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听得是云山雾罩头脑发懵, 目光掠到胤禛身上,注意力被老四右手腕上的佛珠引去,嘟囔了一句,“挺应景的。”看来没少在佛经上下功夫。
之后康熙巡视了喀尔喀营地,对穷困者赏赐钱财,对喀尔喀贵族给予大批牛羊。
一圈步行下来回去又是宴请,胤祚都麻木了。
“明日回宫。”康熙最后叫走了哲布\\尊丹巴,单独聊了两个时辰。
别人回京胤祚回尼布楚,吩咐卫冬:“让布木做好启程的准备。”
“不留下?”卫冬纳闷, 之前不是有意向,怎么说变就变?
一来会盟刚结束留下容易造成喀尔喀蒙古部族的猜疑, 二来胤祚几晚上并未梦到金矿的具体位置,不太能拿此事同康熙做交易, 三来再不回尼布楚, 秋冬天气行路困难太耗费人力物力。
他要是之前不那么张扬,找个借口留下来探察地形也不是不可以,理由都是现成的, 康熙口中有如‘江河之归于大海’的汇宗寺不是再建设中,当个督管谁也挑不出毛病,更不会有人犯疑心病。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名声在外不太容易低调,思来想去干脆先回尼布楚,反正蒙古一统早早晚晚都能开发,急也没用。
宁郡王一个眼神扫来,卫冬自觉问错话了,知趣的退下找布木。
翌日,没走成。康熙差点忘了定疆界制纬法此等大事。
起因源于古北口总兵蔡元看到长城年久失修,据实上报希望重新修缮。
进入大帐,马奇、李光地还有个认识的官员,老大、老五都在,胤祚先向康熙行礼问安,然后起身向老大、老五作揖,最后等马齐、李光地等人向他行礼,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胤祺凑近告诉老六:“四哥和八弟前去送活佛回去。”解释两人不在的原因,至于老九、老十太小暂时没有资格前来听政。
胤祚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说老四真会见缝插针,和老八简直无比般配,他可不信是康熙指派的差事,要轮也该是老大和说蒙语说得极佳的老五同去。
胤祚一进门就见到胤祺铁青的面容,以及老五说到送活佛一事眼里挥之不去的遗憾,由此可推断老四、老八联手抢活。
刚坐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就听康熙说:“不必再修长城。”
“不修了?”胤祚瞬间炸了锅,长城可是文化遗产具有历史价值,可不是一堆土墙毁了也不心疼。
过于激动话音刚落,胤祚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身上,后知后觉异常,面不改色的描补道:“先秦便存在的东西不能说无坚不摧,能留存至今理应更好的修缮,是不是缺银子?”他有啊,坐拥银矿土财主一个,修长城的费用还是能拿得起。
康熙疑心胤祚是不是又做了不好的恶梦,对长城好似分外在意。
“长城是个没用处的东西,摆设而已,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不值。”康熙又道,“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边患照常发生,明末太|祖率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挡。”
康熙认为:“守国之道不在于这些华而不实的外物,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边境自然固若金汤。”正所谓‘众志成城’是也。
此番豪言壮语胤祚不敢苟同:“存在即合理,现在没用以后万一能派上用场,皇阿玛总让我等用心读书,不也是担忧书到用时方恨少,况且只是小范围补救,所有花费精打细算一番并不会成为负累,再就是所雇佣人选刚好可以任用归顺的喀尔喀蒙古部族中人,消耗一下旺盛的精力,省得到处惹是生非。”
胤祚不止一次听卫冬提及,蒙古贵族到处挑事,一向老实的胤祐差一点被套进去,之所以说起此类事件,跟他有那么点关联,毕竟一战成名之后,部族那些勇士都成了怂士,没少被人瞧不起,心里不平衡搞小动作赢回颜面,不单单是老七,老九、老十也常被气得跳脚。
以前喀尔喀蒙古没人管,康熙一统后大山压在头顶上,再多的封赏不过是表面荣光,实际上受到的掣肘可以从定下的律法中体现,是以长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小辈私下‘切磋’,胤祚不用猜都知道康熙清楚却没办法管。
胤祚到是有闲功夫揍人揍到屁滚尿流,但是,康熙让梁九功传话不准他找事,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康熙听了一大堆辩辞笑了,胤祚典型有仇必报,提挑事的部族人修长城,“亏你想得出来!”
胤祚一本正经道:“有些人非得打服才能真正认清现实,仗着刚得了势上蹿下跳忒膈应人。”
这话也就只有宁郡王说得出口,换了别人可没这份底气,马齐、李光地轻叹一声,不愧是皇上看重的儿子。
胤祺颇为赞同老六的损招,一想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部族王公赤着膀子干着苦力的活,能乐一整年,比单纯的把人打趴下不费力更解气。
康熙继承了先辈提出的满汉一家的想法,进而延伸出天下一家的大一统念头,长城的存在不利于国家的统一,尤其不利于喀尔喀蒙古一统,再不费银子也是需要支出的。
看出康熙在犹豫,胤祚没再继续说下去,这种大事一句话两句话定不下来,大不了等他回到尼布楚把炼制好的银子往上一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事。
胤禔、胤祺单纯的认为老六拿修长城这件事反向羞辱喀尔喀王公贵族,没往深处思量,赞同老六兵不血刃的阴损法子,即出了一口恶气,又立了威还不脏手一举数得。
但是,法子是好皇阿玛不点头也白搭,两人只能在心里畅想一下乐呵乐呵算了。
没别的事胤祚主动告退,骑马兜风去。
他一点不担心长城是个摆设,哪怕这句话出自康熙之口,胤祚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清朝整个时期曾修了两条‘长城’。
一条是柳条边,字面意思整体是一个土堤加柳树的组合,前后修了四十三年才基本完成。
这一长城防得是汉人和蒙人,为了保护大清龙兴之地不遭到破坏,不让外人占据,于是在辽宁和内蒙修建了柳条边,整个东北是后退之路,是以自然禁止别人进入,直到后世才有‘闯关东’一说。
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不准人满为患的关内汉人进入,导致整个东北多数地方千里无人烟,最终便宜了沙俄,轻松割取庞大的领土,如果当时东北和外东北有大量人口居住或移民实边,以沙俄的兵力不可能成功侵略。
胤祚庆幸的一点,尼布楚收回来了,只要整个东北地区建设完善,自然会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所有未完成的基建计划等回去后就展开。
跑累了,胤祚停下来让马慢步溜达,说到第二条长城,虽不如明长城那般雄伟,简陋归简陋确实也是长城。
一是防范苗民修建的苗长城,一个是防范起义的。
前者建立在湖南西部,相对来说规模不大,后者相关的史料寥寥几笔带过,胤祚未深入研究了解浅显。
又耽搁了两天,初九圣驾回京。
康熙临行前赏赐喀尔喀王公贵族御用帐幕和金盘、瓷碗等物。
胤祚不由叹一句:“真败家。”
耳聪目明的卫冬低下头去,全当耳聋眼瞎什么都没听见。
“走吧。”胤祚也该启程了,归心似箭。
车队中胤禛四下寻找,眉头一点点加深形成川字,打马朝老七走去。
胤祐在与喀尔喀蒙古勇士比武时拿下了三胜两平一负的战绩,得了皇阿玛称赞和赏赐,心里想得最多的莫过于六哥和额娘。
“在想什么?”胤禛上前搭话,不难从老七微扬的眉眼推测出此时的好心情。
吓!胤祐一惊:“四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
“看到老六没有?”胤禛不自觉的去拨弄戴在手腕上的珠串,心绪没来由的烦躁。
胤祐纳罕,四哥不是和六哥不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突然问起死对头,视线随之被特别的珠串所吸引。
“这串佛珠是活佛给的?”胤祐想眼瞎也不行,嫉妒到不至于,又不是只他一人没有,跟着去送活佛的老八不也一样空着手回来。
胤禛眼带笑意道:“对,活佛因我佛经学的通透,予我的礼物。”
得,别是专程打着问六哥行踪的名头,故意在他面前显摆这一出,胤祐简直无语凝噎。
在胤祐心里不好好研习功课偏去学什么佛经,曾在尚书房张口闭口不只一次说他和老八要认真学习,说一套做一套的四哥令人厌烦。
“怎么不见老六?”胤禛十分在意胤祚的去向,别人不敢直接问,是以才找和老六关系不错的老七。
胤祐瞪大眼睛,“我都不清楚,这事估计大哥、五哥都难知晓。”为何不直接去问皇阿玛?
之所以格外在意,是因手上的佛珠,胤禛收到礼物很开心,在皇阿玛面前也长了回脸,但是,手里还有一串也是活佛送的,包浆的年头比他手上这串要久得多,那一串是活佛让他带回去交由老六。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胤禛心下自然不服,凭什么没同活佛说过只言片语的老六能得其看重,他和老八辛苦一程仅仅得了个通透二字,手上的佛珠串子崭新显得更是尤为廉价!
胤禛一瞬间曾有过李代桃僵占为己有的念头,理智战胜怒火,将东西交给了皇阿玛,心气不平郁气难消,老六这时不见人影,忍不住胡乱猜测,会不会被皇阿玛留在了喀尔喀蒙古,监督汇通寺的建成?
功劳全让老六一个人占去,胤禛内心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深吸一口气自找话题:“上次不就没跟上,回京途中失踪了?”装出一副关心胤祚的样子,端起当兄长的架子。
胤祐扫了一眼四哥,“真丢了皇阿玛比我们更急。”上次不就是,压根不用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胤禛听了心梗,一直参不透老六何德何能入了皇阿玛的眼,这要是换作朝中官员,简直堪比青云直上无人匹敌。
要不是前有大哥这位皇长子,后有太子二哥,胤禛有的时候一度怀疑皇阿玛有抬高老六地位的嫌疑。
第106章 北巡 唇枪舌剑
马车上, 康熙手上正盘着胤禛呈上来活佛送给胤祚的佛珠。
“你说,活佛送礼单纯的讨好朕,还是见了什么提前打好关系?”康熙看到佛珠的刹那思绪一乱, 忆起之前曾单独邀请活佛讲经测慧胤祚的事。
梁九功不敢吱声,明显感觉到皇上周边释放的寒气, 头埋在胸前眼睛盯着脚尖装木头人。
康熙看不透活佛的想法, 手上的佛珠丢回到盒子里, “一个从不看佛经的人,会喜欢这玩意?”可笑!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实难揣测皇上不高兴的真正原因。
“收下去, 就当不存在。”康熙看了佛珠心里不舒服,再一联想到老四手上同类型的东西,“成了家天天抓着佛经不放,也没见他从中汲取到平心静气的真谛。”
梁九功明知皇上说的是四阿哥,更不敢言语,老子说儿子天经地义,何况四阿哥的确用功,却没能用到正事上,皇上不满很正常。
一个月后, 胤祚回到了尼布楚,兴高采烈的跳下马背, 奔向前来迎接他的大猫一家,抱起来挨个掂了掂, 揉搓半天道:“没瘦。”真好。
被无视彻底, 穆克登正与新来的陌生人大眼瞪小眼,“顾生呢?”六阿哥,不对, 是宁郡王身边突然换人,非常习惯。
卫冬对穆克登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报之一笑,“做错了事后果自负。”明确点出人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胤祚像回到老家,自己的地盘上带着大猫一家巡视一圈,回去沐浴更衣叫上穆克登一同用饭,深入了解他不再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银子总有人想办法偷窃,软硬兼施收效仅仅一段时日,过后又故技重施死灰复燃相当头痛。”穆克登倒苦水,大事小情一堆活要忙,差点累倒爬不起来,好想撂挑子不干。
“你接手银矿,怎么管看着办,我不看过程只重结果。”差事直接丢给卫冬,希望其人能比顾生聪明一些,别让他亲自收拾烂摊子。
“是。”卫冬之前跟着宁郡王逛了逛大致的区域,结合拿到并了解到的消息,心里多少有了底。
胤祚提及:“砖窑的产量提上去,水泥之前不是有工匠弄出来了,时常行走的区域铺路。”水泥可不是现代那种东西,有点像青砖泥一样,人为调制出的灰泥粘性强硬度高。
穆克登将宁郡王的话一一记下,用过饭就去忙。
胤祚偷了个懒,抱着已经不是小猫的毛球滚到塌上午睡,醒来后精神奕奕开始干活。
转眼就是秋收,胤祚带头去地里劳作,机器加人力忙活了一周,丰收的喜悦跃然脸上。
天气转冷,备上锅子热腾腾的吃起来,比在京城宫里自在得多,胤祚之前准备好的银子派穆克登走一趟亲自送回京中。
迁民的事胤祚写进了拜年的信中,希望康熙看后尽快落实,人力不足干什么都费劲耗时。
卫冬不常传信宫中,他比顾生更能抓住宁郡王的好恶,再说皇上可没让他天天上报,带来的鸽子每天飞怕是得累死一批。
尼布楚生活气息浓重,本地部族友善,就连沙俄犯人也跟着能说几句磕巴的汉话,远离政治中心少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日子过得分外舒坦。
所有的事情大部分都能尽快搞定,除了三只大猫,卫冬实在是拿它们毫无办法,喂食偶尔还会被挠,不就是煮鱼汤时刺没挑干净扎了舌头,这个不愿意的劲,又不是他煮的,记仇的性子简直了。
胤祚在一旁看大猫挠人的好戏,次次看次次乐,不同角度不同挠法,枯燥的基建日子里添了许多乐趣。
其实大猫攻击卫冬并不单单是鱼刺扎嘴,胤祚曾细心观察对比过,大猫一家对卫冬的不喜源自本能出于对危险的反应。
穆克登接手大猫一家从未出现过被挠的迹象,顶多不满意了耍个脾气吼一嗓子,也有将死老鼠放在穆克登床头恶心对方的时候,但这些小事屈指可数。
与生俱来的敏锐,判断出卫冬的危险程度高于穆克登,胤祚到不至于严防死守,目前为止卫冬的能力符合要求,不打算再换一个陌生人放在身边。
路铺得差不多了,胤祚下一个目标落到马车上,减震缓冲装置做出来,马车整体框架用铁制,再多加两个轮子。
仅仅是照搬西方早期的框架,打造还需要匠人发挥想象继续努力,胤祚一向只会动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