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青山问我
时间:2021-11-20 00:17:40

  李景淮怎会相信她真的乖顺,若是乖顺不惹是非,又为何会短短时日让宁远伯府的人上门。
  “乔辛宴向我要你。”李景淮轻笑,“若你不愿呆东宫,就走吧。”
  他才说完,似乎早已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再退一步,转身时的袖摆不轻不重扫过沈离枝的手背。
  他抬脚,走得利索果断,袖子却被一股小力一扯。
  李景淮停步侧头,从自己绷直了的袖子往回看,直到看见袖子的端头被指尖莹润的小手牢牢拽住。
  “殿下,我愿意呆在东宫的。”沈离枝语速很快,好像慢上一点真会被太子送出东宫。
  送给那什么乔公子?
  “当世子妃不好,情愿在东宫做一个奴婢?”李景淮一边说道,毫不客气抬手从她指间抽回自己的袖子。
  听到世子妃三个字,沈离枝这才想起乔辛宴是谁,不就是严府大婚那日,错将她认作沈明瑶的乔世子。
  即便他不是心中有旁人,沈离枝也并不想匆匆再许给人,父母之言不可说,难道即便做了东宫女官也会没有半点话语权么?
  “我是真心想留下辅佐殿下的,求殿下允我留下。”
  这不是李景淮第一次从她口里听到‘辅佐’这样的字眼,听得多了,便没有了第一次的轻蔑和不屑,反而深深再看她一眼。
  她瞳仁很黑,却不是沉沉暮霭的浓黑,反而像是黑珍珠带着珠晕的光泽。
  让人轻易能看透她眼底的真情实感,她并没有说假。
  “为何要辅佐孤?”李景淮没有再说戏谑的话,反而因为奇怪她的执着。
  沈离枝张了张唇,想要发出的声音又被她下意识吞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儿时,那仅有数面之缘,曾陪她游街祈愿,并告诉她并不比别人差的少年。
  是为了那曾经他响亮喊出的,却在数年后被他亲自踩在脚下豪情壮志。
  身为大周未来的掌权者,若能是一个贤善之人,世间或许便会少许许多多被残暴杀害的无辜人。
  可是,她只是一个从大周偏远州政而来,对于如今的太子一无所知的人。
  世人常云,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太子他当真是自己愿意变成如今这样的么?
  是因为权利本就是肮脏血腥、冷酷无情,还是因为想要握住权利就要抛弃年幼时可笑的梦想?
  她根本无从可知。
  一厢情愿的想要去改变,何尝不是一样可笑?
  “沈知仪,你连番戏弄孤,很好玩?”李景淮眸子沉怒,一张俊昳的脸顿时变得生疏冷离。
  “我没有……”沈离枝咬了一下唇,下唇瓣就被牙印压出一道白痕。
  沈离枝想起了自己的儿时,小时候的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活泼,大人们总是在比较,而她却并不是各方面都优异的孩子,在长姐和同胞哥哥的衬托下,她暗淡无光。
  是那个冒雨赴约对少年同她说了一句话,人为什么总要和别人比呢?只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点,那便足够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她的世界有了光。
  她不再和人比较,而是努力的做好自己。
  若不是紧接而来的那件事,彻底摧毁了她的路……
  如今的她或许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沈离枝闭了闭眼,抛开压在心头的那抹遗憾,朝着李景淮又一弯眉眼,露出一个她惯常的笑脸,她又改了字,重复了一遍:“奴婢没有。”
  她正视着李景淮这张沉愠的俊脸,满是包容和谅解。
  兄长也说过,人生来为善,若不是因为诸多种种的变故,是不会变成坏人的。
  因而从没有一个彻头彻底的坏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抹去的善。
  有些掩得深,有些埋得浅,只要用心去找,努力去掘,总能让它重现天日。
  “奴婢想试试……”
  李景淮被她的视线所擒获,仿佛被千丝万缕的网所缠住,她莹白带着柔光的脸一瞬间好像变得雀跃欢喜。
  神容飞扬,若霞光万道。
  “殿下若允奴婢留在东宫,奴婢一定会像杨左侍一样好好辅佐殿下。”
  就像杨左侍所说,成为太子心中重要的人,然后就能稍稍左右太子的决意。
  不需要太多,也不求一朝一夕就翻天覆地的改变,只要一点点,相信滴水石穿的潜移默化,他定然可以有所改变。
  只要一天比一天变好向善,便足以。
  李景淮深目凝望,想冷哼却不由笑了起来,他神色冷淡,“那你可别后悔。”
  得了这句话,沈离枝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不会被送走。
  她莞尔一笑,“奴婢必不会后悔。”
  路是自己选择的,她不会后悔。
  李景淮再次迈步离去,在转身的时候脸上神色复杂,微眯起的双眼含着冷意。
  沈离枝,究竟是什么居心?
 
  太子不知从何处而来,走时更是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转角。
  沈离枝往前半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又抬手摘去几片沾到头发上的叶子。
  她手指捏着青翠的叶柄,再回眸看了一眼李景淮消失的方向。
  太子来这里,最初是有什么事。
  莫非是早膳不得他心,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起那一桌大补药膳,就不免又让她想起另一事。
  沈离枝忙不迭提裙小跑,回到杨左侍的正院,恰好撞见两人掀帘出来。
  正是郭知判和适才的那位医女。
  郭知判一眼看见沈离枝,脸上露出一抹惊诧。
  “沈大人,你没事吧?”
  好好的人突然不见,必然是出大事。
  沈离枝头一回觉得难以启齿,为免惹来麻烦,她不敢对郭知判说实话,便胡乱点了一下头。
  “让大人担心了,刚刚……有点急事。”她又看了眼张医女,扫过空无一物的小火炉,“下官的药……”
  张医女哈哈笑道:“不妨事,杨大人已经帮你把药送去了,小姑娘很有本事啊。”
  张医女笑得开怀,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也不知道杨大人哪里捡来的活宝,居然胆敢给太子送壮.阳药。
  太子不行?
  这要是传出东宫,岂不是要让上京那些恨嫁的千金小姐们哭断肠!
  沈离枝摸不准她在笑什么,只能随之一笑。
  “沈大人辛苦了,去屋子里陪姑姑坐一会,喝喝茶、解解暑吧,我送张医女,去去就回来。”郭知判刚从杨左侍那里知道了实情,此刻也含笑看着她。
  “都说不必送啦,我虽然老了,这腿脚可还利索着。”张医女抱怨道。
  “那是谁上次在院子里摔了一个扑倒?”
  两人拌嘴的声音渐行渐远。
  沈离枝再次理了理衣裳,确定看不出任何异样才挑起竹帘进了正屋。
  刚转过八展禽鸟螺钿屏风就看见杨左侍坐在罗汉床上,对她招手。
  “快进来,外面热得很,难为你给太子煮药。”
  沈离枝听她提起那药,不由开口问了。
  “杨大人,下官以为,太子是不是贵体无恙?”
  就刚刚那个生龙活虎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难言隐患。
  她的担忧大半来自常喜夸张的言辞,可是实情究竟如何,她又不好去问太子本人。
  因此适才近距离观察之下,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常喜的诓骗?
  “嗯?”杨左侍笑眉笑眼,“为何如此说,是太子同你说的?”
  那,倒没有。
  只是太子那举止行动上看起来和平常无二,一点也不像常喜口中那个‘虚弱’的太子。
  “只是下官应当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力气,伤得了殿下的贵体……”沈离枝想起自己喝晕了头,因而说话间底气有些不足,捏着自己的指尖,声音且低且柔。
  虽然奶娘在她备婚待嫁时也跟她讲过一言半语的,但那时候的她分神在想旁的事情,并没有专心听。
  至于男子那处究竟多么柔弱、不能自理,她无从可知。
  但想起她撞过的太子胸膛,硬邦邦的,太子该是练过武,所以不该这么容易被伤着才对。
  这就能解释,太子为何一脸不高兴跑来准备对她兴师问罪,只不过不巧被郭知判打岔了,这才让太子忘记了这桩事。
  “无妨,不过是些补品,太子随便用一些,补补身子也好。”杨左侍嘴角的笑纹就没有松过,满眼都是喜闻乐见的神情。
  本该年轻气盛的人,却偏偏清心寡欲活像个佛子,不给他找点刺激,指不定真的孤寡一生。
  杨左侍确实别有用心,虽然她在太子面前能占了一席之位,但是她深刻知道奶娘到底比不上亲娘,很多事情上她只能劝并不能替如今的太子决定。
  随着太子年岁渐长,对立妃纳妾却表现得越发冷漠,怎么能叫她不心急、担心。
  沈离枝点了点头,心里直觉杨左侍总不会害了太子,这事她说能行就不会有多大问题。
  两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相视一笑。
  杨左侍捡起未做完的针线活,沈离枝就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一股冷松寒香被热气冲开,从腾起的茶香中孤军杀出,突兀地氤氲在她唇齿之间
  她讶然曲起一截手指蹭了一下唇瓣,依照刚刚和太子发生的那些肢体的接触,合情合理猜测是从太子手沾上的味道。
  因为这股冷松寒香和太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木质冷香向来给人一种干净、沉稳的感觉,像是空寂的挂霜松林,远闻是碾碎后松针清冽,近闻却带着锋利冰棱的清凉。
  虽然此刻这股味道锋利逼人,但是并不会让人生厌。
  只是这味道在这暧.昧的地方让人不由觉得有些难堪,好像是自己吻上了……
  刚想到这,沈离枝手指蓦然一僵,脑海里不知怎么出现了一个令她费解的画面。
  那夜瑶池边上,她这唇似乎还吻过太子的颈。
 
  李景淮疾步走出院子,在渐起的蝉声中又慢慢缓下步伐。
  他将攥住的右手抬起,张开玉制一般骨质分明的手指,掌心处空无一物。
  李景淮却把视线凝在上面许久,那抹挥之不去的触感像是一团火平白无故地烧在他手心。
  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罢了!
  他再次把手握紧,像是要将这莫名的火,就此掐灭。
  常喜小跑而来,对他哈着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李景淮随意点了点头,率先走在前头。
  把聒噪的蝉声和莫名的悸动都一起抛在脑后。
 
 
第32章 初心   生在地狱,要怎样保持初心……
  黑云狂雷笼罩在上京的天空, 天穹之上紫红色的闪电像一条条带着锯齿的长鞭,肆意将浓云割裂成碎条。
  一场轰轰烈烈的雷雨骤然而降,洗走了刑场上的污糟。
  无数的血汇流成数条红河, 蜿蜒流淌在粗粝的沙石地上, 深入青黄不接的草地中。
  “这场雨真大呀!”
  常喜撑着伞紧紧跟随在李景淮身后。
  黑色的油纸伞下更是透不过光,李景淮脸上阴鸷的神情就掩在伞面的阴影之下,只能看见黑影之外那薄唇略勾的弧度。
  “水也好急, 殿下当心脚下。”
  常喜的提醒显然白费, 李景淮的靴子不偏不倚正好踩在那从刑台上冲下来的血河之中。
  仿佛一块磐石,阻在湍流的河道中, 凭一己之力, 势必要将这奔涌的水道拦腰截断。
  常喜一愣,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中太子已经生得这样高了, 他要费力举起手中的伞才能够着他的头顶。
  常喜又悄然比了比他的肩宽,不但高了还健壮了,他站姿挺拔,仿佛是一截永不折曲的松柏。
  白驹过隙, 仿佛还在不久之前,他尚蜷缩在伞下,是一个满腹悲愤却无可奈何, 只能凄哀怨恨这天地不公、世道叵测的少年。
  可眨眼间,他已经能够将这天捅破, 把这地掀翻。
  将来,还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常喜打小侍奉太子,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何尝不是与有荣焉,他将伞高高举起, 越发恭敬道:“殿下,我们回东宫么?”
  李景淮在渐小的雨声中,抬了下眼睛。
  浓云像是一块被拧干了的黑布,将水榨干后才不情不愿地逐渐散去,呼呼的风还在吹拂着树叶,将那些未坠地的水珠扫落。
  将一滩滩的水洼溅起了涟漪,一圈复一圈荡开。
  “严家那两个孩子找到了?”
  常喜咽下一口唾沫,“找着了,人也没乱跑,就在严府背后的窄巷子里窝着,除了一身衣服,什么东西也没让拿。”
  金乌卫按着族谱抓人,那两个小东西正是在被撕去的那一角。
  虽然逃过了刑场的斩刀,可是谁知道太子会有什么别的处置?
  常喜心中胡乱猜测。
  “去严府。”李景淮声音在冷雨凄风中传来。
 
  “雨终歇了!”白杏开心地伸出手,接过从檐下滑落的几滴水。
  “是啊,好在这里的屋檐出挑深,不然我们定要被淋湿了。”沈离枝也跟着笑,笑过后又有些担忧。
  “耽搁了这么久,回东宫的时间快到了。”
  她们是奉徐少理之命,出宫办差,被门房管事登录在案的,几时出几时归都是有讲究,不好耽搁。
  所以沈离枝才会有这样一说。
  白杏拍了拍胸,“大人不必担心,我知道一条近路,我们走快点不会太迟。”
  大雨来之前,她们正在隔壁的露天走市上选购异域的花种,不过市面上卖得不如特供的好,品质良莠不齐,她们花了一个下午才订了零零星星几盆,签了立据约好让花匠们明日送去东宫。
  办完公事,原先还想着可以趁着时辰还有多,去附近街市上逛逛,哪知道不巧碰上这阵的大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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