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青山问我
时间:2021-11-20 00:17:40

  他是谁也不想开罪,只能对外推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劈成两半吧?
  言下之意,竞者为胜,他不做选择罢了。
  是以刘陈两家人为了抢先订下这金玉良缘,明里暗里斗法,已经折腾了有七八日了。
  “禀太子殿下,我儿一表人才,正在白马书院就读,就待明年参加考试,少说也能得个乙等,和侍郎家也门当户对,是天赐良缘啊!”
  陈大人刚说完,刘大人就一声‘我呸’。
  “就你那个矮冬瓜一样的儿子,爬个戏台歇三回,上个马还需搭个梯,也好意思说天赐良缘?”
  刘大人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道:“我儿骑射皆是甲等,现在□□营担校尉,为人爽快,从不行那蝇营狗苟之事。”
  “你指桑骂槐说谁呢?!”
  陈大人是一个有文化的文官,做不到破口大骂,只能文绉绉骂道:“令郎虽有斗牛之勇,可胸无点墨,蒙昧无知,肯定和侍郎家的小姐话不投机半句多,劝你还是早早打消了祸害人家的念头。”
  “卦象上说,我儿和侍郎家小姐是天赐良缘,那就是天赐良缘!”刘仰气哼一声,大力甩着袖摆,走上前就对太子抱拳道:“殿下!这陈谈满口狗屁,明明是下官先去侍郎大人府上商定婚事的,他因为严家一事,故意刁难下官,其心险恶啊!”
  “你、你信口雌黄!”陈谈也气得面红耳赤,一蹦三尺高,跳着道:“你无耻!颠倒黑白,明明是老夫先去的!”
  李景淮抬指摁着眉心,淡声道:“谁再叫一声,孤把你们一起送走,去和严行豪作伴。”
  他声音不大,却马上让两人都噤若寒蝉。
  太子这是拿杀头在威胁他们啊。
  “上京名门望族无数,你们就为了一个卦象非要左侍郎家的,是不是还要给你们开个台子打一架?”李景淮双手交握,背往后仰,眸光左右巡视。
  真可笑,皇帝被上玄天蒙了眼,就连朝官也被蒙了心。
  上上下下都做了那提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叫人操控着。
  看着他们蠢而不自知的样子,李景淮没有了心情。
  他用力抵住自己的上颚,从中仿佛又舔舐到了血味。
  教化不了,便彻底清洗。
  这才是给大周革新换血最快的法子。
  在太子阴郁可怖的眸色中,刘仰和陈谈都怂了起来。
  “下官不敢。”
  “太子息怒。”
  常喜早也摸清太子所思所想,及时道:“殿下,依老奴所见,上玄天这一卦恐大有文章啊!”
  前段时间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同审严行豪一案,便让大理寺、御史台势如水火。
  如今倒像故意又往这火里加了一把干柴,想要掀起更深的矛盾。
  这无疑是在激化朝中上下对太子的矛盾。
  谁不知,最开始让这火烧起来的人正是太子。
  李景淮手指敲敲手臂,偏头撇向一侧。
  他的身侧站着一人,静的像是一株斜插在瓷瓶里的花,安谧地盛放,从不会打扰主人。
  茶室的竹帘半落,光线透过缝隙照了进来,沈离枝的半张脸就迎着光,半张脸隐在影,像是一尊慈悲观音像。
  她秀眉微颦,听完两人的话,就好像兀自陷入了沉思。
  “沈离枝。”
  沈离枝眨了下眼,从沉思中醒转,低声回禀:“殿下叫奴婢?”
  “这两位的话你也听了,作何感想?”李景淮慢条斯理地问她,视线在她的脸上徘徊。
  沈离枝没想到太子竟会询问她的意思,可抬眼瞥见他英朗的眉目中抑下的冷肃和暴虐,心中先是一跳。
  显然他刚刚口里所说威胁之词,并不是漫不经意地随口胡诌的。
  他还当真有这样的想法。
  沈离枝想到太子那不作假的狠绝行事,马上扬起笑,柔声回他:“奴婢想,两位大人既然都诚心求娶,为何不问问侍郎家小姐的意思。”
  两家都在抢她,却又无人在意她,好像选定婚事不过是因为那卦象的意思。
  人是活,卦却虚。
  可人言却比不得一卜卦象来得重。
  沈离枝同情那位侍郎家的小姐。
  “可笑!婚姻大事乃父母之言,岂有问女子一说?”
  陈谈顿时不高兴了,张口就反驳。
  虽然沈离枝是太子身边的女官,可是到底还是个女子,且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怎可以参与谈论他人的婚事。
  所以他怒目而视,瞪向沈离枝,像是她所言是滑天下之大稽。
  真是岂有此理!
  面对陈大人的愤怒,沈离枝只颔首点头,像是认可他所言,随后又温声问他:“是啊,婚姻大事既是父母之言,那敢问大人所求的道长算是令郎的哪位?”
  一语落,那道温柔的嗓音也宛若变得极为锋利。
  一下扎得陈谈张口结舌,接不下这话来。
  上玄天的道长算谁?为何能对他们子嗣的婚事指手画脚?
  就差没直接挑明直言,两位大人是要将儿子送给道长做干儿子了吗?
  一向伶牙俐齿的陈御史刹那像被人拔了舌头一样,笨口拙舌,只能干瞪眼。
  等一息过后,百转千回的心思归笼,陈谈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并非没有注意到,而是身在其中,随波逐流,自然便都忽视了。
  上玄天的道长随便一卦,就能牵动上到皇帝下至百姓的言行举止,小到百姓婚嫁,大到国家政事。
  要不然为何会有天下三分,皇帝一分、国师一分、太子一分之说。
  可是这天下本该是李氏皇族的,这鹤观海何德何能来瓜分大周?
  细思之下,让人如坠冰窟、惊恐万状。
  “这……这……”陈谈吞了一口唾沫,看了看沈离枝又看了看太子,忽而抬袖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冷汗。
  “咋了,这和道长有什么关系?”
  和文官的敏锐心思不同,缺心眼的武官刘仰并没有察觉出端倪,听见沈离枝似乎在影射他们,就怒冲冲道:“你不过一女官,休要混淆视听……”
  刘仰出自草莽,生得高大不说,粗眉铜铃眼,头发丝犹如炸开毛的狮子毛,那模样还挺唬人。
  沈离枝出身抚州,很少见如刘仰这样粗旷大汉,冷不丁被他瞧一眼,犹如被恶鬼盯上,不由自住脚步便往后退一步。
  是本能地退让这武夫的满身煞气。
  李景淮察觉到她后退的动作,微一抬手,像是划出一道鸿沟,阻拦在两人之间,他抬眸便对刘仰冷冷道:“你骂孤的人?”
  沈离枝看着抬起的那只手,横于她身前,袖摆垂下,宛若一片屏障。
  挡去了扑面而来的狂浪暗涌,
  就像在他身后,永远会是安全的。
  刘仰没想到太子会对一个女官护短,顿时后背窜起一阵冷战,彻底销了声。
  他讷讷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谈比他反应快,扑通一下跪下,“下官糊涂啊!——这就回去撕了那卦象,再也不提此事了!”
  见老对头突然就放弃,刘仰虽还是摸不着头脑,但为官数年还是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好本事,他也利索地跪下,跟着喊:“微臣也知错了!”
  “上玄天自建观以来,在大周所行之事,桩桩件件有目共睹,若说他们无意渗透朝堂,孤可不信。”李景淮顺势放下手,手指转动在扳指之上,“诸位大人,当有自己的决断力。”
  陈谈叩首,“下官惭愧。”
  见陈谈是个聪明人,李景淮脸上的郁色终于散去一些。
  他虽然大刀阔斧地想要洗掉启元帝留下的腐朽与淤泥,可也并不妨能从这堆烂泥中找到几个中用的石子,留下。
  “严家之事,大理寺与御史台多有冲突,然此事已毕,前嫌当尽释,若哪日孤还见你们挟嫌报复、假公济私,孤这句话还留在这里。”他手指着脚下,嘴角勾起一丝残酷。
  两人一扫他的黑靴,齐齐把头叩地。
  太子这还是在威胁他们,要送他们下去啊!
  沈离枝见他指地的动作,忍了忍,可是想到太子也并无太过分的言语,算得上是他目前这个情绪下最‘和善’的一面。
  只是他这动不动想杀人了事的念头只怕一时半会是改不去的。
  两位大人带着一背的冷汗,软着腿脚被送了出去。
  沈离枝向常喜道了一声,紧跟着推门随着两位大人,下了楼梯。
  “两位大人且慢。”
  陈谈和刘仰被这道温婉的声音叫住,在台阶上停步,回头看是太子身边的那位女官追了下来。
  “大人有事?”陈谈见识到了太子的维护,便重新打量起她。
  这位女官年纪很轻,琼姿花貌,还一脸稚气,眼睛不染纤尘,还没来得及学会审时度势。
  这样的人向来不会被这些老臣放在眼中。
  她们太过容易被一眼看穿,也太容易被翻涌的浪潮打灭,在他们心中不值一提。
  陈谈还是转过身,为她这一声停下了步伐。
  因为是太子身边的人,他才客气地称了一声大人。
  “哼,大人。”刘仰也跟着怪哼了一声,他还在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
  他们大理寺明面上投靠了太子,成了太子手上第一把刃,可太子却摆明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
  他还在暗暗驯养着东宫里那一窝雏鸡,等着旭阳高升时,拎出来,取代他们的位置。
  沈离枝走下来,对两人行了一礼,温目微弯,唇角带笑,“下官不敢,陈大人和刘大人勿怪,适才殿下心情不好,并无谴责训斥之意。”
  这句话一出,两人神色一致的难看。
  太子怎会是无意谴责,就差没直说,下一个拿他们开刀。
  沈离枝哪会看不出他们心底所想,她继续道:“两位大人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大周的将来依然要大人们扶持,殿下一心为国为民,其势如破竹,才会如此强硬,大人们若是顺风而行,顺势而为,滔滔风浪又有何惧?”
  她还不懂得藏话,一番话说得这样直白,让两个老臣都目瞪口呆。
  皇帝还未死,她这样说,岂不是大逆不道。
  “大、大胆!”陈谈憋红了脸,抬着手,正想要说她再敢胡言,明日定要弹劾她。
  可转眼一想,这位仅是东宫的女官,连站上太极殿的资格都没有,他弹劾她什么呢?
  沈离枝对二人屈膝一礼,“下官自知所言唐突,望勿怪。”
  陈谈憋回那口气,重喘了一下,见沈离枝不卑不亢,言谈举止都极为大方,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从容。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
  “你这话,以后可别在外头乱说,我知道太子虽然行事荒诞,可出发点都是好的,你既然得太子宠信,就多吹吹耳边风,让他别来吓唬我们这帮老臣了,我们老了,可不经吓。”
  沈离枝站在楼梯的中间休息平台上,用目光送他们离去。
  茶馆下层空荡荡的,只见两位大人挑帘而出,外面的喧嚣在挑起的藤帘外一并涌入,与岑寂的茶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景淮站在高处,俯瞰着沈离枝。
  “回去派人去告诉孟右侍,从今往后,皇宫要人,提人来见孤。”
  常喜一愣,哦了一声,赶忙应了下来,“老奴回去就办!”
  “还有……”李景淮眼底涌出一些深色,他没有回首,手扶着木栏往下看去,“命人去查。”
  常喜顿时狗腿起来,太子用这样严肃的语气,想必是有重要的交代,他迫不及待地问:“殿下要查什么?”
  只听太子声音低沉,那音调宛若是在唇齿之间揉·捏,杂糅着各种复杂情绪。
  他缓慢地吐出三个字:“沈离枝。”
 
  金荷节向来是达官贵人在夏日里一个重大的玩乐节日。
  上京之中但凡家中显贵的,都有一片莲池、莲塘。
  暑热水暖,芙蕖盛放。
  届时家家户户就会在水面上架起水桥,方便深入藕花深处采花。
  不但要采到那最美、颜色最好的花,还要赋诗一首,到时候谁采的花最好,赋得诗最妙就能在御前得到嘉奖。
  参加这供花、采花的府邸会在这一日的清晨把院门敞开,方便探花郎带着公子小姐们进出选花。
  由于这活动不拘小节,年轻男女可以随行一路,也是除却春日宴之外最适合适龄男女相看的日子。
  今年的探花郎周元清不仅文采卓然、而且样貌俊秀,除了出身寒门之外,几乎寻不着毛病,是万千少女心中的梦中情郎,早有人预料这一次金荷节肯定会盛况空前。
  沈离枝因不好拒外祖母三番五次的邀请,便也准备和谢家的表姐妹们一道去凑了这个热闹。
  谢老夫人还专门给沈离枝准备了一身新制的夏装,就连新打好的首饰都送了四大盘来供她挑选,谢萱姝看了都连声惊呼老夫人偏心。
  “你这小滑头,你母亲给你的哪一样不是好好的,整日也不见你带几个,这几件本就是祖母准备给你枝姐姐准备的嫁妆。”
  谢老夫人轻飘飘的‘这几件’可是指的整整四大方盘,密密麻麻排列的从钗环到指环,大大小小、各种材质与工艺打造的饰物。
  其中不乏翡翠、羊脂玉、紫磨金、锁目绿、黑珍珠等珍贵罕见的饰品。
  沈离枝一听,顿时站了起来,“外祖母,这些太贵重了,离枝不能要。”
  谢老夫人走上前,摁下沈离枝的肩膀,让她坐回到梳妆凳上。
  她又看向镜子里照映出的人儿,怜惜道:“哪里贵重了,女孩家本就应该娇养着,若你肯从东宫出来,外祖母会给你更多更好的。”
  沈离枝在家中一向衣饰简洁,还从未有人给她置办这么多首饰,不由温澜潮生,久久不能再推拒。
  镜中的两人隔着一辈,但依稀还能从眉目中看到一些相似之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