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青山问我
时间:2021-11-20 00:17:40

  “百祭台降罪给降臣也是太子下得令。”
  “关闭门城门,拒二十州难民逃难还是太子下的令。”
  “沈大人,你看清你伺候的是人是狗吗?你还能说太子真的是值得你效忠的人吗?”
  看着沈离枝不由自主颦起的柳眉,严行豪得意张狂笑了起来。
  沈离枝在他的笑声中抚平眉眼之间荡起的些许涟漪,目光重归宁静,声音轻柔但却毫不犹豫答道:“是。”
  严行豪愕然,笑容乍一收,那张脸就扭曲了起来。
  “你说什么?”
  沈离枝漾开轻浅柔笑。
  “太子殿下或许真如严大人口中所说,不是尽善尽美之人。”她目光澄澈,面容恬静。
  “他虽暴戾恣睢、苛刑重罚。”
  沈离枝结合这几日亲眼目睹,不由自然而然地道出几分真情实意。
  不过两人都知道‘虽’字起头后面跟着的都不是重点。
  严行豪哼了一声,大有少扯这些虚的,有话直说。
  “但是。”
  沈离枝抚了一下袖子,抬头看着严行豪,正色道:“这不正是身为臣子,我们存在的意义吗?”
  严行豪没有说话,双眉紧皱起,看向一脸稚嫩又满目天真的女官,想笑话她,可却怎么也扯不起嘴角。
  “太子身为储君,扶持他、侍奉他、包容他,他行差错步,应提醒他、劝诫他,这才该是大人与殿下君臣相处之道。”
  “如今陛下纵情山水、求仙问道,放权于太子殿下,太子未到及冠之年,大周正值多事之秋。”
  沈离枝眼底划过遗憾的神情,“大人也曾是陛下的股肱之臣,非但没有好好扶持储君,反而和殿下背道而驰。大人如今还觉得这些全是太子殿下苛刑重罚的过错,自己当真一点错都没有,那您真得错得彻底了!”
  沈离枝声音不大,也谈不上严肃威仪,只是娓娓道来,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严行豪却听得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沈离枝再次屈身给这位曾经也为大周鞠躬尽瘁的大臣行了一礼,“即便大人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大人也该为自己的家人、族人着想。”
  严行豪煽动着鼻翼,虽然大口呼气,却仿佛四周的空气被一瞬抽干了,肺腑里都是焦灼地疼痛。
  他双目充血,低声吼道:“不!我没错!”
  沈离枝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大感失望。
  一个心善至纯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让人胆颤的‘暴君’。
  看这些各怀心事、各自为政的臣子,多少她也能明白一些,事情都没有那样简单。
  更何况能为了千万灾民兴师动众处置在朝中盘根庞大的严氏的太子,严行豪所说的那些恶事便不能只看浮于表现的结果。
  沈离枝再次屈膝,“下官既已完成使命,就不耽搁贵府大事。”
  说完,她也管不上严行豪会如何想,会怎样做,转身就走,姿态从容优雅。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多出几人。
  来不及反应,她一头撞进身后那人的怀里,霎时被那硬邦邦的胸膛撞懵了头。
  一股雪松的清冽的气息包裹着她,像大雪后从松针上抖落的绵绵积雪,铺天盖地。
  明明是初夏却让她有了生寒的感觉。
  而这气息还让她分外熟悉。
  下一刻,李景淮的嗓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沈知仪,孤交代你的事,是不是还忘了一件?”
 
 
第27章 劝说   “殿下,奴婢有话要说。”……
  沈离枝懵了一息,因为这极具侵入性的气味萦在鼻尖,就好像整个人钻进了雪松林,被苍天的大树团团包围。
  李景淮说完话,也没有动,更没有伸手推开她。
  仿佛他不过是一根柱子,轻易不会自个挪动。
  沈离枝吸了一口气,提脚往后连移两步,借着严行豪手下带来的灯笼悄然打量他的神色。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淡淡扫来,眼底没有任何神色。
  沈离枝还是生出些不妙。
  那被她抛之脑后的任务,终于回到了她脑海里。
  沈离枝没想到,太子会亲来严府‘督工’,而自己和严行豪的那一番话肯定都被他听了去。
  但是覆水难收,沈离枝索性装作不知晓,先规规矩矩跪下,“见过太子殿下。”
  她一跪,身后的人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当真是太子亲临?
  “太子?”
  严行豪站在原地没动,隔着一点距离,肆意打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紫衣青年。
  李景淮手上拿着一把扇子,随意在指尖把玩,而沈离枝不敢高抬的目光正好落在那扇骨上。
  不由记起那冰凉的竹骨滑在她脖颈上的感觉,一寸寸像是要剔骨挂肉,带着生杀予夺的意味。
  “几日不上朝,就认不出孤了?”
  严行豪现在已经被罢免官职,就如他所说,一介草民。
  草名见到太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自然是要下跪了。
  但是严行豪只是望着他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跪下叩首意思。
  “太子当真仁善,犬子大婚不但送上贺礼还亲临寒舍,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
  李景淮听完他的话,就笑了一下,笑得随意,开口更是随意,“孤只是担心沈知仪,不懂分寸,得罪了严老爷。”
  严行豪口里说着不敢,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连云十三洲出事以来,因为灾情严重,一开始朝廷并没有空暇把目光放在严行豪身上,为官数十载,他也颇为谨慎,趁着他们无暇分神,暗自就把能寻到的证据都给处理干净了。
  所以朝廷最开始给他定的是失察之责,责令他回府,禁足思过,他便没有放在心上,哪知道李景淮竟然趁他不防,出京亲查。
  禁足就变成了圈禁,圈禁又变成了阖府抄杀。
  一步步演变突然,让他这个浸淫官场数年的老手都措手不及。
  而盒子里那份名单,就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那些都是他扶持过、帮助过的同僚,一手握着恩,一手把着柄,恩威并用,不愁他们不会费心费力替他开脱。
  如今他们都躺在同一张轻飘飘的纸上,叫东宫的人送到他手上。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身后喜宴的喧哗声像鼓点一样,一阵阵传来。
  严府院子里的热闹和门外的清冷,对比强烈。
  而这份热闹全都仰仗于他严行豪出事以来的泰然自若。
  如今这份信心满满的镇定正缓缓崩裂。
  “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严老爷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李景淮忽而淡声道。
  严行豪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太子还想从老夫这里要什么?”
  李景淮不答,扇子又一转,走前两步,敲了一下沈离枝的肩。
  “起来同严老爷说罢。”
  沈离枝面上微征,缓缓站直起身,转头望着李景淮疑惑。
  “殿下?”
  他分明自己站在这儿,他一开口,旁人就是脑袋也会亲自端上来,为何非要她来开这个口?
  李景淮斜睨着她,把手臂抱在胸前。
  “扶持孤、侍奉孤,嗯?”
  后面还有提醒和劝诫,他却不提。
  沈离枝望向他眼底,虽然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她连猜带蒙,还是品出些意味。
  她一厢情愿想拽李景淮出泥潭,而李景淮则想——
  染黑她阿。
  不是要以他为主吗,他要做的就是杀戮强夺。
  他要严家亡,就要她做那个推波助澜的帮凶。
  沈离枝眼睫一颤即移,视线落在严行豪面上。
  她缓缓开了口。
 
  太子并没有在严府耽搁太久,自他出现到离开不过一炷香时间。
  沈离枝却觉得站得后背生疼。
  捧着严府的族谱,她遥望一眼大婚喜宴那边通亮的灯火,才跟在太子身后走出严府大门。
  一辆金丝乌木的马车在几名持刀的黑甲侍卫护卫下缓缓行来,停在他们身前。
  李景淮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身对她摆了一下扇子,道:“拿来。”
  沈离枝收紧手指,并没有马上送上去。
  抬起头,依然是那张弯唇浅笑的温婉模样,她温声道:“殿下,奴婢有话要说。”
  李景淮望了她一眼。
  “说。”
  李景淮虽然准了她,可是语气中森寒冷意已经不加掩饰,他凤目半阖,狭长的眉蹙在眉心。
  显出一分不耐和极度抑怒的状态。
  明眼人看见这样状态的李景淮肯定两股战战,不敢再冒犯其一二。
  就连赵争都忍不住先行把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沈离枝在这样焦灼的氛围里只是稍一颦眉,然后又像寻常一样眉目舒展,唇线微弯。
  “是,奴婢斗胆。”沈离枝屈了下膝,站起时才道:“想请殿下为严府之人另寻发落。”
  “天灾无情,事态无常,虽有人为也有人不可为。”
  “殿下就是以严家阖府性命也换不回连云十三州无辜丧命的百姓,让他们此时以死谢罪除了挤了那些百姓的轮回路,半分好处没有。”
  她这是已经开始履行一个臣的职责,在劝诫他不要大开杀戒?
  李景淮慢慢扬起唇,觉沈离枝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很是新奇,出于猎奇的心态便也没有打断她,盘手等着。
  至于他听了多少,无人知道。
  李景淮目光微敛,凝视在沈离枝脸上。
  那张脸不过巴掌大,肤色莹莹润润,像月光照在雪地,眼睛黑如点漆,满目天真,一脸温柔。
  “……殿下不妨将他们发配至连云十三州,处理水灾善后,也能尽一份力。”
  沈离枝说完,轻抿了一下干燥的唇才抬起双眼,唤了一声:“殿下?”
  “说完了?”
  “是。”沈离枝点点头。
  李景淮恩了一声,朝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拿来。”
  马蹄阵阵,晚风吹拂起马车外的铜铃,发出闷沉的声响。
  李景淮靠入引枕,头微微后仰抵在车壁上,手上除了扇子还多了一本看着有些年岁的册子,蓝皮封面用篆书写着严氏族谱四个字,字角都有些磨损。
  隔着垂锦织金门帘传来赵争的声音。
  “殿下,沈知仪还在原地,没走。”
  如今能左右他决策的还真没有几个,而沈离枝显然不会在其中。
  李景淮发出一个极轻蔑的呵音,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蓝皮册子上转瞬又想起沈离枝刚刚的表情。
  他眸色一暗,竟觉得那张温顺的脸看着并不让人痛快。
  “那,殿下严家……”赵争摸不准他的意思,
  李景淮撑着头,拿起严家的族谱册子,嗓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照旧。”
 
 
第28章 美人   酒可是好东西(一更)
  严府翻天覆地,东宫清风和煦。
  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催开了几朵粉荷。
  湖心亭中软鲛纱被挽起,好让湖风能穿亭而过,驱散暑气。
  圆形的刻花白玉桌边坐了三人。
  两人持着青色薄瓷酒盏对饮,一人扭着身子,搭着扇骨在眉间。
  他的视线穿过柱廊的空隙,越过重重叠叠的碧荷丛朝岸边眺望。
  隔着瑶池水面,对面岸边人影憧憧,比之亭子内瞧着就更热闹几分。
  “你们看,那边有好几个美人。”
  他声音欢快,显然想引起另两个神色一个赛一个冷冽的青年注意。
  可惜那两人垂眸品酒,连个余光都吝啬,只显得他一人格外聒噪。
  他讨了个没趣,就用扇子轻敲了一下鼻尖掩饰那么一丁点的尴尬,悻悻然把前探的身子收回。
  不过很快他又脸上带着笑,把手肘往旁边身着杏黄色对襟常服的男子那边一滑,小声嘀嘀咕咕。
  “这司芳馆是不是对新人太过严厉啦!我怎么看见那边还有人在理花弄草,这大太阳晒着,好好的美人都要黑一圈嘞!”
  听见司芳馆三字,李景淮的凤眼才勉强移来,看了那边一眼。
  绯色的女官服饰本就比藕粉色的宫婢服显眼,因而在葱葱绿意的背景之前像是一支亭亭玉立的花枝。
  一阵风扬起少女披在身后的发,像浓云卷动,浪涛翻滚,带着几分随性的美。
  沈离枝迎着瑶池而立,抬起一手,压下被风吹起的发丝,以免弄乱仪容。
  “沈大人,您到树荫下避避吧,这里的活计没有半日做不完的。”白杏对她摇手招呼道。
  沈离枝嫣然一笑,温声道:“这里就好,风景好。”
  白杏顺着她的目光,看见瑶池里几朵绽放的荷花,嘻嘻笑道:“再过些时间结莲蓬了,才是更好呢!届时我们驾舟泛水,摘莲蓬采花……”
  “何须过些时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另一个宫婢听见了就抬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白杏,又笑眯眯看向沈离枝,“沈大人可允?”
  她们都知道沈离枝脾气好,待人温和又包容,所以相处下来说话也随意了些。
  沈离枝莞尔,“这会哪里有舟呢?”
  白杏见沈离枝口气中的纵容应许,便动手挽起裙摆下的裤脚,边笑道:“瑶池边上几阶都是很浅的水,用不着舟。”
  几个宫婢早就虎视眈眈那几朵早绽的荷花。
  炎炎夏日,戏水撷花对于终日埋头劳作的粗使宫婢来说就是最大的趣事。
  沈离枝心想左右旁边无人,就让她们歇息一会。
  几个宫婢很快就挽起裤脚提着裙摆,手拉着手笑闹着往水池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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