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了那是刺激, 没逃走那就是惊悚。
委肉虎蹊,焉有不食的时候。
道理谁都懂,可也总有没吃到教训的人会铤而走险。
沈离枝就是这样, 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还傻乎乎地待在坑外徘徊。
谁曾想,这坑最后是给她自己挖的。
“……殿下,能不能放奴婢下来。”
李景淮勾住瓜着她的那条丝绦, 吻上她的手腕, 在她勒得发红的地方极尽缱绻地安抚,他嗓音难能可贵地听出温柔, “你说, 这叫不叫以其人之绦,束之其人之身?”
太子这是君子报仇, 一刻不缓。
沈离枝不可抑制地颤了下,连忙摇了摇头认输,“……奴婢知、知错了。”
她学来的‘花样’,被太子一五一十学了去。
而且他还学以致用, 青出于蓝。
沈离枝动弹不得。
她手腕上缠着的是她自己的束腰丝带,虽然丝质薄软但是被李景淮特意多绕了个七、八圈,那也结实得和麻绳无异。
更何况她早被这吊起来的姿势弄得魄荡魂飞, 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去挣脱。
再说了,就在太子眼皮底下, 挣脱了有用么?
“晚了。”李景淮勾唇一笑,玉容神姿,带着一副不可言说的深色。
修长的指从她的脸颊滑落,顺着锁骨往下。
玲珑有致,靡腻柔滑。
早被他吻过的地方, 都泛起了玫色。
沈离枝呼吸一窒,像是被追捕的小兽,还来不及惊叫。
已经被精准地扼住了要害。
她倒抽了一口气,又急喘几息,眼睫就盈上了水雾,左眼下的泪痣宛若是垂下来的泪珠。
怯怯惹人怜。
秀眉微颦,一如春月远山上的岚烟溟濛。
她越是柔和弱,就让人越发想狠了心。
两人都还穿着衣裳,但都失了腰带,开襟的衣挂在身上,有与没有也没有分别。
尤是这半遮半掩,让人在颠簸的视线里窥见一丝春色乍现,就宛若觅得了仙境,是意外之喜。
床帏被惊动,木质的支架也发出不堪拉拽的吱呀声。
“床、床架受不住。”沈离枝呜咽一声,手腕上的丝绦连着床顶上的横栏,一动一拽。
造床的匠人也没有考虑过这里会挂上一个人的重量。
因而随着李景淮顶.撞的动作,那横在两人头顶上的就发出随时可能崩塌的摩擦和挤压声。
丝绦时而紧,时而松。
扯得沈离枝的神经也随之时绷时散,折磨地就快要再次求饶了。
“真、真的会断的……呜。”
床要是塌了,该怎么向人解释。
光想那个画面,沈离枝已经开始羞臊难耐。
李景淮扶着她的腰,对她分神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有些不悦,他的声音贴了上来,“要是断了,就把营造司的人拉出来责罚。”
“……不行。”
明明是他乱使用这横杆,怎么还能怪别人做得不好。
“那怎么办呢?”他扬起头,汗湿了的眉目显出与平日里不一样的气质。
一种不知餍足、贪得无厌却又异常昳艳的模样。
沈离枝光看见他这张脸,都觉得口干舌燥。
觉得她自作主张学了别人的手段,却自讨这苦吃。
这个姿势让她尝到了比往日截然不同的滋.味。
李景淮考虑到了丝带的长度,所以绑的高度也很巧妙。
基本勉强能让她半跪坐着,跪坐的高度那是还需得用腿撑一撑。
所以她基本只能靠上面吊着,下边撑着,来保持平衡。
李景淮对于她的困扰,心知肚明,却还要假正经地建言,“嗯,若你不坐下来,兴许就不会扯到床架。”
说得容易。
沈离枝全身燥红,羞于言对。
但凡他把手从她腰肢上拿开,又或者她还能站起来,就不会受限在这里吊着……坐着。
然慢慢长夜只是个开始。
烛光渐昏,长烛烧到了头。
几只飞蛾扑在火苗上,噼啪响。
帐子里的声响转轻,只剩下略重的呼吸声。
李景淮长身而起,伸手撩开沈离枝鬓角的湿发,他又在玉颈、脸颊上落下数个吻。
沈离枝昂起头,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美丽又脆弱。
嫣红的唇瓣溢出的是呓语,眼睫上盈着欲落不落的水珠。
腮晕潮红,羞娥凝绿。
这副惊人的绝艳,让人疯狂和沉沦。
热烈的吻像是点燃干柴的那把火,又急剧地燃烧起来。
他们像两颗缠绵紧盘的藤蔓,从头到尾紧密地契合。
床没散,沈离枝先散了。
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会捆了太子,马上离开才是。
但是再没有机会,让她从这场漩涡里全身而退。
“不要……!”直到沈离枝再从恍惚中惊醒,用手撑在两人之间,不让他再进一步。
李景淮捏起她的手,虽然从悬梁上摘了下来,但是还没解开捆着她两腕的丝绦,他把那手举高环上他自己的脖颈,像是自己钻进了一个圈。
两人鼻尖相抵,气息交融。
紧密地像是揉在一块的两块糖人,黏糊糊地粘在一块。
“不要?”李景淮仰视着她,凤眼敛光,“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离枝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忘了挣扎。
“所以我这般那样,你都没能拒绝……”
“不、不是!”沈离枝突然大声地反驳。
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激动。
李景淮挨近她,沈离枝避不开,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放大。
“……你的心跳我都能摸到。”
砰——砰砰砰。
就好像证明他所说的,她的心在他手下彻底乱了套。
哎。
沈离枝撑着腮,蹙起眉。
这已经是她今天叹得第十声叹息了。
杨左侍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拖到郭知判离开后,才怜爱地问道:“沈大人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沈离枝回过神,不能说实话,只能找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太子殿下事务繁忙,下官能力有限,却帮不上忙。”
“原来是为这个。”杨左侍笑了笑,对她招招手,“来——陪我去个地方吧。”
沈离枝身子骨还酸着,但是又怕被杨左侍看出异常。
好在杨左侍本就行动缓慢,她们两人一个老一个弱,走得慢也算合拍。
“这里是?”
走了快一刻钟,才到了杨左侍想带她来的地方。
这是一处正在大兴土木的院子。
杨左侍道:“这里离三重殿最近,是殿下特意为你重建的。”
沈离枝仰头眺目,院门匾额被摘在了一边,正搁在敞开的盘花门边。
上面斑驳的墨字依稀可辨‘蝶院’二字。
太子不是不喜欢蝴蝶吗?
怎么还会以蝶字命名的院子紧挨着他的三重殿。
杨左侍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进去看看,既是你要住的,早点看看有什么想更改的地方。”
沈离枝嘴唇蠕动了一下,正想推辞。
所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太子这么兴师动众给她重修院子,岂不是太过引人瞩目。
杨左侍看出她的犹豫,含笑道:“孩子,别忙着拒绝,我还觉得你住这里是委屈了。”
沈离枝眨了一下眼,明白过来。
杨左侍说她委屈,是指她既已经是太子的人,合该是直接住进太子后宫去。
但是她无名无分,不清不楚,是绝不可能直接越过太子妃先一步入住太子东宫。
是以才有了这‘委屈’暂居的一处地方。
两人步履缓慢地走了进去。
正在管理修缮重建的太监连忙提步迎了上前。
“杨大人!”他行了一个大礼,“怎么劳您老人家过来,有什么事,差人叫小的过去询问就是。”
杨左侍轻声笑道:“你们忙,我也没旁的事,就是过来转转看。”
太监欸了一声,连忙应了是,目光瞥见她旁边的沈离枝,眼前一亮。
“这位就是沈大人了吧!大人可以随意看看,若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可告诉小人。”
他对待沈离枝就和对待杨左侍一般恭敬。
这名太监瞧上去和常喜年纪差不多,应也是东宫里的老人了。
沈离枝不过一个新入宫半年都不到的女官,能让这些老油条这样相待唯有是得了上面的指令才可能的事。
沈离枝几乎马上想到,肯定是太子授意常喜公公干的。
她心里不知该如何看待,只能先温声客气道:“多谢公公。”
杨左侍见她宠辱不惊,心下也是满意的,带着她便四处看了起来。
重修的事杨左侍也有参与,介绍起来也不费力气。
沈离枝听着,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直到听见杨左侍指着前面拆到一半的主屋说:
“那里曾经对殿下来说,最不能触及之地。”
沈离枝才仔细打量了几眼身前露出骨架的屋子,脸上露出好奇,“这是为何?”
“还记得老身讲过先皇后的死因吗?殿下就是从那时候对蝴蝶异常的恐惧,一只小小的蝴蝶飞过,能把他吓得痉挛呕吐,大病一场。”杨左侍凝目蹙眉,宛若回忆起那段时日,神情里都充满了怜悯。
“殿下十二岁才被立为储君,先皇后出身萧家,母族强势,致使殿下凡事可依,曾被陛下和朝臣们批断没有储君之能。”
沈离枝有些不敢置信,杨左侍却对她点点头。
“人都是在成长的,殿下也是如此,身为东宫太子,却害怕小小的蝴蝶,留有如此明显、容受攻击的把柄,他的日子一直过得很不容易。”杨左侍拉着沈离枝走近几步,看见拆卸在一旁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说,为君者当无软肋,既是毒刺,再痛也需拔除。”
杨左侍指着门道,“是以,殿下命人抓了上百只蝴蝶将自己关在这屋中三天三夜,才彻底克了这份恐惧。”
“拔了这个软肋。”
第88章 谎言 一个糖盒的事
工匠们在拆最后的梁柱。
原本的屋舍已经是多年前的老屋, 经久不用,少有维护。
房梁檐柱都被虫蛀得厉害,无法再承担支撑作用。
倒下来的木屑沉灰扬起, 被风一吹, 兜了人一脸,沈离枝扶着杨左侍后退来几步,立在长满杂草的墙下。
杨左侍看着那些慢慢倾覆的旧建筑, 就好像那些化为浮烟的往事在消散, 心中又是追思又是感慨。
“殿下年少失亲,外族冷漠势力, 让他心灰意冷, 所以一直以来除了身边的旧人外,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杨左侍还是最心疼太子的人, 她用手轻轻拍了拍沈离枝的手背,“我被先皇后指给太子做了乳母,所以太子念及旧情,这些年也勉强能给殿下说些开解的话, 如今我见殿下对你的话也多少能听进去,还望沈大人切莫辜负了太子。”
沈离枝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下官当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仅是辅佐么?”杨左侍偏头对她笑,徐徐引导道:“为何不为自己多想想?”
太子和杨左侍都对她有诸多暗示。
可这与她的初衷, 背道而驰了。
沈离枝没有马上回话,只是脸上透露出一丝彷徨。
与她之前的坚定回绝的样子大不相同。
她的动摇都被杨左侍看在眼中,杨左侍微微一笑,也不再劝。
秋风渐起,即便是微风拂面也能让人感到刺骨寒凉。
两人没有在蝶院里多待, 杨左侍的身子吹不得这冷风,沈离枝便先把她送回了小和院。
送完杨左侍,离午膳还有些时间,太子也出宫去办事了,沈离枝暂无要事在身,就打算去一趟司芳馆。
从奉城带回来的黑脸金鱼如今就暂养在了那里,她想带回去自己养着。
途径太医馆,迎面就撞见从太医馆里出来的小医侍。
“沈大人!”年轻的医侍朝她疾步走来,弯腰行礼。
如今沈离枝已经是太子少典,在东宫里品级算是高的,寻常的宫人见她也是如此恭敬有加。
面对周围人的态度转变,沈离枝还是不大习惯,总觉得她这一身的殊荣都是拜太子别有用心所致,但是又无计可施。
升职进位本也是她所求的,只是掺入了她与太子的关系,就变得像是太子‘哄人’的把戏,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沈离枝回了一礼,才问:“大人是有事吗?”
医侍放下手中的漆木提盒,从上层拿出一个锦布包着的物件,双手递给她,口里恭敬道:“大人见谅,此物原是大人带进东宫的,按着规矩太医院里已经查实核对过,里面并无毒药,故而命下官送还给大人。”
沈离枝伸手接过,原来是路老神医送她的那个八宝莲花盒,她都快忘记了这个东西。
东宫不能擅用药物,她交上去后也没想过还能拿回来,唯独有些可惜那个精致的紫磨金莲花盒。
如今失而复返,确实让人颇为惊喜。
“多谢你专门送来。”沈离枝谢道。
“大人……”医侍突然犹豫起来,仿佛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离枝看了眼手上的莲花盒,当初路老神医给她的时候,促狭地对她挤眉弄眼,让她拿着玩,仿佛里面当真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