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干活勤快利索, 胤禛就喜欢这种少说话多做事的奴才。
数日过去, 胤祚总能在同一个时间,早上,同一个地点, 临近大门的位置,看到同一张脸,奴才打扮的如花。
无论是行礼问安还是官话的学习日渐精准,胤祚感叹的并非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不知是否过于敏感,亦或是心里作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胤祚这天早上仔细打量低眉顺眼蹲身行礼的如花。
“每天都这个点在此处打扫?”胤祚原想说‘抬起头来看着我’,话到嘴边觉出不太妥当,不是他的奴才瞎招呼有可能解释不清。
“回宁郡王, 奴婢负责门里院内的清扫及大门的擦拭活计,因笨手笨脚干活略有拖沓。”如花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没了, 在这里起码吃得饱穿得暖不会被人欺辱,哪怕日后嫁为人妇, 听说也可以做为家奴一辈子替恩人做事。
“是吗?”胤祚还有事要忙, 没再继续问下去。
人一走,如花赶紧忙活起来,打水擦拭大门。
康熙今日出行, 命梁九功:“去叫胤禛、胤祚、胤禩、高士奇。”
梁九功躬身回道:“宁郡王有事刚出门,高先生昨日贪凉腹泻不止,太医已过去看过正在服药。”
“那就叫老四,老八一块。”康熙今日未带穆克登,打发人去办一件事。
“嗻。”梁九功这就去。
站在院子里等,康熙注意到正在努力擦拭大门的奴才,擦得到是挺干净。
“阿玛。”胤禛、胤禩一同来到院中。
“免了。”出门在即康熙止了虚礼。
胤禩打量一圈出行的人,少了一个:“六哥不去?”
康熙边走边说:“不必等他。”兴许在外能遇上。
胤禛侧首看了老八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有老六在皇阿玛眼里还能看见他们?怎么想的?尽说些让人气闷的话。
“四哥?”胤禩揣着明白装糊涂,反看回去。
康熙抬脚迈过门坎,突然一个人影闪过风一样撞上来,迈出去的脚当即收回并果断后退。
“小心!”胤禛就在皇阿玛身侧离得非常近,眼见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皇阿玛,大脑一片空白本能上前阻拦。
胤禩在老四身侧,由于视野角度问题,就见老四突然扑向皇阿玛,一个激灵行动快过大脑,紧跟着扑上前去。
“去死吧,狗皇帝!”如花眼里满是破釜沉舟的疯狂,匕首直接刺向狗娘养的玩意胸口。
侍卫皆惊,毫无预兆之下发生的事,反应速度肯定不及。
胤祚匆匆自外赶回,右眼皮抽疯似的狂跳,少有的异常使得心绪不宁,必要回去看一眼。
谁知刚到门口便上演行刺一幕,胤祚瞧了个正着,匕首没有刺入心脏,胤禛奋不顾身冲上去挡了一下,胤禩更是不甘人后直接上手。
一把匕首伤了两个人也算完成它最后的使命,说时迟那时快,胤祚举起火铳,一发子弹打在行刺之人的后腿上,人得捉活的有审讯的必要。
如花身中一枪向一侧倒去,眼里的恨意滔天,破口大骂道:“狗皇帝杀我全家,不得好死!”
伤了右手臂的胤禛内心惊涛骇浪,皱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刚站稳上去就是当胸一脚。
伤了手的胤禩立马揪住老四,把人踢死了更没法说理去。
胤禛抬眸注意到最不想看到的老六,瞬间激起的愤怒被浇灭理智回笼,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洗脱身上的嫌疑,犯了最不该犯的大错,他把刺客留在了眼皮子底下。
胤禩同样心如鼓擂,当初设下这个局时可没有这一茬冒出,万一查到他身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突兀的,两人耳边回荡起不久前老六说的那个观音自救的小故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生恨老六怕不是嘴巴开过光,怎么就这么寸摊上这种一个解释不清再难挽回的意外?
如花被卸掉下巴、四肢防止暴起伤人或是自尽,拖下去严审。
康熙惊魂未定,太近了差一点受伤,压不住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一脸阴翳的转身回屋。
梁九功麻利的端茶奉上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活似能看出朵花来。
被晾在原地的胤禛、胤禩面露惊惧,同一个心声:“这下完了!”
胤祚瞥了两人一眼,进屋去找康熙,关切的问候了一声:“请太医过来瞧瞧?”别被吓出个好歹,怎么说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差一点行刺成功,搁谁身上能不受惊。
梁九功去请太医,带走余下屋里屋外的奴才。
“你回来的到是及时。”平淡无奇的话透露出极不平静隐晦的试探,康熙除了怀疑老四、老八引狼入室外,胤祚掐着点赶来过于凑巧。
就知道康熙疑心病一年胜过一年,事情不是他做的,至于谁主张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头痛的合该是老四、老八,精明过头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瞧皇阿玛说的,我要是真知道些内幕,早就将事态扼杀在摇篮里,有些事往往无巧不成书。”胤祚不多作自辩,信不信是康熙的事,说再多就成怀揣不明意味的狡辩。
太医前来问诊,开了安神的汤药,没别的大问题,便退下。
“四哥和八弟还在外面站着,都受了伤去瞧一瞧。”胤祚吩咐太医。
“是。”太医不敢有违。
“皇阿玛先歇着缓一缓,儿臣告退。”只字未提去找胤禛、胤禩,径直回屋关门谢客,这几天哪都不能去,要等到查清始末为止。
“造孽啊!”一腔心血付之东流,胤祚都能预见老八捶胸顿足的模样。
老四本身目的不纯,和老八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胤祚可是记得胤禛资助过的书生考中、功名,受其所用调往浙江当巡抚,广结善缘其实是在不经意的布子,能不能用棋盘上见真章,哪怕是一枚废子也有可利用的价值。
胤禛、胤禩包扎处理好伤口一同跪在皇阿玛面前,思绪飞转必须得解释清楚整件事。
“儿臣疏忽大意。”头磕在地上,胤禛感觉到痛。
“儿臣亦有错,不该在四哥收下人时放任。”胤禩非常诚恳的认识到人心险恶。
恶霸欺辱孤女的事胤禩碰巧遇上,专门拿银子买了个路人告诉走投无路的女子到哪能找到最理想的出路,再将老四引过去,促成对方救人之实。
一切的一切明明很完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为何偏偏走向突变?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脚边的两个儿子,给予的批语是:“涉世未深需要磨砺。”
轻飘飘看似不再追究的话,听在两人耳中重如千钧,这比当众斥责更让他二人无地自容。
“退下。”康熙乏了,按压着胀痛的额角叹气。
胤禛、胤禩只得退下,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事情结束前都不安全。
审讯结果很快出炉,行刺的女子是汉人,家里的亲人死在不学无术的八旗子弟手上,又经有心人的挑拨利用,对朝廷恨之入骨,被恶霸骚扰确有其事,赶巧了才会发生后续行刺。
“白莲教还是反清复明组织?”康熙翻了半天口供没了下文,“线索断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道:“人经不住刑讯,死了。”
康熙捏了捏眉心,“三日后归京。”杭州地界不安全,早些回去为妙。
梁九功立即通知下去,准备起来。
接到回京的消息,胤祚长出一口气,这事看来不追究有结果了。
大船甲板上,胤祚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屋里呆了三天快长毛了。
“六哥好雅兴。”胤禩一出门就看到老六在外面。
“雅兴谈不上出来透透气而已。”胤祚最烦咬文嚼字,一句话好几层意思。
胤禩收起脸上的皮笑肉不笑:“六哥好像看得比我和四哥长远。”好事到头来遇上老六瞬间演变成坏事,简直灾星一个。
胤祚刺了一句:“自然,眼光决定一切,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当上郡王而你和四哥仍是光头阿哥的真正原因。多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别总在他眼前晃荡来晃荡去。
“前路山水重重,道阻且长。”胤禩不信老六真能干翻太子、老大、老三、老四、老五上位,自古立嫡立长,老六不上不下算个屁。
打口水仗胤祚真不行,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离开酸话一堆的老八,越过迎面而来的老四,一个个闲得蛋疼纯粹没事找不痛快。
胤祚已经禀明康熙,让穆克登回尼布楚,换卫冬回来直接从尼布楚出发归京。
船行数日停靠,再不晕船的人憋久了浑身难受,胤祚同康熙报备一声下船随处走走不会远离。
买了一些好玩的土特产带回去给十四,半个时辰后回到船上,胤祚一本书也看不进去,要了围棋自己跟自己下着玩。
整个棋盘没了落子的地方,胤祚站起来正准备收拾,大盘棋局印入眼帘,“我靠!完蛋!”
不知不觉把电视剧中看到的棋局杂七杂八拼凑在了一起,本不是个精通的人,胤祚用力的拍了拍脸颊,心惊肉跳嘀咕,“康熙不会是看出门道了吧?”怪不得疑心他的次数增加,简直不作就不会死!
赶紧收拾了,胤祚吓得手在抖,“庆幸是乱棋应该不可能被认定是藏拙,该死!”
说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犯了同样的毛病,胤祚告诫自己:“此生再不能沾围棋。”
胤祚安分了一段时间,再见到胤禟是在迎接圣驾的队伍中,站在太子身后。
康熙见到平安的老九叫到面前问了近况,拍着肩膀连声说:“好。”
胤禟是被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救回来的,如今奉召入宫担任御医一职。
胤禟因此对洋人颇有好感,经常跑去请教西方的趣闻。
胤祚回宫第一件事,沐浴更衣带上特产到永和宫看望额娘和十四,陪着用过晚饭聊了一些能说的趣闻。
尚书房偶尔也会去,去的最多的要属文渊阁,比他小的弟弟见了面仅仅点头之交。
第112章 疫病 疟疾
这日, 胤祚到御书房找康熙,“银子留着不如修路,先把京城地界铺完。”
康熙坐过胤祚命人设计的马车, 很稳就是不够宽敞,对于铺路到也没什么疑义, 思忖片刻近期并无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点头同意了。
胤祚拿着手谕去找工部要人, 先从丈量开始,贴出告示招苦力,一天包一顿干的, 日结四文钱。
像个民工一样从早忙到晚,饭都随便找家附近的小店进去吃一顿填肚子,全程跟着不懈怠。
不单单为了修路,胤祚在画京城全貌图,从宫中借了洋人画师一点点起步不着急,以后要是能改下水管网,有了图更容易着手。
摸清楚每家每户,由其是百姓的现状,胤祚三天一封折子上呈, 只写看到听到的,做决策的是康熙。
康熙极为满意胤祚处事手段, 带回来不少民间消息。
又是一年翻篇,春夏交替时节忽冷忽热, 康熙偶感不适, 一早上打了五六个喷嚏。
梁九功格外忧心,准备去叫太医来瞧瞧,再小的病落在皇上身上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
“下朝再说。”康熙赶着去上朝, 大步流星前往乾清门。
梁九功招来小太监先把太医叫到殿外候着,皇上回来便可问诊。
朝堂之上,因为宁郡王耗费人力物力的事又有言官参奏,户部跟着搭架子。
之所以去年不提此事,只因修的路全在京城,铺设一新后下雨下雪不再如昔日泥泞不堪也更易洒扫,百姓拍手叫好人人称颂这一大功德,属于皇上。
宁郡王做事滴水不漏挑不出理,哪怕有官员紧盯着抓把柄,写好奏折等着弹劾宁郡王一个笼络民心所图甚大,然而到最后折子没能送到皇上面前便折戟沉沙。
宁郡王直接张榜公开明示,银子是皇上体己,拿出来为民做事,跟他可不沾边。
这一举动让大半朝臣闭上了嘴,眼下情况不同,宁郡王已然把路铺到了城外,还在没日没夜继续努力,眼红银子的户部哪能甘愿,言官此次弹劾的并非修路而是尺寸、地界的丈量。
“田间沟渠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言官家中的田地也没能逃过丈量,本就心里有鬼这下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背毛直立危机感突显。
胤祚有和他提过土地划分不清,有大量侵占外扩的情况,康熙自知土地的重要性,只让小六尽力而为,切莫做出格的举动打草惊蛇。
这才几天就有人敏锐察觉到不妥跳出来阻止,借口找得冠冕堂皇。
康熙一句话打发挑事的人:“百姓知恩。”
引经据典抨击此事的言官顿时哑了火,皇上话意是指他们不知恩?哪种恩?
户部尚书心下一凉,听出言外之意中夹杂的萧杀,立刻改口跪下道:“皇上圣明,宁郡王受累了。”再不敢消享其他。
早朝拖得有点久,康熙被言官吵得脑仁疼,“自家门前的路自行铺设。”
“皇上不可!”马齐看出皇上说的是反话,“自家铺设高不成低不就坑坑洼洼白费力气。”让自掏腰包谁干?好些官员可都从户部借银子度日,真穷假穷先不论,没人真舍得出这份余银花在脚下的路上。
一些官员私底下算过一笔账,修路要不少银子,一听皇上不出钱让他们自己掏,立刻变成霜打了的茄子,纷纷拍宁郡王的马屁。
事情淡下来,康熙冷哼一声:“宁郡王一心为公,再有不当言论立斩不赦。”
“皇上圣明。”这事没得参,某些人只能偃旗息鼓。
下了朝康熙转道尚书房,抽查阿哥们课业,尤其是年纪较小的儿子,督促好好学习。
太子一直不曾挪出尚书房,康熙私心里还是希望兄弟间和睦共处,互相之间学习各自优秀的一面取长补短。
御书房,康熙伸出手去让太医把脉,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翻看奏折,眉头时紧时松。
太医道:“轻微风寒之症。”取了纸笔拟了方子呈给皇上过目。
没什么问题,梁九功拿着单子跟太医一同回去抓药,亲自煎好了端到御前。
药不离口一连服了七日病情不见好转,病症反而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