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穆克登大眼瞪小眼,一个心焦磨烂一个心如刀割,两人都无从下手,眼睁睁看着仁福倒下气若游丝。
“宁郡王!”梁九功像是看到救星,猛然间记起穆克登去求人被拒,心一下子凉到谷底。
殿内康熙忽闻梁九功变调的声音,扭头望向门外。
胤祚无视希冀的穆克登,也没看跪在门外的人,走进去:“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嗯。”康熙心情一直不佳,老九的病一天天严重,太医换了两个没办法控制住病情的恶化。
胤祚没去探望老九,直接点出:“胤禟还是送回京保险,太医院若是无从下手就请洋人,病情变化无常宜早不宜迟,拖久了恐怕……”
“洋人?”康熙不信洋人稀奇古怪那一套,胤祚既然开口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胤祚点头,具体是谁忘记了反正是洋人,老九大难不死至于后福不能说没有也不能说全占,反正挺难的。
康熙命梁九功尽快将九阿哥送回京中,“洋人懂医术的务必尽快找到。”胤禟也是他的儿子。
胤祚提出:“我送九弟回京。”正好回宫看望额娘和十四,离暗潮汹涌的局势远一些。
“让胤礽、胤祉送胤禟回去。”康熙对胤祚敬而远之的做法疑心渐增。
“皇阿玛何时归京?”胤祚察觉到康熙对他起了疑挑明了说,“一场意外,儿臣没见过熊所以畏惧。”
康熙没有回应吩咐梁九功:“让老四、老八过来,五日后下江南。”并非临时起意一早就有此打算。
得!回个京还不许,胤祚行礼告退。
“去送送胤禟。”康熙不忍心看老九瘦削病弱的脸,担心一眨眼人没了。
“是。”胤祚离去,心下叹息终究躲不过被质疑的命,帝王心海底针!
眼角余光扫到门外的人,康熙摆了摆手:“抬走。”
站在门边的穆克登如蒙大赦,赶紧找了两个人将奄奄一息的仁福抬下去找太医救命。
虽然宁郡王只字未提仁福的事,来了就是不一样,穆克登记下宁郡王的好。
人救回来了谢天谢地,穆克登放下高悬的心转身去找宁郡王。
胤祚见了老九,同太子、老三道别:“一路顺风。”
太子深邃的目光落在老六脸上,“为什么你会留下?”
“问皇阿玛,我想回去看额娘。”大实话不掺水,胤祚挑眉道,“要不劳烦太子去同皇阿玛言语两句?”
欠揍!太子要不是地方不合适,早就忍不了上演全武行。
“太子理应回京坐镇,满朝文武做不了主,九弟的病情刻不容缓,全得仰仗太子出力。”胤祉出面打圆场,再争执下去九弟真有可能耽误最佳医治时间。
“恭送太子回宫。”胤祚嘴上说着一套眼里又是另一套,无丝毫对待太子应有的敬意。
太子心念急转,忽然笑道:“也祝你顺利。”以皇阿玛的性子单单留下老六,其中意味值得细品。
胤祉头大如斗,这两人有完没完,有必要当着他的面含沙射影,有本事挑明了说,揣测来揣测去头都快炸了。
送走太子一行人,胤祚回去复命,多余的话不用提,自有人会告诉康熙。
“陪朕下一局。”康熙突然来了兴致,指了对面的位置让胤祚坐下。
“儿臣棋艺极差恐怕无法让皇阿玛尽兴。”前有仁福罚跪,胤祚有点害怕下围棋,上次的板子还未落在实处,秋后算账的概率显著。
康熙一个眼神杀来,胤祚立马乖巧如鸡,坐到对面椅子上执白子等待,心里七上八下不解康熙抽哪门子疯,是否有他所不知道或是忽略的事?
观棋如观人,太子的棋路猖狂中带着压抑的隐忍,让子都做得漏洞百出,太子背后做的那些事远不如落定的棋子有看头。
熊的事已经查清,是意外也是人为,太子急功近利差点着了道,算计胤祚被识破未能成形,蛛丝马迹露得太多,一群废物奴才!
康熙忙着帮太子收拾烂摊子,留下胤祚省得回京之后不对付的两人再搞出点事,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混账,康熙看向胤祚的眼神越发凌厉。
胤祚低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色,落子的位置瞎放,想不通哪里做得不对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局棋下完差点虚脱,胤祚实在受不了康熙盯犯人的视线洗礼,“儿臣输了。”
“太子。”康熙刚起了个头,原意好好聊一聊。
胤祚抢话道:“太子儿臣避之唯恐不及。”已经听出康熙话里的苗头,以防踩雷赶紧规避。
“滚!”康熙睨了胤祚一眼,气得呼吸加重。
“儿臣告退。”胤祚麻溜离开,心下腹诽不找太子谈找他,所有的事皆因太子先起的头,他不过还以颜色罢了,人心果然是偏的,他是捡来的还好不是身体年纪,不然非得怄死不可。
第109章 台下说书 台上看戏
五日后启程南下前往杭州, 到了地方先一步抵达的胤禛、胤禩前来迎驾。
一个船上一个船下,四目相对各自错开,一通俗礼过后移驾住地。
“六哥没回宫?”胤禩跟在胤祚身边询问。
“没有。”一个冷面阎王一个笑面虎, 胤祚实在没心情搭理,快走几步回屋休息。
胤禩眼露狐疑:“莫非出事了?”没听说老六伴驾的风声, 人却在此现身, 怪哉。
翌日清早, 胤祚去请安,刚走到门前就听大开的门内传出康熙的赞叹声。
“不错,好, 很好。”康熙极为满意的欣赏桌上的画卷,称赞献上此画的胤禛,“做得极好。”
什么东西?胤祚进去问安后凑到桌前一观,“耕织图?”并非指水墨画法,而是结合西方绘画技巧,将画中人物淋漓尽致深度刻画在其上。
“如何?”康熙问胤祚,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再度勾起心火。
胤禛将得意之色掩于平静的表相之下,之前春耕同皇阿玛一处劳作,听皇阿玛谈及宋代《耕织图》, 立刻揣摩到皇阿玛心思,便投其所好找到宫中画师精心绘制一套耕织图献上, 果然皇阿玛龙颜大悦。
胤祚见过以胤禛为蓝本的耕织图册,收藏在故宫博物院, 上面的主要人物如农夫、蚕妇等均为老四及其福晋等人肖像。
若论正儿八经揣度上意, 老四的确有一手,不然也不会在夺位白热化时推出乾隆交由康熙亲自培养,即看重乾隆的聪慧便不可能舍了胤禛这个阿玛, 亲情牌打得让人望尘莫及。
“神韵到位。”胤祚不懂画说不出长篇累牍的夸赞之词,且这幅画是胤禛拿来讨好康熙搏一个好印象,于他而言能被摆在利用位置上的东西失了原有的质朴,世俗的臭味,嗯!
康熙观画突然记起一个人,“命高士奇前来伴驾。”身边少了位聊得来的人。
“嗻。”梁九功心道高士奇罢官归乡,皇上还能记起此人可见深得圣心。
胤禩干看着老四得了赏赐心里特别不得劲,奈何想不到能搏皇阿玛眼球的事物,只好默默的咽下羡慕。
杭州城来过,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可去,胤祚除了巡视米铺查一查账外闲得一批。
转眼半个月过去,高士奇抵达杭州,梁九功派人去接,赋闲在家人到是没多少变化。
康熙见到高士奇十分开怀,谈天说地无所不聊,午时留了人用饭,要了酒小酌数杯。
提及杭州风景,康熙兴致一起,“听闻灵隐寺被誉为江南禅宗‘五山’之一。”
高士奇惭愧道:“小人未曾去领略过。”
康熙兴致高昂道:“朕亦未曾到访过,择日不如撞日。”吩咐梁九功,“起驾灵隐寺,一道去瞧瞧山水风光。”
“谢皇上。”高士奇起身跪地磕头。
胤祚正在午睡,得知出行的消息很是诧异,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这又抽哪门子疯?
灵隐寺的主持得知皇上即将莅临又惊又喜,连忙撞钟把全寺上下三百人召集到一处,通知下去赶紧洒扫庭院,安顿进香的百姓离去。
一切就绪,寺众僧人披起崭新的袈裟,头戴毗卢幅手敲法器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跟着主持赶到三里路外的石莲亭把皇上迎进灵隐寺。
主持陪同皇上在寺前寺后、山上山下游玩一遍。
康熙看到高高的山峰清澈的泉水,山上树木成荫,地上繁花遍野,真是一个好地方。
胤祚落于人后,前面康熙正和高士奇高谈阔论,胤禛、胤禩偶尔还能插句话,好一幅君臣相宜的画面。
主持见皇上心情甚佳心思活络起来,不敢擅自开口便悄悄找到随行的地方官员。
“大人,贫僧有意求皇上给山寺题一块匾额,您看行是不行?”
杭州知府思忖片刻:“能得皇上提字万世修来的福气,到是可行。”有了这块匾整个管辖区内跟着沾光。
钱塘县官上前接话道:“皇上许是来之前饮了酒,趁着酒兴正浓提此要求或可答应。”察言观色深入骨髓,不难发现皇上面颊微红,呼吸中带出淡淡的酒气。
主持心中有了数,便壮着胆子走到皇上面前跪下磕头:“恳请皇上题写一块匾额。”
本就好舞文弄墨的康熙又在酒劲上头之时,手一挥:“准了。”
主持起身赶忙去准备最好的笔墨纸砚,眼里的喜意溢出。
胤禛上前磨墨,胤禩铺好纸张用镇纸压平整。
胤祚站在一侧干看着,就见康熙执笔刷刷几下写了个略有歪斜的‘雨’字,眉头微挑心道坏了。
在‘雨’下面还有三个‘口’和一个‘巫’,现在只剩下小半张留白处,不论怎么安排都写不下,胤祚恍然间记起历史上好像有这么一件事。
康熙觉出不对酒意醒了大半,重新写一张怕是不妥当,可要是硬来字不成更下不来台,一时纠结犯难。
周围的官员立时大气不敢出,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开口劝说再写一张,个个装起了瞎子。
胤禛、胤禩替皇阿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费尽心思找不出两全齐美的办法,眉头直打结。
胤祚的目光不显山不露水的落在高士奇身上,这件事其人有把握替康熙解围,他就不冒名顶替瞎参合了。
高士奇就在皇上近旁,见此情形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
沾了墨在手掌心写了‘云林’二字,不动声色凑上前去,偷偷摊开手掌。
康熙看后懂了,立刻在纸上写下‘云林禅寺’四个大字,对高士奇更加看重几分。
主持一瞧心道不对啊?灵隐寺怎么改成云林禅寺?又不敢多嘴可否再写一张,瞄了眼知府大人,见其摇头只得磕头谢主隆恩。
康熙自知不妥开口凿补:“此地天上有云,地下有树,云林二字甚为贴合。”
在场个个是人精,胤禛带头跪下口称:“皇上圣明。”赶紧把这事揭过去。
官员们岂敢拂了皇上的面子,跟着跪下:“皇上圣明。”低头之余长出一口气,差点吓掉半条命。
胤祚抿了抿嘴,老四真有眼力界,这下更能被康熙记住,果然拍马屁的精髓就是让康熙高兴。
这字提的在后世历史上没卵用,胤祚记得云林禅寺的匾额虽然挂了,一代一代人传下去的还是灵隐寺三个字,挂了个寂寞。
打道回府,出了一身汗叫水沐浴,胤祚睡意上头小眯了一会儿,起来用晚饭。
高士奇极为受宠,康熙走哪都带着,胤祚不爱凑热闹,看到几次胤禛、胤禩请教高士奇的一幕,笑了笑走开。
高士奇确实对康熙的味口,曾被起复过,本人以母亲老迈需要人照顾未上京赴任,不过每次南巡都有其身影,才识不差。
再有文化不是谁都能拉拢的人物,老四、老八的小心思恐怕早已被其看穿,胤祚在旁吃吃瓜乐呵乐呵完事。
这日天阴,胤祚借着凉意出门,身后有人低唤。
“六哥。”胤禩快走几步上前拦人,“这是去哪儿,方便的话可否同行?”
胤祚上上下下扫了老八一遍,被高士奇拒绝了,还是让老四排挤出来了?粘着他有意思?
“不行?”胤禩其实就想弄清楚老六见天在外面瞎逛什么,“四哥也出门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去听说书。”胤祚猜到老八在刺探,今儿真是去听说书,该做的事之前已经安排妥了。
“我喜欢听。”胤禩生怕老六反对,巴巴的跟上。
到了茶楼,之前订的是二楼临近舞台的位置,胤祚身边没带随从径自上了楼。
胤禩身边只带了一名侍卫,叫小二上壶好茶。
台上说书人惊堂木一响,故事接着徐徐道来。
“话说某一年,有水兽从卫北碾子湾黄河水中出现,其形如黑驴并非真的驴。”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口技展现的淋漓尽致,调动起听众的好奇心。
“一年的冬天河面结了一层厚冰,人们时常看到一头黑毛驴在冰上嬉戏,通体乌黑发亮蹄颈上长有一圈白毛,双耳竖立煞是有神。”
胤禩听了前半段不太感兴趣,喝着茶观察对面坐着的老六,“不如讲黔之驴有意思。”
胤祚看向打断他听书的老八:“欲扬先抑,没准后面的故事更精彩,要有耐心。”
胤禩闻言淡然一笑,“六哥处事稳妥,皇阿玛赞誉有加。”
“差事多得很,跟着四哥比跟着我强,至少上进心不缺。”胤祚打着机锋,皮球踢回去。
胤禩笑了笑不说话,他到是想跟着老四一块找事干,奈何老四瞧不上他,护食护得紧插不上手。
楼下台上说书人讲到驴被抓住拉到地里耕种,白来的畜力都想争抢。
“地主老爷盯上了,白来的东西不抢白不抢,抓了驴要带走,谁知这驴又蹦又跳踹伤老爷,直接跳进河里不见了。”
胤祚听了半截,前言不搭后语,真不如黔之驴有意思,“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