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色的手帕重新出现,叶之澜提着剑,靠近叶初,替她仔细地擦了擦。
没几下,血污弄脏了帕子。
待彻底擦干净,叶之澜稍稍弯腰,眼眸染上与气质相符的温和,勾唇浅笑,“你可是吓着了?我杀的只是药人而已。”
叶初摇头,努力地平复下心情,面容平和道:“没有,回去吧。”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提其他东西。
叶之澜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红梅手帕,那是女人借给她的。
他没再说什么,任由叶初拉自己走回去。
齐淮天倒在木门处,叶初赶紧跑过去,第一时间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悬起来的心松了松。
药人已经消失,就连地上的尸体都全然不见,叶初快步走进房子。
只见里头的桌椅东倒西歪,夏芸处于昏迷中,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男郎不在了,意味着死。
还有女人呢?叶初一转身,女人就出现在跟前,因为所穿的是红裙,有血没血看不出,倒是脸上沾上了些。
留意到对方不善的目光,她轻蹙眉头,貌似不满道:“小初初,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叶初没回答,让叶之澜把齐淮天弄进来。
女人没得到回应也不恼,自顾自地上前替夏芸把脉,“她中毒了,毒的名字是竹叶蓝,能找到解药就行。”
然后到齐淮天,她面色淡淡道:“内伤,偏重,他武功深厚,比寻常人痊愈得快,但没个八、九天也养不回来。”
事到如今,叶初暂时没打算质问女人,找到解药最要紧,“解药在哪,要到何处寻?”
叶之澜轻掀眸,望向故弄玄虚的女人,薄唇微抿着,没出手干涉的想法。
竹叶蓝这个毒,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此毒在第五天发作,届时全身溃烂而死,死前还异常渴望性。
能让纯得像一张白纸的人化为荡.妇,求着别人要她。
换句话来说,有两种解法,一是找到解药吃下去,二是在第五天毒发前与人共享鱼欢之乐。
不过,这些他都没打算说出来。
女人撇了叶初一眼,眉毛轻挑,手指下意识地搭上玉箫。
她缓缓道:“解药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我知道在哪,但是很危险,你确定要去?”
叶初坚定道:“嗯,我一定要去。”
倘若女人是幕后主使,她都能重伤齐淮天、对夏芸下毒,为何不趁机杀了全部人。要知道齐淮天和夏芸的武功丝毫不平庸。
说明她暂时没这个心思,虽不知为什么,但好歹给叶初留了喘.气的机会。
听言,女人神色没什么变化,提了提裙,坐在床榻上。
“明城附近有个地方,不远,半天内能来回一趟,里面住着一个喜欢用毒和研究医术的人。”
停了下,她忽而笑了笑,“可是他脾气非常古怪,一不高兴可能会给你下毒,小初初可得小心点。”
叶初咬了咬唇,试探道:“他跟前辈是好友?”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的话想让女人出手相助一下。
女人是何许人物,一眼便能看穿这心思。
她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不巧,我跟他是死对头,记得不要提及我,要不然你死得更快。”
叶初噎住。
像是知道她的难处,女人好心开口道:“我能帮你看着他们,毕竟他们都是老头的徒弟,我是不会让他们死的。”
女人的确是改变主意了,先不杀他们,留着慢慢玩,明城很是无聊,整天对着一堆药人,人都快要老了。
男郎父母醒过来,见到一片狼藉的房子也没说什么,眼神有些呆滞。
待回过神来,他们抹了一把眼泪,齐道:“真是连累你们了。”
知晓叶初要出去找解药后,男郎父母忍住悲意,说会照顾好夏芸和齐淮天,让她放心。
考虑一番,叶初终于答应,对女人道:“希望前辈说到做到。”
紧接着,她抬眸问叶之澜,“你跟我一起去?”
凤眸微起波澜,几分诡谲一闪而过,叶之澜眉眼稍弯,轻声应道:“好。”
本来叶初想立刻启程的,女人拦住了她,暂时不肯给地图。
说是待天亮也不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叶初一夜无眠,齐淮天和夏芸都还没醒,不睡个一天一夜怕是恢复不了元气。
天色微亮,清风阵阵,抚开些热意。
一打开门便看见十八岁男郎的尸体,男郎父母昨晚已经哭了很久,如今见到儿子反应没那么大,因为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叶初做不了什么,只能说声节哀,然后带叶之澜去找女人口中的他。
深山处,寂静无声,树荫下,女人看着地上的药人尸体有些失神。
待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敛下情绪,来人也是一袭玄衣,“主人。”
女人转头,斑驳的树影打在她脸上,五官显得模糊,大雨来得措不及防,墨发黏在一起,红衣紧贴在身上。
她一动不动,等他开口。
男子沉不住气,抬起头,雨水顺着下颌往下流,没入衣襟,“主人,您为何改变主意,不是要杀了他们吗,怎么只下毒,还给他们指路。”
“你这是质疑我的决定?”女人语调平平,却隐藏着深深的怒意。
跟随了她多年的男子自然是知道的,他忙低头认错,“逸风越距了。”
裙袖一扬,不知何物飞了出去,男子脸上多了道血痕,血液渗出来,没几秒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女人捻起胸口处一缕头发,羽睫上留有雨滴,压得它垂下来,更显细长。
她看向别处,勾唇道:“要记住你是谁的狗,那人可不是你的主人。”
男子立即回道:“逸风始终忠于主人,只是那人不好对付,逸风怕那人会寻主人麻烦。”
一声冷哼随之而出,男子僵了僵,没再说话。
不知想到什么,女人静如深潭的眼眸泛过一圈又一圈涟漪,“我不想死,谁能杀得了我,怕什么?”
言罢,她扫了一眼倒在药人尸体堆的玄衣男,捡起地上的真玉箫,嫌弃地嗤道:“把这些都处理掉,没有用的东西。”
在女人要离去之前,男子不要命地冒出一句,“主人可是因为那个名唤叶初的人才会改变主意的?”
女人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冷似寒冰道:“逸风,这是最后一次。”
半途中,雨越下越大,这是太阳雨,很是毒,淋着容易生病。叶初跟叶之澜到破屋避雨。
她进来得及时,淋湿的地方不多。
反观叶之澜却不是,他身上的衣裳湿了一大片,还是白衣,不厚,勾勒出藏在底下的精瘦腰身。
叶初只瞟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气氛微凝,她出言打破,“你要不要把湿掉的外衣脱开?”
叶之澜低首看了看,墨瞳微转,随后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勾住袖角,“无碍。”
叶初不强求,稍点头,经雨冲刷过的眼眸好似有一潭春水,不经意间勾人心魄,“嗯。”
破屋又恢复安静,徒剩雨水的淅淅沥沥声。
透过窗牖能瞧见被雨打得东倒西歪的树叶,叶之澜难得主动说话,“你可了解竹叶蓝这种毒?”
女人没跟叶初提过,她眼睛微亮,“不知道,第一次听,你之前听过?”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叶之澜收回视线,他不喜欢这种纯澈的眼神。
很想让人破坏,碾轧,撕烂,扔入深渊。
叶初没错过对方眼中一掠而过的别样情绪,她心口噎了下,没能找到原因,干脆闭嘴不言。
第23章 明天入V,三更掉落。 谢谢小可爱的支……
原本不到两个时辰便能到目的地,倘若顺利的话,今夜便能赶回明城,可大雨阻隔,不知要何时才能再出发。
叶初不相信任何人,这次让女人照顾齐淮天和夏芸实属迫不得已,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雨水潺潺,叶初阖眼,静气凝神,只感一道视线落于脸上,心微颤了下,她没做出反应。
欣长的黑影挡住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叶初不得不掀开眼皮,下意识握紧剑,昂首抬眸看着他,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拿着一块干粮。
叶初微怔,抬手接过,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幸亏没冲动。
沉默了半响,她问:“你怎么会随身带了干粮?”
叶之澜仿佛没看到她握剑的动作,就地坐下,望向在地上爬着的蝼蚁。
他轻启薄唇道:“习惯。”
叶初咬了一口干粮,见他不吃,不免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可是都给了我?”
闻言,叶之澜也只是轻抬眼,并未回话,像是在默认些什么。
见此,叶初掰开干粮,递一半给他,“一起吃。”
外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叶初将所剩无几的干粮塞进嘴里,提起剑,快步朝门口处走去,不忘嘱咐,“我出去看看。”
半边干粮不大,叶之澜微微弯下腰,墨眸凝视着不停在爬动的蝼蚁。
它们抬着比身子大几圈的食物行走,为了能活下去而努力。
他看了看干粮,又看了看蝼蚁,最终将干粮覆在蝼蚁上面,长指重重一压,再稍稍一碾。
松开手,不再有动静。
与此同时,叶初走了进来,叶之澜不急不缓地站起来,脚踩着干粮,神色如常,“外面发生什么事?”
叶初黛眉轻蹙,额间因微雨染了些湿,衬得肤色愈加透白,“没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她建议道:“雨小了,我们走吧,耽搁不得。”
“好。”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叶之澜的鞋子上,那里露出些白。
没记错的话,干粮就是这种颜色,叶初的脚步一顿,敛下眸色,转身走出去。
叶之澜抬起脚,垂眸撇了一眼碎碎散散的干粮,思绪流转,薄唇微抿。
她看见了呀。
竹屋里一片安静,清风拂过,带动悬挂在外面的铃铛。
清脆的碰撞声唤醒了楚逆,他缓缓睁开眼,望向木门。
记忆中的少女总是穿着轻如薄纱的白裙,然后坐在药房里捣鼓着挖回来的草药,裙摆会因坐着层层交叠,而后因起身缓缓绽开。
楚逆凝了凝神,难得一见的迷茫尽然消去,推开门,阳光洒进来,有些刺目。
他眯了眯眼。
一男一女立于院子中,皆是白衣,随风稍扬,像极了当初的两人。
刹那间,楚逆的脸色转冷,语气更加不用说,寒刺骨,“你们是何人?”
竹屋飘着药香,叶初不排斥这种味道,闻着闻着居然还觉得挺好闻的。
她上前一步,“你好,我们来此是有事相求。”
叶之澜打量了一下四周,死气沉沉,了无生气,除却悬挂在屋檐处的铃铛增添了丝人间气息外。
楚逆的眼神凉如寒冰,暗含着杀气。
忽然,那杀气降了下去,他转而温和道:“说说看,所为何事。”
叶初能感受到此人不简单,两幅面孔交替得如此迅速,一看就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明来意。
“原来是竹叶蓝啊,可惜能帮助你们的人已经死了。”楚逆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
停顿了几秒,他阖了阖眼,像是大发慈悲道:“奉劝你们一句,趁我心情还不错,赶紧走,要不然待会可走不成了。”
都到这一步了,叶初怎么可能甘愿毫无收获的离开,“抱歉,今日我必须拿到解药,你要怎么样才愿意给我?”
叶之澜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
叶家是武学世家,又创建了令人称羡的轻风派,每一年都会让大弟子牵头举办比武。
“之澜,这次伤得太严重了,我跟叶掌门说一声,让你休息一个月吧,不,可能不太够,半年吧。”
“你傻啊,他本来武功就差,还休息半年,到时候去到外面丢我们门派的脸。”
“怎么还趴在地上啊,没有力气起来了?太弱了吧,叶掌门还不如收我当儿子呢。”
当时候的叶之澜没反抗,手臂脱臼,脚被剑划伤,脚骨隐隐若现,脸上却是没留下什么痕迹。
可惜,叶之澜并不痛苦,相反的是,他很享受这种濒临死亡的快.感。
痛意传遍全身,呼吸骤然停滞。
像是上一刻刚踏入阎王殿,下一刻就被一股蛮力强扯出来,回到世间,与人轮回。
别人是体会不到的,这是属于他的快乐。
一道掌风袭来,思绪重回现实,叶之澜侧身躲开,楚逆扑了个空。
叶初轻跃而来,从背后偷袭,在太阳底下微微发亮的剑此刻抵在楚逆脖子上,稍稍用力便有血出来。
弄成这样的局面,叶初也不想的,但是楚逆先动的手,她还没说什么,对方就往死里出招。
楚逆依旧保持冷静,仿若脖子上没有任何东西,语气平缓地问道:“你这是想威胁我制出解药?”
叶初握紧剑柄,“难不成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楚逆耸了耸肩,带着寒笑,轻扯嘴角,很是不屑,“没有,今日要不是你杀了我,就是你们死在这,给我当药引。”
正当叶之澜想走近他们时,楚逆冷不丁地抬起衣袖,粉末飘洒在空气中。
就算叶初立即屏住呼吸也还是吸了些进去,她怒问道:“这是什么?”
楚逆嗤笑一声,不惧她手上的剑,“那是竹叶蓝,你中毒了,五天之内没有解药会死的。”
心头处的火越烧越旺,叶初一用力,楚逆的脖子就多了道血痕,再用力,血迹斑驳。
掌握好力度,对方就不会死,她强压下怒气,“你到底要怎样?”
粉末没有祸及叶之澜,他百毒不侵,这得多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