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过去,他脱了西装外套后,里面精致的白衬衫更显得肩宽腰窄,上面的衣领侧还绣了小朵的紫色玫瑰。
沈宥在她面前俯下身,薄凉的气息贴着她滑落,弯下腰来,指尖将西装上的纽扣一粒一粒给她系上。
“喂,不要,太丑了。”小姑娘不老实的扭来扭去。
他指尖弯曲,不轻不重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乖一点。”
她的手太凉了,怕她冻着。
给她穿好外套,他才直起身来。
察觉到小姑娘别别扭扭的情绪,还不忘安慰一句:“樱樱一直很漂亮。”
被他这双眼注视着,一字一句说给她听时,陶樱心跳一下下加快。
夜风吹过耳畔,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抓着陶樱的裙摆大喊:“妈妈,我见到动画片里的公主与王子了!”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幸福到心底发酸。
陶老之前研究了许久天气预报,连概率都用上了,选了这一天举行订婚仪式。
秋天难得晴天,阳光像琥珀色的糖浆,湛蓝的天空上是大朵大朵绵软的云团子。
草地上已经长长的的红毯,穿过一道又一道的粉白气球鲜艳红玫瑰点缀的拱形门。
两侧坐满了应邀而来的宾客,好奇的看着这边的小孩子。
百米开外的红毯前,陶樱一袭白色婚纱裙,裙摆上点缀着瓣瓣粉色樱花花瓣,为了方便她走红毯,沈宥特地将婚纱的裙摆重量降低,改成垂落的长裙,像江南含羞的女儿家。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就站在红毯的尽头,身着黑色西装,等着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数千人为她和他欢呼庆祝,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一步,一步,
走向她最爱的人。
主持人在前面说着致辞,她手捧着花束,紧张得听不清主持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全场都鸦雀
无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朝他走去。
脚步坚定,一步一步。
音乐徐徐响起。
我是如此相信
在背后支撑的是你
一直与我并肩而行
仰望等太阳升起
.......
是周杰伦的《我是如此相信》
像是唱尽了他们长长的爱情。
两侧的观众突然依次举起手里的牌子。
她寻声看过去,厚厚一沓的纽约飞木城的机票,密密麻麻。再往下,是好几张雪人的照片,雪人歪歪扭扭,是她过年时在爷爷家门口看到的。
直到最后一张举着雪人照片的小孩子将板子备了过来,后面写着:
每年都为你堆雪人。
今年,明年,年年。
是他的字迹,写在雪地里。
陶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歪歪扭扭的雪人,让她误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子堆在爷爷家门口的,而他的右手,当时根本没法抓握用力。
她想起他离开的这四年,每年在南郊庄园看到的雪人,鼻尖一酸,眼泪没忍住滚落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在啊。
原来他回来过那么多次,那么多张机票,码整整齐齐。
原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小花童穿着白纱裙,将手里的花瓣撒向天空。
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提起裙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奔跑了起来,纱裙在空中飘荡,像是下了一场樱花雨。
她朝着她的光,跑了过去。
绚烂的阳光洒在她的裙摆上。
她像是跑过了长长的前半生,两侧飘忽而过的一帧帧,一幕幕,都让她迫不及待的奔向他。
周遭的观众愕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跑起来。
主持人也好久没反应过来,因为之前他就叮嘱过,这个过程要慢慢走过来,显得庄重。
没想到这姑娘不但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起来了。
陶老胡子一敲,也瞪圆了眼睛,拼命给自家孙女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也阻止不了陶樱越来越快的步伐。
唯独他。
唯独沈宥。
他站在红毯的尽头,静静地看着她,漆黑无波的眸子里仿佛有千言万语。
看着小姑娘越来越快,他就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一下。
像是清水里晕出了一抹嫩粉。
冰天雪地里探出来了一点鹅黄的迎春。
是厚皮的黑色商务笔记本里挤进来她花花绿绿少女风的小本子。
男人一把揽住朝他奔来的小姑娘,将她接了个满怀,将人公主抱了起来,长长的裙摆随风飘荡起来,像是童话,又像是梦。
陶老爷子坐在第一排,眼看着提醒陶樱无用,直接调转目标对准主持人,一阵猛咳,示意他该接着继续下去了,走程序走程序控制场啊。
主持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致辞。
两人这才放开。
沈宥干燥温暖的大掌牵着她的小手。
阳光散落在他乌黑的碎发上,像是从阳光里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花童将篮子里的花瓣抛洒,粉白的气球被放飞向天空,鸽子群盘旋在他们的正上空。
陶樱像是有感应般,直直的看进他的眼底。
他高大的身影弯了下来,手指轻柔的扣住她的后脑勺,迁就着她的身高,温温软软的唇瓣覆上来。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声。
她的裙摆与他的西装裤在风中纠缠不休,轻柔的一下又一下蹭着。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这个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是她的了。
郎才女貌,有情人终成眷属。
轰动木城一时的沈陶两大家的订婚落下帷幕。
*******
南城到了冬季,气温一降再降,像是低至了零点似得,还在半夜里下了场小雪。
在老家木城订完婚,陶樱就和沈宥回了南城。
再不回基地训练,她真怕教练会每天十个电话,几十条消息的给她灌各种某某职业选手,长久不训练,安于现状,在赛场上失败的惨痛案例。
右翼俱乐部的基地依旧灯火通明。
陶樱去和王教练销了个假,拎着行李箱放到自己的宿舍,下楼接水的时候,看到基地的大厅沙发后的架子上,大刺刺的摆着一个奖杯,旁边还放着选手照片。
她有些好奇,记得基地的这奖杯墙都快成了放手机和杂物的花架子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放奖杯了。
陶樱走过去,奖杯还挺新,上面标着国内某某比赛的——冠军?
心中有几分惊讶,她挑了挑眉,记得她参加这个比赛的时候,单人组单排她都没有拿到过冠军。
手指抬起,翻了一下奖杯后证书的名字。
单人组,安文。
照片上的男孩头发剪短了,笑的一脸灿烂。
她记得这个孩子,上次李佳佳陪同去比赛的时候,因为频频失误导致情绪崩溃,中途离场了,后来还是她将人找了回来。
没想到他的进步这么快。
陶樱心里清楚这个比赛的苛刻和严谨,单排更是要保持十场连胜的战绩才能拿到这个积分。
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
这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第77章 奶油溺樱桃 基地杀猪了
回到南城之后, 陶樱就投入了紧张的训练,每天都训练到凌晨两三点,最后一个离开一队的训练室。
南城入了冬季, 下了簌簌大雪。
陶樱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拉窗帘时,发现窗外白茫茫一片, 银装素裹,路灯是明黄色, 衬的大雪漫天飞舞,像是白色的羽毛。
她将窗帘拉紧,关好门, 转身下了楼, 想去冰箱找点吃的。
一楼大厅里只开了微弱的一盏小灯。
打开贴满了各种便利贴的冰箱, 冰箱里空空如也, 只有鸡尾酒冰啤酒和可乐, 零食都被吃光了。
陶樱认命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想着回宿舍喝点热水睡一觉再起来吃早饭, 权当减肥了。
沙发上窸窸窣窣一阵声响, 探出来一双黝黑的眸子。
那眸子的主人和陶樱对视三秒。
陶樱一瞬间想到臭桃子发过来的那个小视频,里面拿着电锯的小丑,狰狞的笑脸。
她一边拿起旁边的抱枕往沙发上砸一边尖叫出声:“啊——”
被砸的人一脸懵逼, 仓皇鼠窜着边尖叫:“啊——”
两人同时尖叫出声,叫了一阵, 像是要比出来个输赢一样。
最后还是陶樱技高一筹,完美的拿下这场尖叫争夺赛的冠军。
黑眼睛先举手投降:“陶队,是我,安文啊。”
他显然没想到女生恐惧时的尖叫这么突破人类的极限, 揉了揉耳朵,又晃了晃脑袋。
尖叫声戛然而止。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文小心翼翼的把放在保温袋里的点心端出来,递给陶樱:“这是晚上发的点心,我看陶队
你没来吃晚饭,又怕被他们抢去了,就留了一份在这里等着。”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陶樱的目光放在桌子上盛着蛋糕的小盘子上,D家的,她认识,必不可能是基地发的,估计是这孩子用零花钱买给她的。
她接过,道了句谢,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楼梯间就传来脚步声。
陶樱眼疾手快,拉了安文一把,两人钻进了餐桌底下。
王教练骂骂咧咧的下了楼,却意外的发现基地的一楼大厅没人,刚刚那凄厉异常的尖叫吵得他以为基地里开始杀猪了。
半夜三更的,他也懒得去调基地监控出来,边骂着:“小兔崽子给我等着,明天我非得亲自把你揪出来。”边趿拉着拖鞋上了楼。
王教练上楼时顺手,“啪”一声关了一楼大厅的最后一盏小灯。
世界瞬间暗了下来,安文一转头,就看到她认真的眸子,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里面像是住了星星。
他记得她在赛场时的样子,每一帧都记得,她晃动着马尾辫,手下的动作干脆利落,眼里像是带着光。
“走了走了。”此时,陶樱盯着教练的影子移上楼梯,消失不见,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桌子
下面钻出来。
瞧见男孩还愣愣的蹲在里面。
她安慰道:“放心,王教练突击检查不看桌子底下的,他上年纪了,腰不好。”
瞧瞧,这还总结出经验来了。
安文跟着钻了出来。
他一直觉得她是天上的太阳,遥不可及,只要看一眼就会充满动力,让他止不住的想靠近,
慢慢接触,才发现,她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女孩,没架子,善良,没有赛场上的老练成熟。
她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他偷偷躲到桌子下面。
陶樱正坐在餐椅上,规规矩矩的拿着小叉子吃蛋糕,她是真的饿坏了,吃的认真专注,没看到一边的少年站在她身边,眼神里的热忱和崇拜。
直到她吃完最后一口,满意地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干,旁边立刻递来一杯温水,她喝了两口,想起什么来似的一转身,对上安文巴巴看着她的眼神。
“你怎么还没走?”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怪怪的,吃了人家的东西,赶人家走似的。
她想了想,语气放得缓和:“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安文乖乖点头,这段时间,他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完全收敛了原来的锋芒。
他记得陶樱在为明年世界联赛的资格做准备。
临上头=楼前,少年歪着头看她。
“陶队。”
“嗯?”
“我也想,像你一样,有一天,可以站在世界联赛的赛场上,为国争光。”他说这句话时,神色极其认真,一字一顿。
月光笼罩在他身上。
南城,右翼基地,他站在矮她几个台阶的楼梯上,这样说给她听。
陶樱心底微微发颤,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在校长办公室里,明明语气发颤,却一字一顿鼓起勇气说下要拿冠军的那个少女。
与眼前的少年相重合。
他们眼底有光,彼方尚有荣光在。
她郑重的转过身来,对着他伸手,“未来的世界冠军,你好。”
长风呼啸着掠过街角,万物都笼罩在簌簌冬雪之下。
南城的街角巷口,早早就支上了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子,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推着带玻璃柜的小推车。旁边卖烤红薯的炉子隐隐飘来香甜的红薯香味,甜腻的融化的冬雪之中。
今天基地停电放了半天假,二队的少年们欢呼着蜂拥出来,在吗,门口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闹的不亦可乎。
这几天陶樱忙,沈宥也忙,他的去木城订婚这段时间有许多要处理的事都搁下了,如今回到南城,公司的大小事务要处理,新的服装品牌发布会要规划。
俩人连出来见面的机会都很少,只是每天他都在微信上和她聊两句,在忙也会准备在晚上九点给她打个电话。
记得有一次,他边改设计稿边吃晚餐,这边和她通着视频电话,吃着吃着,他的头一低一低,额头抵在手背上,睡着了。
他手指尖还拿着筷子。
陶樱默默的,小声的去洗漱,不敢挂断电话,怕吵醒他。
洗漱回来,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右手康复后,他要名正言顺的将那一份份沉寂了多年的服装设计图纸修改,亲手做出来。
抄袭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是一生的污点,陶樱不敢问他想怎么带着梦想走进国内的设计行业来,之前在英国他仅凭借左手修改的图纸就已经站在那样高的一个位置上。
她不知道他在国内,履历上沾染了黑色的污点,该如何自处,复出时会不会在设计界掀起江涛海浪来,一想到他那样好的人,要把当年已经结痂愈合的伤疤在大众面前狠狠撕开,她就心疼的快要掉下泪来。
沈宥的公司在南市区,离南大比较近,陶樱搭了出租车过去。
南市区的写字楼在十字路口处,黑蓝色的玻璃泛着坚硬冷锐的光泽,明明外面还飘着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