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回屋里,不要乱走动。”侍卫火急火燎折返去报信。
“大人。”侍卫见到上峰忙道,“阿哥所死人了,全是六阿哥身边服侍的奴才。”
穆克登一听大为吃惊:“六阿哥人呢?”
“奴才去时没见到六阿哥。”侍卫心细,“清点了人数,少了一个。”
“加上池边死了的这一个。”皇子身边奴才的数量对上了,穆克登叫来两组巡视的侍卫分头寻找。
穆克登亲自去一趟阿哥所,从死者身上的痕迹判断出凶手个子不高,地上残存着未干的半个鞋印,一个相当可怕的念头闪现,冷汗瞬间沁出。
命侍卫将人看管起来,他这就去禀报皇上,穆克登一路快步来到乾清宫御书房外。
“奴才穆克登有急事禀明。”站在门外静候。
距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御书房批折子的康熙忽闻御前侍卫统领急奏,搁下手中笔。
“进来。”康熙看向眉头深锁的穆克登。
“皇上,六阿哥不见了。”穆克登先说重点。
“怎么会不见,今儿不是去尚书房的日子?”康熙看了一眼座钟。
“御花园池子里浮着一具尸体,奴才派人追查发现六阿哥居所死了三名奴才,奴才已命人封了门,活着的两名管事嬷嬷已经看管起来,唯独找不到六阿哥的踪迹。”
“混账,马上派人去找!”一大早听到糟心事,康熙的心情可想而知,“何人大胆行凶,查出来严惩不殆!”
穆克登抬眼瞄了皇上一下复又低下头去,犹豫再三道:“奴才有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这个时候人找不到,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现场留存的脚印除了死者的,还有一个较小的足迹,再无旁人。”最最匪夷所思的答案呼之欲出,穆克登冷汗浸透衣背,头低得更深。
能担当御前侍卫统领一职的人,除了有高超的身手丰富的学识,还得有一双观察入微的眼睛,外加灵活的头脑。
穆克登敢说出口的猜疑,康熙听懂了,“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脑子进水了说出这种不合情理的话?”
“奴才该死,奴才草率了。”穆克登磕头认错,事情实在太诡异,要不是真找不到第三个人的痕迹,借他百八十个胆子岂敢信口开河。
“先去把人找到,动静小些。”康熙挥退穆克登,头痛的捏了捏眉心。
穆克登退下,脚步略显慌乱的离开。
“六岁的孩子能有成年人的力气?”在康熙的认知中,从未接触过死亡的孩子,直面死人怕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哇哇大哭才对。
梁九功踌躇半晌替穆大人说了句话:“这宫中有谁敢挟持六阿哥?”除非这名凶手身份不一般。
康熙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早朝延后。”他要去亲自看看现场。
梁九功让殿外的小太监到前面传话,随皇上前往阿哥所。
此时的胤祚来到储秀宫,记得去年赫舍里皇后之妹封了平妃。
敲开门,不顾奴才惊掉下巴的眼神,腰间的带子一解,一右一右抽昏两名太监。
开门声惊动宫女,点了灯出来查看,不料人没看清结结实实挨了一灯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胤祚走过去踩灭地上的蜡烛,手里的宫灯搁在地上,步上台阶推开门走进去。
在门边的梳妆台上,随意拿了一支长短趁手的金簪子,一步步走到室内。
熟睡中的平妃冷不防头皮一痛,硬生生被人从床塌上拽到上。
饶是个死人都能从棺材里蹦出来,平妃双手护着脑袋侧首看去,不是在梦中。
力大无穷的胤祚死死薅着平妃脑后的青丝,将人从内室一路拖死狗一样扯到门口。
“叫啊!”胤祚由着平妃呼救,心里门清戒备森严的宫中,巡视的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要的便是把人引来。
“六,六阿哥!”平妃双手奋力去拉扯脑后攥得死紧的手,痛到眼泪夺眶而出。
“救命,来人啊!”平妃骇然,无论如何挣动,不顾仪态的翻滚打转,依然挣脱不开不大的手。
平妃凄厉的叫声惊动睡在耳房的陈嬷嬷,披衣下地快步来到主子门前。
推开门的刹那,陈嬷嬷整个人僵成冰雕,眼前情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嬷嬷救我!”自九岁入宫以来何曾如此狼狈过,平妃又急又怒,“六阿哥疯了!”
主子的哭声唤回陈嬷嬷惊飞的神魂,扭身朝门外大喊:“来人,快去请皇上!”事关皇子她们这些奴才可不敢擅自动手。
胤祚气定神闲,拿金簪的手狠狠的朝平妃肩头划去。
“啊!”平妃痛叫一声,“快拉开他!”
“六阿哥快住手!”见血了!陈嬷嬷惊得肝胆俱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下如此重的手,娘娘可是您的庶母,这要是让德妃娘娘知道了……”
簪子染血的尖端就抵在平妃太阳穴上,胤祚好整以暇看向话里话外威胁他的奴才,似笑非笑的递去一眼,有本事说下去。
陈嬷嬷到嘴边的恫吓不得不咽回去,平妃娘娘若有万一,赫舍里家族必会扒了她的皮。
“六阿哥息怒,奴婢说错话了。”陈嬷嬷为了让疯子似的六阿哥消气自掌嘴巴。
平妃见陈嬷嬷在六阿哥手上吃了亏,忍痛道:“六阿哥是不是惊了魂,还不请太医来看看。”
小小年纪发哪门子邪疯!平妃无比郁闷,素日里本本分分从未招惹过阿哥,今日却遭到无妄之灾。
陈嬷嬷心里打着弯,“哪个多嘴多舌的狗奴才敢在六阿哥面前造主子的谣!有事自有皇上圣裁,六阿哥切莫做出自毁前程的糊涂事。”
前程?笑话,胤祚记得清清楚楚,历史上太子暴戾无度杀人无数,康熙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呢,仗着六岁的年纪以及多年来积聚的怨气,不把总在背后搞小动作的鬼魅魍魉铲除,一辈子活在处处防贼的日子里,何苦重来人世走这一遭。
储透宫混乱引起四处寻找六阿哥的侍卫侧目,马上赶过去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六阿哥是找到了,可这情形登时令侍卫抓瞎。
赶紧报给穆大人,脚步一转连句话未留下拔足狂奔。
“大人,大人,找,找……”侍卫弯着腰缓了口气,“六阿哥找到了。”
“在哪?”问话的是刚刚赶来的康熙。
穆克登垂首退到一侧,静候吩咐。
“禀皇上,六阿哥在储秀宫。”侍卫跪下如实道出所见情形。
“他去那边干什么?”康熙皱起眉头,一脸不解。
侍卫道:“六阿哥持凶器挟持了平妃娘娘……”
“混账!”康熙踹了侍卫一脚,丁点不信奴才所言,急步前往储秀宫。
梁九功打着灯笼跟上去,心里的震惊差一点溢出眼角。
挨了一脚的侍卫伤得不重,爬起来跟在穆大人身后,低声将未言及的话道明。
穆克登望向天边,太阳可还未从东边升起,两边出人意料出了这等怪事。
“去,带着人秘密将储秀宫内外都围起来,不放走一个。”穆克登提前吩咐下去以防风声走露。
“是。”侍卫操小路先行一步。
时间久了揪头发的手酸了,胤祚松了手,活动了两下。
平妃趁机连滚带爬远离六阿哥,不料头皮一紧,“放手!”转身张牙舞爪扑向害她至此的始作俑者。
“主子,不能啊!”真要是伤了皇子,对与错再解释不清,陈嬷嬷上前拦人。
来得正好,胤祚不退反近,目标直指另一个人,松了扯着平妃发尾的手,簪子刺向陈嬷嬷颈间。
“呃!”陈嬷嬷以为六阿哥针对的仅仅是平妃娘娘。
嗤!拔出簪子,胤祚溅了一身血。
近距离亲眼目睹杀人一幕,平妃脸上的血色退尽,瘫软的跌坐在地,喉咙内发出惊恐的呵呵声。
院外惊弓之鸟的奴才见到皇上驾临,大喜过望跪在地上。
康熙步入室内,眼前一幕悚人惊闻,浑身是血拿着凶器的六阿哥,地上倒着死不瞑目的尸体,平妃更是吓得眼泪和屎尿横流,整一个骇人的场面!
梁九功打眼自缝隙中一瞧,浑身一颤手中的宫灯差点脱手。
穆克登朝里瞥了一眼,暗自咋舌,心脏跟着一颤。
康熙来了,胤祚气定神闲,面上一点不惊不惧,走到平妃面前,揪着一侧头发,染血的簪子猛得落下。
皇上的到来让平妃看到了希望,大喊道:“皇上救命!”不管不顾朝皇上爬去。
“胤祚!”真正见识到六岁的孩子敢对平妃下手,康熙惊呆了,怒吼一声,“放肆!”
梁九功进门拦了一下:“皇上当心!”不保证六阿哥发起疯会不会连皇上也误伤。
胤祚刚才一击单纯的吓唬人,杀一个半个奴才说得过去,康熙的平妃真死在他手上,有理也变没理,会被彻底雪藏,还会连累额娘和妹妹。
重新抓回又哭又嚎的平妃,揪着头发簪子抵在脸侧,胤祚毫不畏惧的与康熙对视,“赫舍里该死。”不要问原因,问就是在场谁都门清。
第7章 父子对峙 苦肉计
“皇上,皇上救救贫妾!”平妃害怕极了,六阿哥疯魔了令人毛骨悚然。
胤祚毫不犹豫一簪子下去,划开平妃的脸。
“逆子!”康熙火冒三丈,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动手伤人。
梁九功发现六阿哥身上在滴水,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六阿哥快松手,有什么话交由皇上为您做主。”
“做哪门子的主,放任凶手赏赐几个三瓜两枣安抚一下受害者,如此圣裁不要也罢。”胤祚敢做敢说,“人是我杀的,他们都该死。”
盛怒之下的康熙冲上去,拉开胤祚夺下手里的簪子,触及湿漉漉冰凉一片的衣服和手腕,火气瞬间压下。
人如果不是在被逼急的情况下,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怀里即不挣扎也不辩驳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康熙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了胤祚抱起来,“封口。”
梁九功提心吊胆的拎着灯笼照亮,此时的心境难以形容。
穆克登恭送圣驾,留下来查案。
皇上没说给平妃娘娘宣太医,穆克登不敢擅专,借着此情此景询问平妃娘娘有没有做过对六阿哥,或是永和宫下手的事?
小心翼翼摸了下脸上的伤,刺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平妃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如坠冰窟冻彻肺腑。
“都是,陈嬷嬷做的,不关本宫的事。”平妃喃喃自语,将所有罪名推到死人身上,问就是不知道不清楚没印象否认三联。
重要关联人死了,穆克登脑仁生疼,撇开平妃娘娘审问储秀宫的奴才。
胤祚眼里三十二岁的康熙高大英俊,和他的心里年龄一样。
回到乾清宫,康熙把怀里的胤祚往御书房地上一放,脸色铁青。
胤祚把裹身上的大氅脱掉,往脚边一扔,剑拔弩张的气场全开。
梁九功匆忙将殿内殿外的宫人都打发走,门没关以防有人偷听,站在门边上时不时留意。
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儿子!康熙压下的怒火蹭蹭上涌,厉声呵斥。
“谁给你的胆子,小小年经不学好,杀人这等阴狠歹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此前入眼的画面触目惊心,实难想象一个尚未正式进学的孩子,做出杀人不眨眼的恶事!
梁九功缩在门边,尽可能降低存在感,高悬的心还在二梁上吊着,六阿哥实在不像个孩子。
“我歹毒!”胤祚面露讥诮,“哪里比得上死透的赫舍里皇后,留下的奴才丧心病狂!”
康熙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的儿子?
“目无尊长,满口胡言乱语!”康熙抬起的手重重的落下。
胤祚不是个干站着让人打的傻子,他躲了。
“想我堂堂一国皇子,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笑可悲的却是,小命至始至终拿捏在奴才手里,就因为沾上断章取义的‘国祚’二字,难不成我天生就该死!”
胤祚梗着脖子对上康熙越发阴翳的脸色,眼中毫无畏惧。
康熙再度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怒火蒸腾却未冲昏头脑。
梁九功心弦一紧,暗道太子都不敢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六阿哥吃了雄心豹子胆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胤祚一字一句控诉:“自打生下来满月之后,一年年一件件明里暗里的迫害,永和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奴才,别和我说从未听闻!”康熙若连后宫这块一亩三分地都无法掌控在手,皇帝当得足够昏聩。
康熙眼神阴沉的可怕,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袖内紧握成拳。
宫中自有布下的耳目,大事听听小事从未过问,康熙重视的是前朝是国事,后宫之人只要不踩了底线,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胤祚感叹身为皇子的悲凉,“暗算伤人屡屡发生,追查下去多数不了了之,处置的都是些替罪羊,七皇女我的亲妹妹,生下来两个月便夭折,纵然我挪到阿哥所亦穷追不舍,手段尽出无所不用其极!”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忍再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胤祚只想要一个横行无阻的特许。
脑子里的计划搁置到现在发作,胤祚都快忍成忍者神龟了。
年纪小不被重视,年纪大康熙的疑心病就能将他淹没,六岁刚刚好,天时地利全占。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康熙首先怀疑德妃教子无方,亦或是身边的奴才私底下撺掇嚼舌根,一步一步误导把好好的一个阿哥养左了心性。
梁九功眼力惊人,观皇上面色便知永和宫这次必遭大清洗,欺辱皇子的奴才没一个好下场,德妃娘娘怕是要被牵连。
胤祚绝不会把额娘牵扯进来,“没人告诉我,谁会在六岁的孩子面前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