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青山问我
时间:2021-11-20 00:17:40

  乔辛漪竖着耳朵仔细偷听,也就捕捉到太子二字,不由柳眉深锁。
  她频繁用眼风扫着六公主的神色变化,心下一沉。
  六公主是一个脸上藏不住事的人,所以在宫婢的禀告中脸色一变再变,直到变得难看至极。
  宫婢害怕地倒退一步,怯声道:“就是如此。”
  李微容倒抽一口怒气,瞪眼竖眉,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什么!你说太子哥哥把她亲自抱上马车?!”
 
  沈离枝是被提上马车的。
  虽然和腰有关,但是却不是一个温柔的动作。
  以至于她跪在马车软毯之上都要强忍住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冲动。
  因为勒得生疼。
  李景淮手肘撑在在坐塌上的紫檀木几案上,揉了揉紧绷的鬓角,长腿自然伸开,马车里很宽敞,沈离枝又跪得很远,两人也不至于会挨上。
  李景淮正好隔着一段距离,将沈离枝整个身影收入眼底。
  因为沈离枝低垂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她自然展开的肩头,优雅弯曲的脖颈猜出她脸上的神情也不会太糟。
  他想起康远伯的痛骂,声声泣血,那场面血腥难看。
  难道沈离枝竟对康远伯的‘凄惨’遭遇没有生出半分同情?
  从而唾弃他这个‘施暴’的强权太子?
  “沈知仪。”他随意唤了一声,却还没想好下文。
  沈离枝等了半响,只好缓缓抬起头。
  雪肤乌发,墨眼红唇,一寸寸展露,像是画轴展开徐徐而出的美景。
  精致细腻,占尽风流。
  而她一开口,便要先弯起眉眼,好像那张脸不笑就不会说话一般。
  “殿下叫奴婢?”
  李景淮这次也没有错开眼,就看着她一双水盈盈的笑目,随口问道:“你就没有别的要说吗?”
  沈离枝心里还在想这一次差事没做好,就没能分出心思去揣测出李景淮的话。
  可是李景淮开口问了,她又不能不回答。
  于是她睁着杏眼弯着唇,极为温顺地问:“殿下还想听什么?”
  她这一反问,李景淮立即就被气笑了。
  入主东宫后,旁人只会绞尽脑汁猜他的意思,哪有人会巴巴这般问他。
  好像只要他提,她就能口若悬河满足他的虚荣。
  可是,他看起来像是那种爱听奉承话的昏君么?
  李景淮皱着眉,不由想起不久前,在玉栏之上,她的回答。
  ——奴婢既是东宫之人,所见、所听、所感都只为殿下,愿尽心侍奉,为殿下分忧解难,所以殿下要处罚奴婢么?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泰然自若、众目睽睽之下同他表忠心,可是李景淮心中却还是不悦。
  随着他从思绪中抽丝剥茧,他想明白了。
  是了。
  那张挂名录上,沈知仪分明写得是‘请离’。
  短短数日,哪来的忠心?
  大风吹来得也不及她变心得快。
  可看着沈离枝点漆一样的瞳仁,纯稚无邪,就像是从山灵水境突坠红尘,还未染纤尘。
  “沈知仪,你忠我为主,当真出自本心?”李景淮手撑在腮边,目光梭巡在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之上,一寸寸在探究。
  沈离枝颔首,认真回道,“是真的。”
  李景淮牵唇一笑,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漾开一抹异色,音色一如寻常的随意,“后日卢司言大婚,你替孤去道个喜。”
  沈离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疑惑,像是不相信他会忽然就热心于卢司言的婚事。
  李景淮伸手屈指,随手从几案上拿起一把竹骨扇。
  他顺手递出,扇骨一指,就宛若一把利剑指在沈离枝咽喉。
  沈离枝被迫抬起的下颚,因为这柄突如其来的扇骨而不能放下,保持着仰起的姿态,睁目一动不动。
  像极了乖顺听话,逆来顺受的模样。
  打磨细滑的竹扇顶端弧度隆起,顺着雪颈的弧度自上而下滑动,冰凉的触感带来丝丝麻痒。
  最后落在她锁骨之间,天突穴的位置点了点。
  力道不重也不轻,但是能听到扇骨敲在骨头上的轻响,闷闷的。
  “顺道,让他们早日把族谱给孤交上来。”
 
 
第25章 贺礼   故意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沈离枝没能如约给六公主送花,免不了惹来了上头的训责。
  不过她身上还压着另一桩紧要的事,而且还是太子亲自吩咐,不容有误。
  徐少理只能转派其他人前往,自然这人承六公主的怒火,回来就委屈地大哭了一回。
  沈离枝心中愧疚,前去安慰。
  好在那名女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这事也怨不得沈离枝,都是那六公主娇蛮霸道,谁撞上都是倒大霉。
  而沈离枝自己身上那差事才是最最难办。
  东宫里谁不知道卢司言嫁进严家,就是进了火坑。
  而严家的倾倒覆灭皆是太子执意所为,沈离枝在这个关头顶着太子的名目前去道喜。
  不就是给人添堵的吗?
  不必想,也会遭到各方明里暗里的刁难,这些人远比一个六公主难办多了。
  沈离枝哭笑不得,本去安慰人的,反被那名女官拉着手宽慰了许久,像是她去一次回来就会羞愧地甩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一样。
  沈离枝又去找了一次杨左侍。
  杨左侍虽然也有心劝太子,但是在严家这件事上她只叹气摇头,说道兹事体大。
  原是严家本家的子弟承了连云十三洲的护堤工程,户部从国库里调了三百万两白银用以用工、材料和维护。
  一场暴雨突如其来,被修固后的河堤却没能抗住计算过的水量,决堤了。
  大水瞬间席卷了数十个城镇,祸害了上万百姓。
  此事调查了两个月,就连太子都冒着危险去过一次连云十三洲。
  紧接着严家被就地圈禁,同严家有关联的重要人物全部受到牵连,然这些人不过是其背后势力的马前卒,几枚无用的弃子。
  既已是弃子,李景淮索性全毁了。
  他要敲山震虎,绝人后路。
  沈离枝叹了口气,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去看了那株芍药,惊喜地发现芍药的绿叶下,那被她损坏了的蛛网已经被修补好了。
  看着那一片小小的白色蛛网,沈离枝觉得心情缓和了许多。
  虽人生总会有意外,但也要像这只蜘蛛一样,继续努力。
  活下去。
 
  翌日傍晚,沈离枝在东宫的西门见到了她出行的全套仪仗。
  红翎羽,黄酸木,一匹膘肥的胭脂马外加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太监。
  老太监弓背勾腰,一张老脸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但是沈离枝曾亲眼见他用马鞭轻而易举卷起一个七八岁大、险些卷入车轮底下的孩子,有这样敏捷的身手必然不会是个普通的老太监。
  沈离枝坐上马车,用指尖摩挲着太子派人送来装着‘贺礼’的木盒子,目光落在门帘后老太监模糊的背影上。
  该不会是太子好心,怕她进了严府就不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吧?
  “沈大人您坐好嘞!”
  沈离枝回过神,隔着门帘柔声应道:“劳烦黄公公了。”
  车轱辘转动,碾在石板,发出持续的声响。
  沈离枝挑起窗帘看向一侧高耸的东宫外墙,院墙很长,仿佛是无限延展在道路的尽头。
  晚风把墙外的栀子树吹得暗香浮动。
  香气萦鼻,直到行出很远也似乎能闻到那股清香。
  又过了一阵,那股花香被浓烈的炮竹硝烟所掩盖,沈离枝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只听外面黄公公吆喝一声‘大人到了’。
  沈离枝才移目望向窗外的朱门彤柱,严府匾额两旁挂着两串红亮亮的灯笼,里面已经亮起了烛火。
  她抱起木盒子,提起裙摆从马凳上踩下来,严府大门敞开着,门外意外的冷清。
  一点也不像是大婚热闹的模样,不过沈离枝随即一想,也明白。
  严家如今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里,有几个八拜之交才会肯这个时候来淌混水?
  门口守着几个身着整齐的小厮,看见模样陌生的沈离枝上前就迎来问道:“请问您是?”
  沈离枝没有请帖,只有一块东宫令牌。
  令牌一出,几个小厮脸色顿时大变,什么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哆哆嗦嗦道:“您请、您请。”
  沈离枝觉得无端恐吓人是一种失礼,可是没有这块令牌她又进不去严府,所以她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在小厮们如菜色的面孔中走进严府。
  府门口清冷,府内却意外得还有些热闹。
  以至于沈离枝的到来都没引起注意,因为坐于酒席上的人都已经酒过三巡,大部分都醉醺醺。
  沈离枝左顾右望,终于叫住一个走得稍慢的婢女问路。
  因为她手上的这份‘贺礼’,太子专门嘱咐,要亲手交到严行豪手上。
  但严行豪是谁,才到上京短短一月不足的沈离枝压根不认识。
  要从一堆醉鬼里找出人来,和在一堆红豆子里摸个赤豆子差不多难。
  “严大人刚刚还在这儿,可能是去更衣了。”婢女打量她,神色有些惊讶,但是却也不敢多说,又连忙避开。
  沈离枝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这张和沈明瑶有几分相似的脸,在光线不明的地方确实更容易让人错认,只是这婢女避得这么快,究竟是怕什么?
  沈明瑶么?
  沈离枝对沈明瑶的记忆还停留在十来岁的时候,这几年沈明瑶跟着娘常常待在上京,在抚州的时间少了,就是亲姐妹也会生出几分陌生感来。
  沈离枝如今其实对她这位姐姐的了解恐怕还不如上京里这些人。
  沈离枝既知道严行豪此刻不在,就绕过他们摆着酒席的露天场子往旁边走开。
  听着奴仆口中的称呼,在场的人多来自严家本族。
  他们肆无忌惮的狂欢,琼汁佳肴遍地倾洒,借着这场大婚发泄一般胡吃豪饮。
  沈离枝不由蹙起柳眉,正想加快脚步穿过这片混乱嘈杂,耳边听见有人高呼‘乔世子当心!’
  紧接着一个身影朝着她的方向倒来,沈离枝若是避开,此人肯定要扑倒在地。
  所以她就伸出手臂,挡了一下。
  那人虽然喝得迷糊了,可还未完全失了神智,知道快摔跤了也知道扶住沈离枝伸出来的手,一握之下觉得入手纤细,当是一个女子的手臂。
  乔辛宴睁开朦胧醉眼,想要道谢,一看却清醒了几分,吃惊叫道:“瑶瑶!”
  沈离枝回眸微笑道:“世子认错人了。”
  乔辛宴疑惑收回手,揉揉眼,又伸手抓住沈离枝的手臂,“我、我没认错,你是瑶瑶啊!”
  “是沈明瑶?她怎么回来了?”
  “不是吧,她不是嫁人了吗?”
  四面八方的视线和声音一股脑砸过来,沈离枝无法一一分辨,但是显然眼前这位乔世子是将她错认了。
  她也没急着抽回自己的手臂,因为乔世子抓得太紧,她贸然挣扎只怕会适得其反。
  “乔世子当真认错了,我并非沈明瑶。”沈离枝耐心地、慢慢地同他解释。
  “你是。”乔辛宴相当固执,甚至用力一拽,把她又往自己扯了过来。
  沈离枝力气不足,被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不得已,她又将腰间的令牌举了起来,温声再道:“奴婢是东宫沈知仪。”
  东宫!
  惊讶的人群把她的这句话一声声传开,议论纷纷。
  “李景淮?!”
  乔辛宴的反应出乎沈离枝预料。
  他非但没有被东宫吓唬住,反而突然就咬牙切齿直呼太子的名讳。
  沈离枝不由神经一跳,深深看了一眼他涨红的脸和充血的双目。
  这人该不会也和太子有仇?
  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沈离枝的身子就被乔辛宴拉往他的方向跌去。
  乔辛宴拽住她的胳膊,浓重的酒气扑到了她脸上,光闻就知道是极辛辣的烈酒。
  “瑶瑶,你清醒一点,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他草菅人命,暴虐无常,他要杀得这些可都曾经为推他做储君出过力、流过血的啊!”
  沈离枝余光撇向四周,乔世子发酒疯、大放厥词,酒宴上的严家人个个无动于衷,反而交头接耳、低声附和,那一道道目光也是恨极了。
  “殿下,他们太过放肆,是否要属下出面?”
  树影之后有一个隐蔽的凉亭,因为没有点灯火,急急忙忙经过的严府婢女也未曾发现这儿有一坐一站两个不速之客。
  李景淮自饮自酌,听见赵争的话就一笑,用空了的酒杯指着沈离枝的方向。
  “不急。”
  赵争微愣,太子自然看见了沈离枝被人钳制住了,也知道她正落于下风,岌岌可危。
  可是不急两字从那张薄唇吐出,生生阻断了赵争的任何动作。
  太子为何要把沈知仪派来这里?
  又故意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赵争没想明白。
  可沈知仪在他印象之中,就是一张温婉柔和的笑脸。
  和张扬明媚的沈明瑶不同,赵争觉得沈知仪这人恐怕连重话都不曾对人说过几句。
  要她面对一群醉得蛮不讲理的男人,只怕比一只绵羊落入了豺窝还要无助。
  要不了多久,只会落荒而逃。
  伴随哗啦一声水响,酒宴的方向传来一阵尖叫。
  “你疯了!——”
  赵争刚把目光挪过去,就看见令他诧异的一幕。
  沈离枝一手被乔辛宴攥住不能动弹,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拿起一个白瓷酒壶。
  站在她面前的乔世子因为突然被泼了满头满脸的酒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懵在当场、一动不动。
  冰镇过后的果酿酒甜腻清香、也冰冷寒凉,酒水从他的眼睛、脸颊流下,一路滑进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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