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掌声响起,柳长澈从一群样貌不凡的邪徒中走出来,照样很是惹眼,目光落在夏芸脸上。
“好一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夏芸敛好笑,偏首望他,心口猛地一紧,强行镇压不安,平静相对,“柳长澈。”
柳长澈慢条斯理地整理下生了些褶皱的衣裳,神情漠然,指腹轻轻磨挲着布料,“单凭喊出几位长老,就能证明了?”
幸亏来前便知道柳长澈是邪派现任邪主,夏芸做好了准备,不然,怕是会露出马脚。
“好,既然你还是不信,那不妨一试。”她建议。
叶初正低头深思着,忽然,有人于背后推了一把,待回过神来,已站在大殿中心,所有视线齐聚到她身上。
可......她背后是叶之澜。
夏芸表情有一息的破防,显然不知道叶初会落到邪派的手里,“小初,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97章 幻云境 幻云境
柳长澈看了眼周围, 徐徐一笑,转身从身旁的邪徒手中拔.出一把剑,速度快狠准, 直刺夏芸。
夏芸武功不低, 在前一秒侧开身子, 利剑插进殿中涂了红漆的柱子,她敛起黛眉,“你这是作甚?”
叶初也吓了一跳, 差点没反应过来,“夏芸姐!”
长老们不满此举,却碍于身份不敢越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过按前任邪主的实力,躲不开才奇怪。
萧泽推开其他人站出来。
叶初后退几步,有些认不出对方, 原本长得很是俊俏的一个人,现在瘦得不成样。
他不是在回生村受了重伤吗,怎么会在这儿,他也是邪派中人?还有, 紫绣怎么不见了。
她满脑子都是混乱的, 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人在谋划着一切。
沙长老擦了擦眼睛:“萧泽?你不是死了吗?”
邪主失踪后,柳长澈派他出去做任务,谁知幸存者回派告知萧泽出了差错,被敌人绞杀。
而真正的事实是如何,倒没人怀疑。
一想到紫绣还处于危险之中,萧泽忍住胸腔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抬起头, 咳嗽了几声,没回答这个问题。
“有一法子可以验证,其实你们也知道的。”
“邪派附近的幻云境,我们都知道只有真正的邪主才能从那里出来,以往有人进去无一出得来,不是吗?”
他眸色微变,“至于其他的,待过了此事,我再一一向大家解释。”
夏芸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叶初不是很想掺和进去,但还是被带了过去,她拉了拉叶之澜,用眼神问刚才为何要推自己?
叶之澜垂眸不语,面上没旁的情绪,仿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偏偏还长着一张很是无辜的脸,叫人很难不相信他。
见此,她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只能走一步见一步。
期间,感受到柳长澈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鸡皮疙瘩都起了,那不是单纯带着喜欢的。
而是带着说不清的情愫,像是想把她杀了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得不到就毁掉?
想到这儿,叶初身子微微僵硬,眼眸闪烁,下意识地揉了揉还红着的手腕,当作没留意到。
太阳幻化为磷光,耀眼夺目,山崖边上,风声浩荡,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花草生长在高处,吸取着日月精华,无比繁艳。前方,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木桥映入眼帘。
叶初观察了片刻,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她怕夏芸不是真正的邪主,毕竟世事变幻无常,很难说得准。
他们都说了,只有真正的邪主才能进幻云境后,安全地出来。
柳长澈破天荒的没阻止,因为只有邪主才能从幻云境中出来是假的,无论谁进去,都出不来,他们全被骗了。
曾经,叶初提起过。
——
大街上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烟火不断,绽放在天空,如同一朵朵动人的花。
今儿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举民齐乐。五月天,种在河边的柳树垂下,随风扬动。
画舫笙歌,湖波清浅,身旁不少女子起舞,叶初眺望着站在桥边互诉情愫的男女,百般无聊地嗑着瓜子。
柳长澈万年不变的冷面,安静地立在她附近。
不过新皇上位跟江湖没多大关系,亘古不变的规定,更甚至,在此,新皇还要以武林为首。
叶初偏首打量着柳长澈,嗑瓜子的心情顿时没了,她随手一扔,砸进水里。
他留意到她的视线,微微低头看她,指尖动了下,眼神略带迷茫。
她指着湖面,弯腰撑在栏杆上,微启红唇,眼带细碎的光,问:“你想知道这个湖有多深吗?”
柳长澈摇头,如实道:“不想。”
叶初轻笑一声,不过须臾,笑容逝去,嗓音冷冷,似个没感情的木偶人。
她说:“可我想知道,所以你下去吧,看看有多深,然后上来告诉我。”
少女容色娇俏,烟霞红的长裙拖到他这儿,额间稍稍点了嫣红的凤鸾花钿,衬得整个人灵动了不少。
柳长澈看了一会儿,喉间一涩。
她这是玩弄他,湖底有多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会水。
进邪派是被迫的。师父知道他怀揣着野心,于是让他去拜入名门正派,得个好名头。
不料半途被叶初截了去,柳长澈刚开始以为她只是玩弄他,不予理睬,后来她竟强迫他进邪派。
无奈之下,他只好反抗,却惊讶地发现他武功竟不如一名女子,明明拜了师父后,他勤加苦练了十年。
为何比不上她?
被抓回邪派。心里落差极大,柳长澈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或许实力配不上野心。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
最后,他想,要是能夺得邪派该多好,这个念头从滋生到扎根,最后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肯散去。
叶初见他失神,嗤笑一声,踮起脚,楸住他衣领,唇微弯,“怎么?不愿意?”
柳长澈暗自咬了咬牙,推开她的手,没再说话,直接地跳下去,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来。
刚才还在翩翩起舞的女子纷纷停下动作,举扇捂唇,小声议论着,偷看一眼叶初。
暗叹她心狠,那公子样貌卓越,却被如此对待,与畜牲何异?
也就是这样,柳长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水,人只有身处绝境才能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但,也差点淹死,被里面的水草缠住脚。
当水草缠上来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放弃了挣扎,就在那时,水里出现了一个虚影,是邪主。
她面露嘲笑,眼带不屑地看着他。那是让人看了生厌的表情。
快要阖上的眼皮猛地掀开,内心爆发出一股力量,他奋力地挣脱掉水草,遵循着求生本能地游上去。
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画舫里的榻上,喉咙很干,刚想去倒杯水,就听到叶初自言自语。
“原来幻云境就算是我也进不得,太丢脸了。”
“该死的玩意儿。”
“不过得防止有人进去,得编个谎才行,怎么跟他们说呢?”
——
原以为萧泽突然出现,会坏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天都要助他,柳长澈自然不会反对。
夏芸扶起裙摆,身似月笼轻云,缓缓上前,举止优雅,仿若步步生莲,不见丝毫胆怯。
看到这一幕,当中有一半的人不由得相信了她就是邪主。
叶初武功恢复得七七八八,当一道不容忽视的掌风从背后袭来,她立马松开牵住叶之澜的手,转而楸住偷袭自己的手臂。
见是柳长澈,她心头生火,还未等张嘴质问,脚底踩到石头,踉跄了几步,径直地向后倒去。
叶初整个人连带柳长澈砸到桥身上,晃荡了几下,木桥轰然断裂,夏芸也跟着掉下去。
喜欢什么都是假的,居然想推她下去。
风呼呼地吹过,长发凌乱,叶初脑子一片空白,目光略呆滞地看着湛蓝辽阔的天空,无力地向下坠,像断了线的风筝。
烟云浮过,丝丝缕缕好看到晃人眼。她死死地拽住柳长澈,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叶之澜当即伸手出去还是迟了一步,如今他倒是有些后悔不好好治内伤,没有犹豫,他纵身一跃。
白色的衣摆随风微动,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掉。
众人愣在原地,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一下子掉那么多人下去,都是不要命了吗?不过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叶初被风吹得头昏脑胀,慢慢松开手。
异常矛盾的,柳长澈几乎是马上搂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裳,能感受到灼人的温度。
他没忘,是自己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可当一起掉下来的时候,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下。
甚至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死也会跟他死在一起。
叶初蹙眉,反正要掉下去已成定局,不想跟他靠那么近,伸手就要推开他。
不料,柳长澈力道逐渐加大,牢牢地禁锢住她,嗓音轻飘飘,“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一下我。”
这句话淹没在风声中。她没听清,也不想听清,对于想害自己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忽然,柳长澈想,或许他可能只是话本里的配角而已。
想而不得、求而不得、爱而不得,就连恨......也不得。明明叶之澜跟他是同一类人,为何她喜欢的是叶之澜。
他想不明白,越想,心头的窒息感越重,似乎要夺命。
柳长澈,你真可怜。
无论多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肯定,无论多努力都得不到她的半点喜欢,无论多努力都只能是个配角。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脸颊,有些粗粝的指腹蹭过被锁链拴出红痕的手腕,叶初一惊,却不敢轻易转头,生怕对上嘴。
都快要死了,居然还有占她便宜的闲情?
“跟我一起死吧。”他笑了,紧贴着她的耳朵,“叶初。”叹息了一声,压抑话语像个疯子般的偏执。
还带了些许满足、眷恋。
叶初缩了缩脖子,挣脱不开,想离他远点,甚至觉得坠崖的时间有点长,恨不得立马掉下去。
一滴带着热度的水砸到脸上,叶初不敢置信地抬首,柳长澈抓住机会吻住她额头,闭上眼,享受着这半刻的宁静。
这是她第一次选择他,也是唯一一次,虽然是选择跟他死。
之前从未,心里竟有扭曲般的喜悦。
果然是贱狗呐,可,人也有选择犯贱的权利。
水潭边,叶初满身湿透地躺着,一只手搭在她脉搏跳动的脖颈上,细细磨挲。
紧接着,呼吸出来的气息愈来愈近,毫无征兆地侵略掉原来属于她的空气,共同沉湎于无限春潮。
第98章 坠崖后 坠崖后
叶初微微喘息, 胸腔起伏着,眉头皱得很紧,喉咙的窒息感强烈到不能忽视, 感觉再不睁开眼睛, 呼吸就要被人夺了去。
少年的下巴轻轻搁置在她脖肩处, 突然唤她,“姐姐。”
手指侵入她五指,稍用力地握了握。
声音介于青涩和成年之间, 独具特色。她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还是无法将沉重的眼皮掀开。
叶之澜叹息落在她耳畔,很灼人, 发梢的水砸下来,虎口抚摸着手腕变得不是很明显的红痕,又是一次, “姐姐。”
他搂住怀中的少女,心脏加快,风吹落叶飘落,打了个旋儿坠入潭底,
大掌收紧两人的距离, 叶之澜俯身咬舐她的唇,一寸又一寸,仔仔细细的。他是她虔诚的信徒,她是他的菩萨。
他顺势而下,跪在一侧,弓着腰,亲她尚有水滴的脖颈, 轻重缓急力度适当,忍不住闷哼一声,是失而复得的愉悦。
梦中的桩桩件件过于虚幻,叶之澜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假的,于是想醒便醒了。
也怪练武之人心性坚定。
要不是暂时找不到柳长澈,叶之澜肯定立刻将对方杀了,竟敢用锁链对叶初,那是他曾经想过的......
他都还未行动,却被这个人捷足先登。世间死法有千万种,哪种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叶之澜凝视着叶初,忽然想到了。唇又缓缓凑到她的耳边,呼吸吐兰,轻声细语。
“姐姐,杀了柳长澈吧,杀了他。”
“一看到他,不要想其他。拿着剑插进他的心,姐姐的性命最重要,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你。记住,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你。”
叶初闭着眼,脑子里混乱不已,手指动了下,叶之澜轻笑一声,伸手过去给她握,继而抬起来。
青葱纤细的指尖很是诱人。他张开嘴,送进去,温柔一咬,一阵酥麻传遍叶初全身。
他舒服地垂下眼帘。
还想要更多。
曼珠沙华,火红灿烂,是地狱之花彼岸花。要摘,就必须得下地狱,那里充斥着死亡、喧闹、脏乱、凄美等等。
他想拉她下地狱,让黑暗吞噬她。
烈火爬上身,一丝一丝地蔓延开来,如同花瓣洒遍天空,每个角落都没有遗下。
叶初双腿一蹬,猛地跃起来,撞到叶之澜的头,痛得她怀疑人生,“你?你也跟着跳了下来?”
叶之澜就着她的腰扶她起来,“嗯,为什么不拉我?”
叶初摸了摸不知为何发疼的唇瓣,听了这话愣住,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稍微停顿,他笑了笑,置于她腰间的手指冰凉刺骨,力道却不大,反而很温柔,“为什么不拉我一起下来呢,姐姐。”
黑而长的羽睫微微垂下,目光聚集到她脸上,“难道你不想跟我死在一起吗?”
妒忌、觊觎、失控。在看到叶初拉柳长澈一同坠崖的时候,纷纷涌现。
叶之澜半弯腰,轻轻地在她脸颊一路流连,咬含住,眼里翻滚着暗潮,轻声说:“以后不要松开我的手了。”
叶初心似乎被又长又冷的毒蛇爬过,给人感觉很危险,可她却隐隐兴奋,差点怀疑自己让他同化了。
虽然很想反驳为何松开他,转而拉柳长澈,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