静看着少女。
他还是少年郎的身量,并没有完全长成,可气质和容貌放在那儿,骨架就很好看。穿着粗布衣裳,举手投足也有股常人没有的贵气。
少年喉结明显,下颚线弧度分明。
长得是很纯良,又根正苗红的俊,有正人君子的感觉。
一看就是自幼读了很多圣贤书,被教养的很好的贵族少爷。指不定还真是哪个传承多年的书香世家里养出来的。
楚莹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咬唇道:“你看我也没用。呐,你若真想回去,我可以托人给你传信。反正我不能送你去京城。我走不开。”
少女说到这里,对着这么好看的脸,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是扭开了脸,坚持自己的意见。
顾荆听在耳里,沉默了些许,又写了两个字。
【多谢】
少年眼里却有了微微笑意,他以为这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还未出过远门。这倒是有几丝女儿家的感觉了。
顾荆对楚莹莹的印象很是复杂。
初见时,被对方用药丸救下,便有几丝朦胧的好感。那时,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
但后来在山洞里,他错把对方当成了贼人,差点不慎弄伤了对方。楚莹莹又表现得是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声音都带着哽咽,惊惧交加。这便让他多出了几分难以启齿的愧疚。
再后来,却是楚莹莹夜里把他拖到可以住的土坯房里,还给他的断腿上了药,甚至还让红狐狸送来吃食。
彼时,他内心的好感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不会再怀疑对方,且还觉着自己对楚莹莹亏欠很多。
直到后来,他又晕倒在田中,被找来的楚莹莹带了回去,终于得以见到救命恩人的模样。
还听见了小姑娘常常被阿娘揪着耳朵,满院子兔子似的吱哇乱叫。
然后少女又闯入他房中,又是捏他脸,又是捏下巴…
虽是水灵貌美,却像个冒失的小纨绔。
他从未见过如此形容的女子。
后脑勺被人盯着,楚莹莹立刻有感觉,她猛不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