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楼望舒淡笑不语,只说到了六月份你就明白。
最后阿骨打带着一肚子疑问出了门,心道到了六月他可要看看会出什么大事。
接手越城后,楼望舒就从潼阳关调了许多人才过来,大多是读书人和工匠,一方面从思想上让越城人和戎狄人这两个异族保持一致,一方面是工匠能为越城带来技术上的革新。
戎狄多是草原,当初楼望舒从潼阳关调的工匠多是善于养殖和侍弄花草的,而越城多玉石,香料也极为独特,昼夜温差大适合种果子,她这回调的便是玉石雕刻师和商队,玉器蜜蜡和香料果子统一借由商队销往各处,同时因为越城独特的地理位置,商队还开辟了丝绸之路,东至海岛群,西达越城以西数百里,将外来品种贯穿與图,开启了贸易和文化的交流。
楼望舒在察塔穆王子大婚当□□宫,强势登位却没有用强权压制百姓,而是从吃穿住行上潜移默化,让越城人一步步接受文化冲击,进而习惯楼家军的存在。
渐渐地,越城普通老百姓每日的工作就是去防风带种树,有了经济来源,家里不再用瓦罐,而是用起了瓷器,居民房屋划分街道,每天一大早就有送水车供百姓生活,吃的是面饼穿的是布衣,从东边传来的种子和器物现在也不稀罕了,想买直接去找商队,一般都能买上。
各种政策下达,越城步入正轨,楼望舒总算是能抽出空回潼阳关一趟,主要是楼父楼母好久没见她,都写信好几回,不能再拖了,不然二老怕是要亲自来抓人了。
没了王室,屠姓一族就是地头蛇,屠氏如今在楼望舒手底下干活,她也不吝啬给予这位前王后权力,但以防屠氏背后的家族阴奉阳违,楼望舒在要处都安插了人手,驻军都是楼家军的老人,而原有的越国军队则被她派遣到戎狄驻扎,最大程度上减少了本地人与军队勾结的可能性。
她倒不怕自己不在越城压阵会出乱子,趁着无战事,她将诸事安排妥帖,便带着一小部分亲信回潼阳关。
从越国出来就是大片沙漠,眼中唯一的色彩就是漫无边际的土黄色,领头的骆驼认路,带着楼望舒一行人往东北方向走。
春天是沙尘暴高发期,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一般在春天不会出门太长时间,因为不知何时就能迎来一场沙尘暴,是以一路上都没遇上人,连沙漠特有的土色蜥蜴都很少露面。
在沙漠里走了四五天,快到天黑的时候终于瞧见一家客栈,楼望舒带的亲信大多是军中人,倒也不怕是黑店,把骆驼和马牵到马厩里喂草喂水。
“哎呦各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住店。”语气言简意赅。
店里掌柜和小二一见来者身穿兵甲,煞气外露,又人多势众,即便是有什么小心思,此刻也咽回肚里去,只想着赶紧把客人伺候好送他们离开。
在沙漠赶路这几天可不好过,张嘴吃沙,闭嘴吸沙,风卷着沙呼呼打在脸上生疼,抖抖衣服都能掉五斤沙来,楼望舒抖干净身上的沙土这才带人走进店里,数十个大汉立马就将小客栈填满,显得蔽塞无比。
小二非常有眼色地赶紧送上水来。
头被包的严实,楼望舒摘掉面罩狠狠呼吸了几口,身旁的竹叶拿出钱袋子扔在桌上,问掌柜都有什么吃食。
掌柜注意到他们每个人都手不离刀,擦擦汗回道:“羊肉一斤七百文,一块面饼子八十文,水在沙漠里珍贵,都是按壶收费,倒是有酒,酒比水更贵,小店生意,只有这几样,客官您多担待。”
众人倒是不挑,纷纷说出自己的食量,竹叶一一记下,又问过楼望舒,随后一并告与掌柜。
掌柜瞧出唯一坐着的女子才是主子,将菜单记下,犹豫道:“这位贵人可要单独用饭,我们可以送到楼上。”
楼望舒喝了口客栈的白开水润润嗓,这才道:“能洗澡吗?”
掌柜一顿,这才为难地开口:“水都是我们自己一桶一桶大老远提回来的……”
楼望舒举起一锭金子,“现在呢?”
掌柜接过金子,在上面咬了一口,见有牙印,立马喜笑颜开道:“贵人要的当然可以,我这就让婆娘去烧水。”说着他攥着金子喜滋滋地就要往后厨走。
“稍等。”楼望舒叫住他,“先开一间房,待会儿我洗完澡再送上饭食。”
“欸欸!好嘞!”金子在手,掌柜哪有不应的。
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小二就掐着时间送上饭食,一盘烤羊肉和两个面饼,还有一碗汤,这在沙漠里已经算是高规格了。
用过晚膳,楼望舒便在二楼歇息,客栈不甚隔音,楼下的众人还在吃肉喝酒聊的热火朝天,时不时还能听到竹叶唠叨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楼望舒就被外面的风惊醒,风声鬼哭狼嚎,裹挟着沙子拍打着脆弱的门窗。
感受到客栈的摇晃,她坐起来,屋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是因为天未亮,而是因为风沙遮云蔽日。
穿上衣服下楼,众人已经醒了,竹叶正要上去叫主子,透过微弱的火烛,就见楼望舒已经下来。
客栈房梁晃动,掌柜和小二却是习以为常,见到贵人下来,主动招呼道:“贵人昨晚睡的可好?”
楼望舒微微颔首,让他准备早膳。
掌柜让小二去后厨,自己则继续道:“众位别担心,这客栈撑得住,我在沙漠里待这么多年了,哪年它不刮个几十回?再过两盏茶功夫它就停了。”
果不其然,吃过早膳没多久,客栈便稳住了不在晃动,小二上二楼在窗纸上戳破个洞,从里朝外看,隐隐有光透过来。
“停了。”小二道,打开二楼窗户抹了一把窗边的沙土直接跳出去,阳光照进来,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小二不开大门出去。
沙子已经堆积到二楼窗沿了,一层低矮的客栈大门必定是被沙子埋得死死的,门根本打不开,要想出去也只得从窗户把沙子扒开才能爬出去。
小二爬出去后掌柜的就递给他一把铁锹,紧接着客栈大门的上方传来小二铲沙的动静。
楼望舒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出去帮忙,人多力量大,很快客栈的门口就从沙土里显露出来。
尽管还有半腰高的沙没铲完,但是已经够小二从外向里推开大门了。
没了大门支撑,沙子滚落,尘土飞扬,小二脸上系着巾帕走进来,将一楼的蜡烛吹灭。
与此同时,靠近门的沙堆里伸出一只手来,隐约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第37章 跳个城墙(36) 傻春
很快几人合力把人救了出来, 拍打抖落其身上的沙土。
救出来的人穿着越城的传统服饰,露着半截细腰,头上用纱巾围起来只露出凹陷的眼窝和卷翘的睫毛, 一双棕色瞳孔温柔多情,高鼻深目的特征依旧清晰。
楼望舒一眼望过去便知是位美人,风沙天气孤身一人在外, 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心下一软,让竹叶送壶水给她。
竹叶将水囊递给那姑娘,关切道:“快喝些水润润喉咙。”
那女子接过水囊, 迫不及待接下面纱大口喝起来,干燥起皮的嘴唇俨然缺水很久。
喝了个水饱后,她舔舔嘴唇,将最后一点水珠饮尽, 这才好似有力气般打量众人。
同时, 楼望舒也真正看清她的面容, 发量茂盛,额头一侧的长发微微带着弧度垂落, 眉不画而黑,眼尾微勾天生眼线妩媚动人, 鼻梁秀庭又不是一味的高,湿润的嘴唇透着微微粉色, 骨相好皮相也好, 是个难得一见的中和东方审美的异域美人。
她出现的太过巧合,而且楼望舒不信一个弱女子真能在沙尘暴中活下来,便问007:【你认得她吗?】
脑海中响起007查阅资料的电子音,【没有记录哦, 说明她没在原文剧情里出现过。】
楼望舒想了想,是啊,原文剧情主要就是围绕雍朝背景,也就原主跳楼的时候描述了点戎狄的情况,大越国更是提都没提,这明显是越人的姑娘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剧情中。
女子的神情有些无措,咽了咽口水,“能再给我一壶水吗?”
也许缺水太长时间,她的嗓音不似一般女儿家娇柔,而是多了几分低沉沙哑。
竹叶朝主子看去,楼望舒收回视线微微点头。
于是女子又喝干净第二袋水囊,直到一滴不剩。
喝完后她一抹嘴,对着楼望舒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做牛做马以偿恩情!”
楼望舒支着下巴,好整以暇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荒漠里?”
闻言女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滴滴落下,红着眼楚楚可怜道:“我叫越奴,前段时间越国战乱,我与家人失散了,请小姐收留我吧,我会为奴为婢报答您的!”
“真可怜。”楼望舒扶着她到身边坐下,关心道:“饿了许久吧,先吃饭再说。”
她看着泪美人,问道:“你想吃什么?”
美人梨花带雨地哽咽着,抬头惊喜道:“我可以点菜吗?”
“当然……不行。”楼望舒指指客栈墙上的牌子,“这里只有羊肉和面饼。”
越奴擦擦眼泪,“那我吃羊肉吧。”
楼望舒怜爱地看着她,“不行哦,我很穷的。羊肉太贵了买不起,你要是当我的奴婢只能吃面饼呢。”
越奴睫毛微颤,扫过周围几十个士兵,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是吗?”
楼望舒认真点头,“你要是晚些出现,说不定连面饼都没了。”说着她从桌上剩下的面饼里拿出两个,吹了吹上面的沙子,递给对方,“快吃吧,小脸儿蜡黄的,一定饿了很久吧?”
越奴:……
楼望舒举着面饼往她嘴里送,一边塞一边还说道:“你放心,这里没有人和你抢东西吃,大哥哥大姐姐都超善良的~”
为了省水和易于储存,客栈的面饼都烘得十分干硬,拿来干架绝对是人亡饼在。
越奴干笑了下,接过面饼拿在手里却不吃。
“怎么不吃啊?你别为我省钱,两个面饼钱还是出的起的。”楼望舒摸摸兜,无比大方道:“要真是钱不够,我就把你卖给小二当媳妇,既抵了饭钱还能给你找个归宿。”
越奴瞥了一眼傻乐的小二,从嗓子眼儿挤出来一句:“……谢谢啊。”
楼望舒摆手,“客气了不是。”
“快吃吧。”她催促道,“你该不会是想吃羊肉吧?那我可养不起你,还是把你卖给小二吧……”
越奴脸皮一抽,恨恨抓着面饼往嘴里胡乱的塞,应付性地嚼了嚼,“我吃我吃。”
楼望舒盯着她喉咙,“你倒是咽下去呀。”
越奴用牙磨着面饼,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下。
楼望舒不甚满意地看着她,怀疑地挠挠下巴道:“你怎么吃的一点都不香?”
越奴二话不说立马大口大口嚼着面饼,“我刚刚是喝水喝地肚子涨得慌,现在胃口可好了。”
“能吃就好,我是怕你把胃饿坏了。”楼望舒又把剩下的半盘面饼端到她面前,“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还有好多呢,瞧我对你好吧~_~”
越奴看看面饼,再看看她,眼底写满了震惊。
“不是说没钱吗?”
“是啊,可为了你,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楼望舒摸摸她的脸蛋,趁机揩了把油,心满意足道:“日行一善,果然,我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越奴:……
“加油,相信你一定能吃完的!”楼望舒给她打气。
越奴:“……起码得来点水就着吃吧?”
话音一落,就见楼望舒吃惊地捂住嘴,“你已经喝了两壶水了,居然还要?你太贪心了,你知不知道在沙漠里水有多珍贵?不行,我养不起你,我还是把你卖给小二吧……”
越奴拦住她,语气坚定道:“不要水,我干吃!”
她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儿往嘴里塞面饼,嚼得狼吞虎咽,垂着头掩饰自己的痛苦面具。
看对方确实吃的困难,楼望舒面容和缓下来,于是便道:“沙漠水比黄金你要理解,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我昨夜还剩一盆水,就留给你喝吧。”
越奴噎得脸色发青,忙不迭点头,急需水把面饼吞服。
“你去把我昨天的洗澡水给越奴舀一碗。”楼望舒转头对竹叶吩咐道。
越奴:? ? ?
竹叶上去舀水,楼望舒笑着对越奴说:“我这儿别的没有,但是洗澡水绝对管够!”
越奴:! ! !
你他娘的口口声声水比黄金结果还奢侈地在沙漠洗澡?!
很快竹叶就捧着一瓢水下楼,越奴喝不是,不喝也不是。
楼望舒甩甩发丝,“我这个人向来对别人抠门,对自己大方,你习惯就好。”
越奴苦涩地咬着面饼,险些没把牙崩了,她当初为何要想不开来到这女人身边?
楼望舒见她居然一声不吭把所有面饼都吃完了,意外地挑起眉头,能忍辱负重到如此地步,看来这人所图甚大。
“吃饱了吗?”她问。
越奴捂着撑起的肚子,痛苦地点头,“饱了饱了!”
楼望舒啧啧两声,“你这瘦巴巴的没想到还挺能吃,把我吃垮了可怎么办?”
越奴一怔,还恍惚道:“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楼望舒大呼冤枉,“我这个是向来抠得有情有义,是绝对不可能让奴婢吃饱的,刚刚我给你那几张面饼是你这几天的伙食,谁想到你居然一下子都吃了。”
一道晴天霹雳打在越奴头上,她欲哭无泪,抠嗓子眼儿,“我现在吐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楼望舒露出地主老财的丑恶嘴脸,“吃饱了就给我干活,我那面饼子的钱可不能白花。”
行吧,干活就干活,反正她这趟就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而来的。
越奴这样开解自己,“越奴自当留在小姐身边好好服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