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青山问我
时间:2021-11-20 00:17:40

  坐台上围观的东宫众人屏息凝神,极力张目也只能堪堪看见两道虚影。
  红色的鞠球在地上迅猛地往前,被鞠杆带动。
  两匹马几乎并肩齐进,连四蹄离地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孟右侍想上前去相助,沈离枝却紧随着她,不让她能上去妨碍伊成瑞。
  “当——”
  “蓝队一丸!——”
  “沈大人骑术不错。”孟右侍淡看她一眼。
  沈离枝在马背上对她稍微欠身,“孟大人过誉了。”
  李景淮和伊成瑞正好打马回来,听见两人的话。
  伊成瑞就竖起拇指道:“沈大人不要谦虚了,你还是第一个差点能抢走太子球的女官!”
  “那是太子殿下没注意到我。”沈离枝抬眸,温润的瞳仁扫视过来,谦虚地笑了。
  李景淮垂眸瞥她一眼便把视线挪开。
  “说什么蠢话。”
  孟右侍眸光微动,悄然打量李景淮的侧脸,明晃晃的阳光把他的优越的五官衬得越发俊逸,浅色的眸底像是凝着碎光,一明一暗闪了下。
  孟右侍暗暗蹙眉,心中忍不住在想:
  太子是指‘抢走球’还是‘没注意’是蠢话?
  执令官再一声敲响铜锣,又一轮比试掀起尘烟。
  孟右侍拿球时,伊成瑞也不怜香惜玉。
  而沈离枝拿球时,太子也不见谦让,抢了几次后沈离枝都忍不住要求饶。
  “殿下……”
  两人短暂的相接,她声音有些气喘,李景淮挑起凤眼,嘴角勾着一抹笑,哪怕沈离枝这副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可怜,他却毫不动容。
  甚至就在下一瞬,他的鞠杖利落果断,穿过她勾球的空隙带走了鞠球,只留下一阵呛人的灰扑了沈离枝一脸。
  沈离枝只能眼睁睁看球被带走,执令官紧接着又敲了一声响。
  喜悦地唱响:“黄队一丸!——”
  沈离枝惆怅地拉着马,好在伊成瑞也心宽,驱马过来,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别介意啊,太子他就这样的,只有是比试,杀起来六亲不认,我就说嘛,他这人就是胜负欲太重,独孤不求败!”伊成瑞摇摇头,又掰着手指数了数。
  “他是打算连续蝉联四十七不败了!”
  沈离枝轻轻呼出一口气,平息着乱跳的心脏,这样急剧的骑马奔跑都快颠散她的身子骨。
  伊成瑞擦了一把汗,“看来这彩头太子是不想拱手相让。”
  伊成瑞虽然如是说,可是未到最后,谁也说不好结果。
  今日也不知道是太子状态不佳,还是他犹被神助。
  两队的分数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并没有拉开。
  更是在伊成瑞又成功挥球进洞后,场上不禁响起了惊叹声。
  他们居然能与太子追平分,到四比四的地步。
  剩下的一球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胜负局。
  李景淮勒马停驻在场中,伊成瑞兴高采烈地对他飞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长久以来都是被太子压着打,今天能有这样的威风,他高兴地都想赋诗一首。
  最后一球开场,球一落地,李景淮就抄杖率先带走了球。
  其他三人又只能狂追其后,孟右侍和伊成瑞的马正好把沈离枝挤到了右边。
  沈离枝还要注意不被看台边伸出的旗杆刮倒,速度自然就比他们都要慢上半个马身。
  哪知一阵风吹来,一位女官手里拽着的帕子随风飘落,好巧不巧正盖在沈离枝所骑的那匹马的眼上,被马嚼子一缠,甩也甩不开。
  马儿温顺却易惊,视线徒然一黑,顿时甩起脑袋、撂开蹶子狂奔起来。
  不正常的长嘶引来李景淮的回眼,才看一眼他眉心就紧蹙起。
  沈离枝经验不足,一直以来都是靠着马自身温顺易服才稳稳妥妥,如今她身下狂躁的马让她完全失去了平衡。
  起落的坐姿也跟不上马背的颠簸,硬碰硬的抵抗让她抓不住缰绳,而右脚早已从马蹬里滑出。
  她要摔马了!
  几乎与之同时,他们的马都逼近在了球门前,就差一杆子的事,胜败便会定局。
  电闪雷鸣之间,那匹黑马却徒然被主人将缰绳往左一扯,勾着球的鞠仗被松开。
  鞠杖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李景淮空出的右手稳稳妥妥揽住了一人。
  “当——”
  “蓝队一丸!蓝队胜!——”
  沈离枝骤然失重,心脏宛若要从喉咙里跳出,后仰的姿势让她全身僵硬,直到腰间被猛然一撞,她后坠的趋势才停下,耳边的风也停了。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有力地在胸腔搏动,而后腰上那灼热的手更是烫得她逐渐回过了神。
  她颤了颤眼睫,慢慢睁开惊魂未定的眼。
  李景淮一眼望尽。
  这一刻的她再没有什么能掩饰其中的脆弱,就宛若刚刚蜕变的蝴蝶,柔弱无依地落入他的手心。
  而他,用力,抓住了。
 
 
第43章 升职   你当向太子复命
  沈离枝来到冯嬷嬷暂住的旅舍, 主仆二人同桌而坐,不分尊卑。
  冯嬷嬷小口喝着汤,抬起眼时, 眼睛又被热气熏红了一圈。
  “小姐您真是太苦了。”
  在抚州时, 沈离枝纵然也有各种委屈,可是到底还是家中娇养的小姐。
  不必伺候人,也不用小心奉承谁, 更不会为了骑马击鞠弄伤了手。
  “不过是一些擦伤, 并不碍事。”沈离枝折过袖子,含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冯嬷嬷连忙道:“小姐莫忙, 老奴自己来就是, 您的手可要好好养着。”
  沈离枝听话地搁下筷箸,又软下嗓音道:“嬷嬷不必担心, 这都是我早有预料的,再说我在东宫也不必服侍人,我手下还有个宫婢呢。”
  冯嬷嬷摇摇头,“嬷嬷瞧见了, 那太子眼含冷锋、又是寡情薄唇,不会是好相处的,再说大小姐和他那些个事, 您心中定然也会膈应吧。”
  沈离枝捧起杯,氤氲的热气腾起, 将她的笑容都温柔了三分。
  “怎么会。”
  她声音很轻柔,一如在抚州时安慰为她感到委屈的嬷嬷、丫鬟,好像她表现出不委屈,那些伤害就落不到她身上。
  身边的人也就不用为她感到难过。
  “若不是皇后降旨强要人,我们留在抚州, 嫁不了裴二公子,还是可以嫁其他公子的嘛!”冯嬷嬷低声叹息。
  “我姐姐她还好吧?”
  冯嬷嬷不说,可是沈离枝却要问。
  冯嬷嬷低头喝了口汤,像是在趁机斟酌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放下汤碗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才点头说:“大小姐一切都好,婚事顺遂,姑爷也是一表人材。”
  “那便好。”沈离枝颔首,用茶汤润了润唇瓣。
  冯嬷嬷张了张口,随即又暗自咽下委屈。
  裴家是好啊。
  纵使富可比国,却没有一般世家的毛病。
  裴家老爷是白手起家,短短十几年就攒下了不可估量的财富,可为人很是正直又懂得尊重发妻,成婚以来后宅十分简单,只有正妻一人,别说什么妾室了就个通房都没有。
  沈明瑶嫁进去,自不用担心以后院里污糟。
  冯嬷嬷遗憾地揉了揉手指,想起以前老爷与裴老爷本来是有意将裴大公子和小姐定亲的。
  却又因诸多种种的原因,最后不得不作罢。
  而裴二公子的这桩婚事,本也不会落到沈明瑶身上的。
  离奇的是在两府因为这不可抗拒的懿旨,准备解开婚契时,裴二公子突发重疾,药石无医。
  还是经过抚州的小国师恩赐下了一个机缘,道这裴二公子命中缺木,恰逢天河水倒流连云十三州,抚州干旱,裴二公子命木干涸,而沈明瑶正是属长流水,两人恰恰促成连理之木的吉象。
  两家仓促之间,便又缔结了姻亲。
  随后裴二公子的恶疾当真被这喜事一冲,便没有了。
  这件事说起来古怪,外人多不得知,只道是谢家出了大力,而沈明瑶就是那幸运的娇娇儿。
  或许这也该是沈离枝和裴家的缘分浅,求不得。
  “我爹娘也还好吧?”沈离枝又问,像是知道冯嬷嬷会多想一样,岔开了这个让人沉重的话题。
  “都好。”冯嬷嬷幽幽叹气,转过眼,又小心翼翼提道:“我看得出夫人其实心底是想着小姐的。”
  毕竟也是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不关心。
  沈离枝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清浅的笑容看不出端倪,“我也想见娘的。”
  她的回答从不会让人觉得难堪,脸上更是不会表现出丝许怨言。
  “你是个好孩子。”冯嬷嬷只能心疼地说。
  她心里明白,夫人始终还没能释然公子那件事,就连对小姐造成的伤害也不敢正视。
  谢六娘出生勋贵,长于世家,一生也没有做过大恶大错之事,却要遭此劫难。
  以至于骨肉分离,却不敢回首。
  两人都有意将话题带开,便又说起了昨日的比试。
  冯嬷嬷这下更担忧了。
  毕竟在抚州的时候,沈离枝就不怎么骑马,可是到了东宫却还非得参加那样危险的比试,虽然沈离枝轻描淡写带过她险些坠马一事。
  但是冯嬷嬷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惊胆颤,连忙又拉起沈离枝的手,千叮嘱万她以后不要再去骑马了。
  “可是我很喜欢骑马,骑马的时候御风而行,随性畅快。”沈离枝摇了摇她的手,笑道:“只是意外,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嬷嬷你就不要劝我了。”
  冯嬷嬷虽还想在劝,可一看见沈离枝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沈离枝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琴之外,这还是头一次她表现出喜欢,冯嬷嬷也不忍心夺走她的这份喜欢。
  她轻轻叹气,“还是……太过危险了,小姐您就不怕吗?”
  沈离枝敛眉垂眼,弯起的唇瓣也微颤一下,像是忆起从马背上被甩出去的那瞬间。
  失重、呼啸的风、没有着力点的身体。
  忘记的呼吸和空白的脑海。
  那一刻,她是害怕的。
  可是后来太子接住她,失去的感知重新回笼,她仰望着那双微挑眼尾的凤目,琉璃色浅浅晕开,就像是带着太阳初升带出的那抹浅金的光芒。
  耀眼灼目。
  明知道一直看着,终会伤己,却在那一刻就是移不开眼。
  好像是葵藿倾阳,夜蛾趋光。
  李景淮救下了她,丢了蕉叶琴。
  也丢了蝉联的胜局。
 
  比试的结果在三日后方出。
  因为比赛的过程发生了一些变故,孟右侍也很为难定夺,只能频频去找了杨左侍商议。
  在杨左侍的力排众议之下,沈离枝得了两个甲等。
  一为琴,一为击鞠。
  本来最无胜算的击鞠,沈离枝所在的蓝队在最后居然能逆风翻盘,惊呆了众人。
  最后一局,太子殿下并不是赢不了,而是自己放弃了挥球的时机,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去救摔马的沈知仪。
  太子向来重胜负。
  所以众人见他丢下鞠杖的那一幕,就好像他是被人下了蛊一样,让人吃惊。
  这不是太子的作风。
  出人意料更让人迷惑不解。
  太子出现的蹊跷,输得也离奇。
  就像是故意来走一趟,亲手将自己连胜的记录打碎。
  一时间沈知仪的名号又开始在东宫卷起一阵喧嚣。
  甚至有人说是沈知仪魅惑主上,夜里披衣去爬了太子的塌,这才会得了太子的偏袒。
  这一传闻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连沈知仪那日披的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外衣都传得绘声绘色,这则流言马上就盖过了前些日子风头正盛的‘太子不行’,变成美色惑君、太子独宠某知仪。
  沈离枝并不清楚,她的摔马一事会将东宫煮沸,宁静已久的水面开始剧烈鼓动。
  一些不敢想的事又被小心翼翼地提上了心头。
  就比如:太子他也并非是不可被折服的啊。
  沈离枝将骑服放回箱底,她虽说喜欢骑马,可是心里清楚。
  她能骑马的机会并不多。
  收拾好了箱笼,看着渐渐被填满的衣箱子,里面不但有几件女官的官服、从抚州带来的常服还有外祖母派人送来的新制的夏服。
  分门别类,挤满一箱。
  就好像她会在这里呆上很久一样。
  沈离枝失神地看了片刻,抬手合拢了箱笼,落上梅花扣锁。
  她又对镜理了理仪容,才拿起竹叶伞,推门而出。
  孟右侍早先派人传她前去,只是外面一直暴雨不歇,直到方才转小,沈离枝就趁隙赶去。
  时晴院位于小和院西侧,不及小和院大,但是里面更符合年轻姑娘家的喜好,装点都是时兴的院景,甚至还有一青缸的粉荷。
  沈离枝收起伞搁在门外墙角,在宫婢的引领下进了屋。
  孟右侍有一间专门理事的书房,这里也是平日她召见女官的地方。
  沈离枝一进去就看见端坐在书案后,持笔在写字的孟右侍。
  “孟大人,沈大人已到了。”
  孟右侍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还在专注运笔,只吩咐了一句:“沈大人请坐。”
  宫婢把她请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又奉上了刚冲泡的热茶,茶香氤氲在湿气的雨后。
  香味弥漫,沁人心脾。
  沈离枝安静地坐着,耐心地静候。
  孟右侍写完信才搁下笔,抬眸就扫见沈离枝的侧影,她下颚平齐于膝,背脊挺直,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两腿并拢,双手搁在膝头。
  仪态被教得很好,就连孟右侍也挑剔不出错来。
  “沈大人。”她轻声开口。
  沈离枝从椅子上起身,转而面朝着她,行了一礼,“见过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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