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卫冬接到京中传信,看后去找在河边洗猫的宁郡王。
又是新一年的五月份,掉毛严重加上一冬天没洗了,胤祚自己给自己找了事做,揪了三只大猫下河,站在没过小腿的溪流中搓猫。
“皇上不日即将北巡,问您是否随驾?”卫冬站在河边禀事。
“木兰秋狝?”胤祚所知也就这点事。
“是。”卫冬等着回信,去就立刻准备起来,不去便传信回京。
胤祚动作麻利的洗完三只猫,擦到皮毛半干,“去太阳地里晒晒。”踢了踢脚上的水上岸,“穆克登我带去,你留在尼布楚。”身边能用的就两个人,穆克登也该带出去放放风。
“是。”卫冬没什么不乐意,除了,“猫用不用带去?”
“天太热了,外面人多且乱,呆在家里自在。”胤祚偏不如卫冬的意,猫留下还能帮忙盯着,非常好用。
胤祚拿了梳子去给三只梳毛,“去叫布木来一趟。”
“是。”卫冬离开去传信,路上用的东西提前拟单子备齐。
布木匆匆赶来行礼:“主子。”听说出远门立刻高兴起来。
“这次秋狝想去的年轻一辈都可以跟着,三百人以内你看着安排,火铳和手\\雷带上,炮就不用了,马车多安排几辆,遇到不好的天气还能避一避 。”造出来就得用,显摆一下。
“是。”布木等了一会儿,没别的吩咐这才离开。
胤祚边梳毛边挠着猫下巴,“看好家里一亩三分地,北巡塞外过后未必能回来,都已经康熙三十一年了,三十二年如果没记错,有件大事发生。”
大猫眯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十分享受的翻身露肚皮。
挨个揉搓一遍,毛也干得差不多了,胤祚收拾东西带猫回去,懒腰一伸:“最近好安逸,连梦都不做了。”
垂涎蒙古的金矿没个影子,此次出行塞外看能不能激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能力,胤祚换了身衣服洗手用饭。
坐在新式马车里赶路,总算能松口气,不怕路上颠簸胃里返酸水,不用骑马风吹日晒,车里宽敞又明亮,胤祚用上了透明玻璃,外面的风景印入眼帘。
塞外之行无外乎是为了威慑部族,与南巡的目的不尽相同,康熙把北狩作为团结蒙古各部并进行大规模演习,以巩固北疆政令的通达,每年必出行呆在宫里的时间估计还没太子多。
不知道这次太子有没有机会伴驾,到不是说胤祚想太子了,冷不丁觉得笼中鸟挺不容易。
“那是什么?”远远即见一队黑漆漆的大家伙驶来,惊了出来玩的胤禟一跳。
此次出行太子、胤祉、胤禟随驾,两天前刚到行宫,好奇心旺盛的胤禟偷偷跑出来游逛,被没见过的事物吸引。
“老九。”受老五所托,胤祉接下了看顾胤禟的差事,正好他不愿意同太子呆在一个屋檐下,出来找人。
胤祉刚走到老九身侧,一辆辆黑色镶金边的马车驶来,要不是认得最前面马上的禁军统领穆克登,就眼前这副阵仗一准误以为洋人使节来访。
梁九功得了信赶忙出来迎接:“宁郡王大安。”恭恭敬敬行礼,“皇上等急了。”
车门一开,胤祚从里面下来,理了理衣服下摆的褶皱,施施然跟着梁九功越过老三、老九进入行宫正殿。
“皇阿玛万岁。”胤祚拜完起身朝太子行礼问候。
“许久未见又长高不少。”太子正与皇阿玛下棋,赶巧最不愿见到的人来了,嘴上说着客气话。
胤祚回了一句:“人总要长大,九弟眼看着没几年成家立业,太子的嫡子是不是该有影了?”
太子喉头一梗,可恶的老六专往他心口上插刀,他现在最急的就是嫡子,奈何新晋太子妃石氏一直没有动静,已然开始用调理身体的汤药,老六身处尼布楚消息够灵通的。
“儿臣带了一些特产,太子若不嫌弃挑些回去。”胤祚礼数周全,不给太子挑理的机会。
太子落下一子自嘲道:“儿臣输了,心服口服。”收了棋子起身打量老六,笑问,“尼布楚有什么好,巴巴的跑去小半年,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别是一时疏漏忘了。”
“太子言重,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希望太子再接再厉不负皇阿玛期许,毕竟太子妃石氏可是皇阿玛挑来选去最为满意的儿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胤祚俨然一个笑面虎。
梁九功死死抿住嘴忍着快要喷出来的笑意,宁郡王一来就和太子杠上,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两个互相捅刀子的劲头简直了。
康熙嘴角上扬斜了胤祚一眼,“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剑拔弩张含沙射影的两个瞬间熄火,针锋相对的话咽回去,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太子特意亲手倒了杯茶递过去:“路途遥远想必累极,喝杯茶解解乏。”
“多谢太子美意。”胤祚从善如流接过茶盏,当着太子的面喝了,手一伸递给上前的梁九功。
太子让出对弈的位置,搬了把椅子坐在一侧观棋。
胤祚坐到康熙对面:“没学过围棋,要不来一局五子棋?”
跟康熙下棋输了赢了都不落好,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人,庆幸打小没学过这玩意,用五子棋到是能搪塞一二。
且不说刚刚太子下棋都能输,他要是真的侥幸赢了康熙,两人加起来迸发的死亡视线就够他受的,这也是为什么胤祚不爱在宫里尤其康熙眼皮子底下的原因,太废脑子不说,还得防小人作祟,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五子棋九弟都嫌幼稚没意思。”太子可算逮到奚落老六的话柄,绽开的笑容中不单单是打趣,还有掩饰过的轻蔑。
“琴棋书画用来陶冶情操,素日用不上怎敢同太子比肩。”胤祚暗指太子闲得蛋冬,哪像他忙得没功夫附庸风雅。
太子差点梗出一口老血,论口才他是不如老六能言善辩邻牙利齿,堂堂一国储君谁敢给他气受!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强压下沸腾的火气。
康熙静默的看了一出戏,指尖把玩的棋子落到棋盘上,“朕教你,学不会挨顿板子,越大越没规矩。”
太子脸色一变,端起桌上的茶盏遮住面上的惊然,皇阿玛看似在教训老六,实则最后一句点的是他,为什么?回忆此前种种不记得做错或是言语不当。
胤祚瞥了一眼险些失态的太子,心下狐疑太子莫不是又捅到康熙心窝了,不然也不会借他之故顺手敲打太子,有点意思。可惜老大此次没来,冷嘲热讽的一出戏只能做梦实现。
从盒里取了一枚白子落下,胤祚无所谓道:“您先打我一顿,再教。”反正康熙现下心气不顺,他则倒霉成了出气筒,这和能不能赢学得会学不会是两回事。
一旁的梁九功稀奇不已,这就认怂了宁愿先挨一顿打?少见宁郡王如此,望了眼外面的天气,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天上更不会下红雨,这是中了哪门子邪?
太子全副心神都在回忆过去中,老六说了什么压根没入耳。
魂不守舍不在状态的太子落入康熙眼中,“胤礽。”
“啊?”太子瞬间惊醒,“皇阿玛吩咐。”
“退下。”康熙撤掉原本的话打发人离开。
“儿臣告退。”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太子行礼告退,回去查查是不是身边的人背着他做了不好的事。
胤祚认认真真下棋,落子毫无章法,康熙一看就没心情教他,瞎胡乱下着玩,反正一顿骂少不了。
康熙脑子里全是太子的事,落子方向略显零乱。
“尼布楚银矿的产量如何?”要是没有银矿储备,户部真要捉襟见肘,连此次出行的花销都拿不出来,此事归根结底在太子身上,户部全是太子的人,康熙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没想到太子尽然胆大包天挪用库银以做私用。
“尚可,卫冬在管理任用方面有一手,多几个这样的人尼布楚会更稳。”说起银子不难引申到矿工,即而提出移民的事,到现在康熙也没个准话,胤祚说不心急是假。
康熙嗯了一声没了下文,抬手收了棋盘上吃掉的白子。
“迁民。”胤祚扔下手上的白子看向康熙,给个准话就这么难,到底在顾虑什么?
康熙不是回避而是从多方面深思熟虑:“现在不是迁民的时候,你有地方给迁去的百姓住?每次迁丁光是路上横死卖儿卖女的人不计其数,劳民伤财怨声载道。”
“路我都铺好了,走水路一船一船运送,山上不缺木头,多烧几炉砖总能一点点盖起来。”胤祚要的是人力,不会拿迁民的性命开玩笑,既然提出此意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康熙就是不松口:“再等等。”有些事没必要同胤祚说。
胤祚憋气,站起身道:“儿臣路途疲乏先行告退。”行礼后直接走人,心里破口大骂。
梁九功吓得浑身一哆嗦,宁郡王敢给皇上甩脸子,这……
康熙背着手起身,居高临下观察棋盘上的棋局,忽然笑了,“人才!”
梁九功听得是莫名其妙,宁郡王无状在先皇上居然笑得出来?说好的打板子没落实,反而盯着棋盘看,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凑过去一瞧。
“这棋局……”有点门道,梁九功在皇上身边耳濡目染,多少知道点围棋的路数,宁郡王无师自通入门了?还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巧合而已?
第107章 太子心塞 意料之外
胤祚阴着脸撞见在马车上爬来爬去的老九, 招呼布木:“去把人抓下来。”万一摔了伤了又是他的锅。
布木走到马车前,一把将兴奋过头的九阿哥从车顶上揪下来,放到地上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土。
“六哥。”胤禟察言观色能力一流, 老实的装起乖。
不是他的亲弟弟胤祚连眼神都欠奉,抬脚即离带走布木。
“他……”好吓人!胤禟心底一颤, 跑到三哥身边求安慰。
“别惹他, 没瞧见那张不高兴欲吃人的样子?”胤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老六的黑脸看得人心惊。
“马车好舒服,我想要。”胤禟没见过比宫里的都好,“好几辆能匀出一辆给我就好了。”
好东西谁看了不眼馋, 老六下了血本整出来的大手笔,胤祉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分出去也没你的份,皇阿玛、太子在前轮不到你。”胤祉打算找穆克登聊一聊套点话。
“啧,等以后我也弄一辆比这更好的。”胤禟自知没戏酸了一句。
翌日巡访各个部族,接下来是为期三天的围猎,胜出者有赏。
康熙道:“围猎以讲武事,必不可废,亦不可无。”
胤祚坐在马背上静静的听,康熙应该察觉到八旗贵族入京前的锐气削减, 眼看就快丢掉老祖宗习武传统,才会用围猎来激发斗志。
康熙一声令下, 近万骑兵、射手集中于围场纵横驰骋追杀野兽,看得人心潮澎湃, 然而胤祚并没有随大众。
“不去?”胤祉带着护卫路过老六近前随口问了一句。
“人太多不安全。”胤祚并非开玩笑, 仅有的一次不经意一瞥,看到太子身边的人鬼鬼祟祟,无论在算计什么, 他一下场未必是好事。
“六哥莫非怕了?”胤禟跟着三哥,志气极高的刺了昨天吓到他的人。
胤祚不怒反笑:“算是吧,毕竟命只有一条。”
“别理他,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胤祉差点被老九气死,这种话也敢当着老六的面说,忘了噶尔丹怎么死的,此前对待巴特时的勇武,简直欠收拾。
胤禟噎得说不出话,打马先一步离开,再等下去止不定被气死。
“先行一步。”胤祉话不多说,实在和老六没啥共同语言,打马追上前面不省心的老九。
胤祚让布木等人自便,调头去找一个人,摸了摸腰间的火铳、子弹,再拿上弓箭有备无患。
奖励太子不稀罕,他要的是皇阿玛当众夸赞,带着人朝可能有熊出没的地段行进。
身后马蹄声哒哒渐近,太子侧首回望,眉头皱起:“老六?”
胤祚认为最好的反击是呆在始作俑者眼皮子底下,假如他倒霉至少能拉幕后黑手当垫背的。
“你怎么一个人?”太子越看越不对劲,眉角狂跳不安感大增,别是提前得了消息?
“一个人正好,自在。”胤祚催马进前与太子并肩而行。
神他娘的自在,打死太子不信老六的鬼话,当场拆台:“你动机不纯。”突然主动拉近距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得太对了,傻白甜往往活不到我这么大。”胤祚摆明了告诉太子,他就是故意贴上来,有本事放大招。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原本的盘算顷刻间土崩瓦解,没能料到老六玩这一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打乱了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去哪?”看到太子吃瘪胤祚说不出的愉悦,“我不争功,帮忙可以。”
争鬼的功!太子不信老六看到黑熊还能如此淡定,只不定吓得屁滚尿流调头就跑。
“你真打算空着手回去?”一路上太子打了一些小猎物,身边的老六一直未出手,看戏似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
“兔兔多可爱呀,为什么要吃兔兔。”胤祚捏着嗓子说娇话,纯恶心太子,没乐子拿太子当乐子,谁让太子没安好心,没动手就已经够客气了。
太子差点吐了:“像什么样子,有本事一口别沾。”老六滚刀肉一样扎不透,狗皮膏药粘上来甩都甩不掉。
善于分辨动物脚印毛发活动痕迹的奴才,趴在地上拿起一坨黑不溜秋的东西闻了闻。
胤祚表面轻松内里绷紧了弦,太子打猎可不是小打小闹,猎物一定要大稀少且凶猛,太子早年就有打死过老虎的实例已经不新鲜了,留意到奴才的做为,看了眼地面浅浅的印迹。
“熊!”胤祚认识熊掌印,没见过猪肉见过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