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大和守安定别过脑袋,将视线落在窗外,他望着即便入夜了也人来人往的街道,不再开口。
当冲田组刀剑的房间陷入安静时,鬼舞辻无惨却开始有所行动了。
这一千年来他都生活在黑夜,这是属于“鬼”的时间,恐惧阳光的鬼,只有在夜晚才能追踪到痕迹。
狐之助对他说的话,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
他想,或许他的“死”,并不是像狐之助所说的那样,被鬼杀队的柱和日之呼吸的继承人围攻,而是另有原因。
如果这样想,那么时之政府让他进行此次出阵的原因,必定和现如今的鬼之王有关。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鬼舞辻无惨抬起了脸——他要先去一个地方。
第60章 番外
皎月高悬, 细碎的月影从树枝的缝隙中垂落,有着一双红梅色眸子的少年站在树下, 远远地望着升起炊烟那户人家。
那是住在山中的烧炭人家——灶门家。
那就是日之呼吸的继承人,灶门炭治郎的家。
时之政府发下来的文件上有灶门家的具体位置,但鬼舞辻无惨的记忆中却没有。他一路走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这也加深了鬼舞辻无惨的猜疑, 如果他的死真的和狐之助说的那样,与灶门炭治郎有关, 那么在走过一次的、前往他的“仇人”家的路上, 他一定能想起些什么。
仇恨、愤怒……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什么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鬼舞辻无惨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穿着绿色市松羽织,正在和弟弟妹妹们玩耍的少年,也注视着他耳垂下坠着的花札耳饰。
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 只有继国缘一。
直到这时,鬼舞辻无惨已经敢肯定了,或许狐之助没有说谎, “鬼舞辻无惨”的终结的确如它所说, 是被日之呼吸的继承人和猎鬼人的柱合力斩杀, 但他却不是。
他来自错误的历史中, 或许……就来自这个世界。所以时之政府才要将他派遣来这里。
距离原本的“鬼之王鬼舞辻无惨死亡”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可现如今鬼却仍然存在,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便是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的事情了。
这样做既不是为了时之政府,也不是为了守护正确的历史。只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弄清楚, 在他失去的记忆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及此处,既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猜测,那就没必要再在这里停留。鬼舞辻无惨微微抬起下颌,因那对花札耳饰而升起的杀意转瞬即逝。
这一千年来,他大抵从未如此平静过——一切不满与不甘仿佛都从他身上剥离,余下的只有平静。
已经没有做什么的必要了。
鬼舞辻无惨想,继国缘一……已经不再是会让他胆战心惊的存在了。所以仍在山中卖炭的少年,就这样继续自己平静的生活也没有关系。
-
灶门家。
深红发色的少年闭上了眼睛,他闻到空气里有一种特别的、又很奇妙的气味。因为自幼便有着过人的嗅觉,灶门炭治郎甚至能够闻到人心的气味。
他偏过脸看向树林,繁密的树木层叠遮掩,在那些重叠的枝叶下传来的味道……只存在了片刻,便又消失不见了。
“哥哥?”
背着弟弟六太的灶门祢豆子走到他身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树林里有什么吗?”
“啊……”灶门炭治郎回过神来,对妹妹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能是野兽吧,毕竟是山里。”
看着眼前的哥哥,灶门祢豆子也笑了起来,“那快进屋去吃晚饭吧,哥哥。”
灶门炭治郎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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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在从灶门家回去的路上便有了自己的想法,按照正确的历史来说,这是一段鲜有人知的过去,“鬼”和“鬼杀队”都生活在暗处,在人类的视线难以触及的地方展开活动。
“鬼”的行踪很难捉摸,鬼杀队的行踪也一样。不过之前的鬼舞辻无惨并没有特意去查探产屋敷家的位置,因为他一直都觉得没有这种必要。
在他看来,鬼杀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比起他需要的能够弥补自己害怕阳光这一弱点的青色彼岸花,鬼杀队的猎鬼人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这是他曾经的想法,是身为“鬼王”时的想法。而现如今,他是时之政府派来解决变动历史的“审神者”。
他的新下属,那群刀剑付丧神们,提出了一个让鬼舞辻无惨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的提议。
在药研藤四郎分享完他昨晚外出侦查得出的结论之后,鹤丸国永说:“如果实在很难找的话,其实也没必要特意去找‘鬼’吧?要是能找到鬼杀队,从鬼杀队那里,应该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样的思路并无不对,而且比起没有聚居性,也没有组织性和固定居所的“鬼”来说,从出阵文件中就能查到的、鬼杀队的队员们会前往整修的门口印着紫藤花纹的家族,显然更好寻找。
当然,大家提出的都只是建议,最后能做出决定的,还是审神者。他才是此次出阵的指挥者。
“那就去找鬼杀队吧。”没有提出异议,鬼舞辻无惨做出了定夺。
时之政府的任务是找出历史发生变化的原因,让“鬼”在正确的时间内消失,而鬼杀队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也是以消灭所有的“鬼”为目标——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鬼舞辻无惨此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接受和鬼杀队一起灭鬼这样的建议。
但有些意外的是,在换了一个角度,不是作为当事人之一,而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时代,看待这一段历史时,他其实比想象中更加平静。
毕竟他们要消灭的这里的不知名具的“鬼王”,和他鬼舞辻无惨又有什么关系呢?
-
在分配好了任务之后,一行人决定分头行动,首先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和鬼杀队的人接触,然后从他们那里尽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时之政府能够提供的都是一些大致的信息,最关键的部分还需要他们自己去寻找。在“鬼”的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动,现如今的鬼王究竟身处何处,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探寻。
当然,鬼舞辻无惨自己也没有闲下来,而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刀剑付丧神和他同行的提议。
鹤丸国永自告奋勇要担任护卫保护审神者,却在话音刚落时便被审神者拒绝。
鬼舞辻无惨选择了药研藤四郎与自己同行。
作为栗田口家除一期一振外最可靠的刀,药研藤四郎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嘱托,绝对会保护好审神者。
鬼舞辻无惨没有置喙,不选鹤丸国永不是讨厌他,只是因为不太喜欢他说话的方式——这总会让他想起自己以前就很讨厌的下属。
-
与此同时,身处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打了一个喷嚏。
“‘鬼’会感冒吗?”阿雀奇怪地问他。
童磨很认真地想了想,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生过病,所以“应该是不会的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阿雀忽然说,“我听说在人类间有一种说法,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你了。”
“诶~”童磨托着下巴,露出一派好奇而又天真的神色,虽然他身为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与人类往来密切,但信徒们对他说的都是人世间的疾苦与悲哀,是一切沉痛与不满。
童磨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于是他问阿雀:“是阿雀在想我吗?”
阿雀摇头,“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嘛。”
童磨点点头,恍然大悟道:“那难道是猗窝座阁下在想我吗?毕竟我们可是很要好的朋友。”
除了猗窝座阁下,其实也有可能是黑死牟阁下。童磨想,虽然和黑死牟阁下的交流并不多,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好。
——是童磨自认为的很好。
阿雀的表情因此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她说:“你高兴就好。”
“我很高兴,阿雀。”童磨略微敛了敛笑意,他半是抱怨一般地说:“你已经很久没来寺庙里找我了。”
自从阿雀夺得了鬼王的权位之后,她的住所便成了无限城,以前那种因为在无惨那里受了委屈,时不时跑到寺庙来诉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以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随便的一个举动或是一句话都可能触碰到无惨的怒点,被对方的怒火烧得满身狼狈。
但现如今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没有鬼敢反驳她,也没有鬼敢斥责她。
鬼王凌驾于所有鬼之上。
可阿雀却觉得,她似乎并不高兴。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高兴了。
不仅是因为失去了(实际上并没有承认过阿雀女朋友身份的)男朋友,也是因为大家对待她的态度。
以前童磨会笑眯眯地摸着她的脑袋,和她一起在背后偷偷摸摸地说无惨的坏话。以前鸣女也会一脸冷漠地听她诉苦,任由她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哭哭啼啼。
但成为了鬼王之后,好像总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你希望我来找你吗?”她问童磨,“你喜欢我来找你吗?”
以前鸣女从来不会介意她住在无限城,现在她也不介意,但感觉上来说……这种不介意也发生了变化。
童磨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他说他和阿雀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比和猗窝座阁下更好。
“因为阿雀很可爱,比那些信徒们可爱,也比猗窝座阁下更可爱。”
但这样说着的童磨,却不会再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了。
阿雀忽然就不太想继续当鬼王了。她觉得这很没有意思,和很久以前她所知道的鬼王朋友们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但她没有告诉童磨,她只是说,“我要回去了。”
童磨盘腿坐在蒲垫上,歪着脑袋看她。
他忽然问,“你下次还来吗?”
是很普通的问题,但阿雀却莫名觉得还有其他的意味在里面,就像是童磨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者察觉了什么。
她说:“有空再说吧。”
实际上,成为鬼王之后的阿雀,早就已经有了很多很多的空闲时间。
第61章 番外
从万世极乐教出来的时候, 阿雀发现外面正在下雪。
细碎的雪花从天空坠落而下,她伸出了手, 落在掌心里的细雪转瞬间便化为了小小的水珠。
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阿雀抬起脸来,目光顺着感知落在了不远处的打扮有些奇怪的青年身上。
青年有着一头雪白的短发, 身上穿着繁琐华美的服饰, 金色的坠链随着他的步子晃动着——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在那短披风下被遮掩着的, 应当是刀剑一类的武器。
自从明治维新以后, 禁刀令被颁布到每一个角落, 以前那种武士们腰间挂着长刀、手掌按着刀柄走在街道上的日子,早就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不过据阿雀所知,产屋敷家所领导的鬼杀队, 时至如今仍在使用着名为“日轮刀”的刀剑作为武器。
可不管她怎么看,也不觉得那名白发白衣的青年会是鬼杀队的成员。严格来说,他甚至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 阿雀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在很久以前的过去, 她曾不经意地听闻过一些奇怪的说法。
高天原的神明们拥有强大的力量, 祂们能做到绝大部分人类和妖怪都做不到的事情,可唯有改变过去与未来的能力,即便是高天原的统治者“天照大神”也未能拥有。
——哪怕对于神明而言,这也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但在阿雀的记忆之中,她似乎听谁讲起过有这样的存在。
究竟是谁呢?向来记忆力都不太好的阿雀有些苦恼, 她似乎想不起来了。
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无果,阿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名青年早已不知所踪。她的目光落在青年原本站着的位置片刻,才转身回到了无限城。
琵琶的铮鸣回荡在空旷的无限城,它的主人鸣女跪坐在离阿雀不远的地板上。扭曲的空间让她们的站位彻底颠倒,梦幻般的荒诞感时刻笼罩着整个无限城。
“鸣女。”
阿雀话音未落,鸣女便善解人意地把她转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恭顺地伏低着脑袋,长长的黑色头发扑落在地板上。
从那头黑色的长发下,鸣女发出恭敬的声音来,“您有何吩咐?”
听话的孩子总会得到更多的喜爱,甚至相比于十二鬼月,阿雀都更加喜欢懂事的鸣女。但鸣女似乎不太喜欢她。
虽然现如今鸣女对她毕恭毕敬,但阿雀还是感觉到了,以前的鸣女哪怕不想听她哭诉也会一脸欲言又止地忍耐,那是因为她和阿雀的关系其实算得上亲近。
但成为了鬼王之后,所有人都和她疏远了。
——当鬼王很没有意思。阿雀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觉得自己忽然理解了无惨为什么总要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因为他并没有可以亲近的人。
鬼敬畏他,人害怕他。鬼舞辻无惨一直以来都在为了自己而活,他没有在意的也没有想要守护的……可以称得上美好的东西。
这听起来有些可怜。阿雀想,她现在也是这么的可怜。
自从一怒之下杀掉了她的前男友并且以牙还牙之后,没过几天阿雀就开始后悔起来了。
倒不是后悔杀了他,而是后悔接手了他的东西。
她那时候已经夺取了无惨对“鬼”的控制权,贸然抛弃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能暂且留着,顺便通知十二鬼月鬼王之位易主。
从阿雀个人的角度来说,她觉得无惨对鬼的管理很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