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找事的胤禛脸色酱紫,咬着牙低头不再言语。
王师傅出言教导:“长幼尊卑有序,当兄友弟恭才是。”
胤祚烦死了,走回书桌后,三本书落一起往王师傅怀里一扔,“我不学这些。”
“所有的阿哥都要学。”王师傅脑仁疼,“皇上每日必来抽查,背不出来要该罚。”
一提背诵,一百二十遍呀!二十遍胤祚都够呛。
“我会,讲些有意思的。”胤祚不是在刻意刁难人,要是这么上下去,非得被阉割了的孔孟之道荼毒不浅。
历史藏在书库中,以后编一部真正的清史,不枉此生走一遭,胤祚不学没用的。
“六阿哥别嫌麻烦,皇上定下的规矩必须背够一百二十遍。”王师傅绝不妥协。
“谁定的找谁去。”胤祚拿了不该他看的书仔细又翻了一遍,铺开纸,一只手不得劲用两只手研墨,在纸上笨拙的一笔一划写着繁体字。
“六阿哥不忙着练字,自有练习的时间。”王师傅耐心的劝说,“课表上的内容必须完成。”
胤祚不为所动,你说你的他忙他的。
一旁深受影响背不进去书的胤禛心头火起,上去夺下六弟手里的毛笔,“你这样能写出什么?”
三番两次,胤祚自认不是泥菩萨,抓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
哐当!砚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胤禛冷不丁肚子挨了一下,身上全是倒扣的墨汁,训斥的话就在嘴边。
胤祚抬手给了胤禛一拳,场面为之一静。
胤禔、胤祉瞠目结舌,说动手就动手脾气何止是不好。
王师傅上前拉架,不经意间眼角余光发现站在门外的皇上,当下跪在地上,皇子动手是他失职。
胤禛触及破裂的嘴角,疼得直皱眉头,流血了。
“你,出来!”今日下朝略早,康熙特地来看一眼,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胤祚临走前留下一句:“看你不爽很久了。”
“嚯!”胤禔、胤祉视线一对,这是亲兄弟?跟仇人似的。
康熙没空查功课:“继续上你们的。”带走了胤祚。
“老四你也是,六弟年纪小又是第一天来尚书房,坐不能坐写不能写,让让能少块肉,闹成现在这副模样还不是你吃亏。”胤禔把多管闲事的老四数落了一通。
胤禛眼底冒火,回到位置上坐下,“他是故意的。”
胤祉嘴角一抽:“肯定有原因。”老四不招欠,哪能挨一下子。
“难道我说得不对?”胤禛气炸了肺,“不管,就让他无法无天下去?”
“你是管了,效果大家可都瞧见了。”老四简直不可理喻,胤祉指出,“受了伤心里能痛快,你这一纠正不正是火上浇油。”
御书房,康熙坐下,“给朕一个不收拾你的理由?”
“启蒙的那三本书我会,不想死板硬套的背一百二十遍浪费时间,有那闲功夫学点不会的难道不对?”胤祚有什么说什么。
“别人都背。”康熙不喜坏了规矩的人。
“他们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比,我学我的碍着他们什么事。”胤祚振振有词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康熙端起茶饮下半盏,“胤禛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别人说不得你,连他也不行?”
“拿他和我比,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过的又是什么日子!”胤祚原本不想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所幸一股脑摊开了。
康熙听罢喉头一梗,搁下茶盏。
“当年我三岁,玩耍时路过承乾宫,进去看到了他。”胤祚记仇能记一辈子。
“我知道他是额娘心心念念的兄长,于是故意把他写的字拿回去给额娘看。”胤祚说着陈年旧事,“第二天一早多出来三盘分量不少的点心,额娘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肯定有承乾宫一份,只不过奴才去送未必进得了门,额娘当时什么都没说,也怕我被为难。”
“点心我送去了,您猜怎么着?”胤祚冷笑一声,“我原想让他到永和宫找我玩,额娘也能见上一面,哪知折回去的时候,听到他让奴才把我送去的东西全扔了。”
“砚台和玩具不值几个钱,点心可是额娘挺着大肚子,晨起天不亮亲自在小厨房忙了两个时辰做的,当时的我杀人的心都有!”
“践踏了别人好意的人,也配管我!”胤祚看向康熙,“他比我大两岁,他是真不懂还是不想弄明白!”
康熙叹气:“朕让胤禛去永和宫尽孝。”
“别了。”胤祚断然拒绝,“真有心早去了,奉旨办事有什么意思!”
打人的理由充分,康熙歇了教训胤祚的念头,“所有人都学的东西你不学。”
“不会才要学,我想去文渊阁借阅,平时满文、蒙文、骑射照常学习。”胤祚说出原本的计划,“还有洋人的数学、外语、天文地理感兴趣的都学。”
“志气不小。”康熙略作考虑,“朕准了,但凡抽查答不上来,小心你的皮。”
“谢皇阿玛。”恭恭敬敬行了礼,胤祚得了便宜高兴坏了。
康熙笑骂:“知道朕是你皇阿玛?”
“您还计较这个?”胤祚起身,“我回尚书房了。”
“顽皮。”康熙挥了挥手,打发混小子别在眼前晃荡。
胤祚回尚书房,认认真真学习满、蒙文字。
康熙决定将太子移到尚书房,给其他阿哥立个榜样。
午时饭点,胤祚搁下笔就往外跑。
“六弟,你去哪?”胤禔压根叫不住人。
胤祚当然是去乾清宫蹭康熙的午膳,侍卫送来的饭菜吃不饱还不好,宫中规定不让吃饱,中医讲究想要身体安,三分饥和寒。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病来找,胤祚脑子进水才守着不科学的破规矩。
“六阿哥您这是……”御书房门外,梁九功看到跑来的六阿哥十分不解。
胤祚一进殿内:“皇阿玛,我饿了。”正大光明讨饭。
“尚书房备了膳,回去吃你的去。”康熙头也不抬批折子。
胤祚走过去,端起康熙在用的茶盏喝尽,茶碗往桌上一放,掌心往下一按。
“咔嚓!”一声脆响,康熙眼角上扬,好好的茶碗在胤祚手下尽碎。
“我饿了,吃不饱会出人命。”胤祚来这一手可不是为了威胁衣食父母,单纯的展示一下力气,表达吃饱饭的愿望。
康熙命梁九功:“传膳。”
“嗻。”梁九功离得远没看到具体发生了何事,能理直气壮蹭皇上御膳的也就六阿哥一人。
太监试过菜,胤祚挥退喂饭的宫女,别扭的拿着筷子,不太利索的吃着。
臭小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引得康熙多用了半碗饭。
胤祚不管一个盘子里只能吃几口的规矩,他就是个打扫碗底子的,对上康熙越来越紧的眉头,“八分饱,我省得。”
梁九功脸转向一边偷笑,吃光了说八分饱,谁信?
“以前也这么吃?”看着一点也不胖,东西都去哪里了?康熙好奇。
“额娘管着,嬷嬷不让,别的宫里有点心果子,别人用过剩下的安全。”胤祚为了能吃饱豁出去脸可以不要。
“德妃不知你能吃?”康熙略感心疼。
“小孩子十五岁之前都能吃。”宫里规矩大且多,要是让人以为偷给他吃的抓了把柄,少不了一顿派头,胤祚不给额娘添乱,他又不是没脑子,总有办法饿不死。
康熙不是不心疼儿子:“让御膳房的人多备一份,朕准了。”
“送过去凉透了,先例不好开。”胤祚说的是实话,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单单他得了好处,别的阿哥能不眼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呵!”康熙似笑非笑道,“什么头好开?一天到晚蹭朕的?”
胤祚匆忙起身:“下午还有课。”话落溜之大吉,送命题不接为妙。
“小兔崽子欠收拾。”康熙是真手痒,胤祚总能踩到他发火的底线上。
下午射箭,每位阿哥身边配有五名管理马、弓箭、演枪的谙达。
胤祚年纪小从拉弓开始学起,手上的肿没消,拉不开。
咚,咚,啪,胤祚找到弹棉花的感觉。
太子提前到了,众兄弟向太子行礼问安。
胤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也不过去,就站在边上弹着弦鹤立鸡群。
“六弟,还不过来见过太子。”胤禔巴不得这两对上,看皇阿玛到底向着哪一边?
太子屈尊降贵走过去:“六弟,上学可还习惯?”表面上并未因弟弟不敬而生怒,心里记了一笔。
胤祚不言语,低头拔着弦装哑巴。
太子友爱兄弟,偏偏有人不识抬举,脸面上下不来眼角瞬间一沉。
“太子勿怪,六弟被皇阿玛教训了一顿心里憋着火,不是刻意针对。”胤祉充当和事佬,闹僵起来不好看。
太子面色略缓,没再计较过多。
第11章 恶梦 尝试利用
康熙批完一天的折子,过来教导阿哥们射箭,先让年长的老大、太子做示范,品评一下不足之处。
胤祚很认真的学,思绪一下子飘到几年之后康熙亲征噶尔丹,那时他多大,能不能跟着去见识一番?
对了,学好骑射是一方面,重要的是火铳、炮,要学的东西不少,胤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想什么呢?”康熙走到胤祚身边,“会了?”
胤祚回神道:“看会了。”
“试试。”康熙拍了拍胤祚的肩膀,“不要怕输。”
胤祚在康熙的教导下拉弓射箭,中了,距离靶心差一点。
太子看着皇阿玛教导老六,心里不是滋味,方才意识到皇阿玛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
“不错,饭没白吃。”康熙惊讶于才刚练习的胤祚能中靶。
太阳落山,一日课程结束,各自散去。
太子见六弟跟在皇阿玛身后十分不解,转头就问老四:“你不带着六弟回阿弟所?”
提起这个弟弟无比心塞,胤禛破了的嘴角还疼着,太子的话又不能不回,于是便道:“许是皇阿玛找六弟有事。”
“能有什么事,午膳也不和众兄弟一同用,别是去蹭皇阿玛的御膳。”胤禔拿话故意气太子。
太子一甩袖子带着一众奴才走了,回他的毓庆宫。
“四弟,要不你也向六弟学学?”胤禔嘴欠,招完这个撩那个。
“不撞南墙不回头。”胤禛带着火气回阿哥所。
晚上这一顿用过,康熙开口:“对太子不敬,不成体统。”
胤祚一句话堵康熙的嘴:“太子身边的奶嬷嬷。”
明着告诉康熙,他和赫舍里有仇,一个处心积虑致他于死地的人,谈敬重谈兄友弟恭?笑话!除非脑子进水,不动不代表胤祚一无所知。
后宫是他唯一设身实地能够动的地方,毓庆宫的门朝哪边开,说实话他真不清楚,里面的人耳目掺杂,胤祚要不是知道日后太子的下场,说不定一气之下真会疯狂一把。
康熙听懂了,“滚回你的阿哥所。”
胤祚起身告退,互相试探不欢而散,不愧是坑死鳌拜的康熙。
“六阿哥,不像是朕的儿子。”康熙兀自低语。
梁九功心道:也不可能是鬼上身。
“恭敬不足胆气有余。”放在眼皮子底下再观察,康熙拿不准胤祚是把护主的刀,还是柄伤人的利刃。
耳边是阵阵大浪拍岸的沙沙声,四周狼烟四起遍地尸骸,胤祚孤零零的站在炼狱般的岸边,海水的腥咸,浪涛拍在脚面的刺骨寒意,异想不到的陌生和真实。
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锣响,胤祚脚步匆匆寻声而去。
伴随着锣响的是一个清兵,高亢悠长的叫喊道:“乡亲们都回来吧,朝廷说不拆迁了。”
清兵来回喊了数次,不见了。
约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自周边的树丛中钻出,有人自看不清深浅的山坳中爬出,越来越多的人从藏起来的地方露面。
一眼望去老老小小不下千余口,胤祚像个旁观者,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这些人三三两两往家赶,突然一队清兵神出鬼没包围了所有人,手中佩刀抬起落下见人就杀,不分男女不分老幼无一人幸免。
紧接着清兵放起了大火,火光冲天照亮数十里,烧了整整两天三夜,目之所及尸骸遍地修罗地狱。
胤祚遍体生寒脚如木桩难以挪动,浓烟伴随着烧焦的气味窜入鼻腔,忍不住弯下腰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转瞬来到立着‘乌屿桥’三字石碑的地方,不远处是个村落。
胤祚看到了身着官服的人,看到了正和官员激烈争吵的百姓,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官员不是来安抚百姓听取民愿,他带着几千名士兵杀气腾腾。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怎么还没挪走?”
第二句是:“你们怎么还敢穿明朝的服饰?”
身后跃跃欲试的士兵像听到领赏的号角,兴奋的冲向村民,一场大屠杀开始。不到半天全村上下无一活口,包括不满月的婴儿,都被残忍的一一摔死。
胤祚冲上前去阻止,明知是螳臂当车,孩子是无辜的。
身体穿过做恶脸上却带笑的士兵,空虚的手接不住哪怕一个幼小的生命,胤祚崩溃的泪流满面。
又是火光肆虐,整个村子烧成了白地。
胤祚脑子里跳出来一件史料记载,迁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