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丈量土地的人,记录真实的数据,剩下核对查账的事丢给卫冬。
胤祐跟着盯了两天,熟悉了流程监工更加认真,毫不在意吃的喝的不及宫里精细,满满全是对成果的喜悦。
两个人在外埋头苦干远离宫中争斗,胤祐越发不爱回去听其他兄弟旁敲侧击套话。
胤祚势将铺路进行到底,向康熙请旨外出,继续修遍全国。
康熙仔细算过一笔账,卫冬上呈的花销数额没有超出预期,可见胤祚很会精打细算。
拿银子揽民心的事康熙越想越觉得可行,准了胤祚挥金如土的奏请。
土地的丈量才是重中之重,那些偷逃的税算下来非常庞大的一笔,康熙眼神渐冷,秋后算账一个都不放过。
胤祐跟着六哥一路走一路修,累是累了点心情舒畅干劲十足。
第115章 天灾 人祸
转眼康熙三十四年, 胤祚、胤祐下一个目的地是山西。
卫冬提前半个月抵达,在城内购置了一处两进的大院,所需用物尽皆备齐。
修路的苦力一部分是打从一开始坚持下来的熟练工, 愿意跟随宁郡王到外面做事,另外一部分招当地百姓, 雇佣的价格按照当地的物价计算。
胤祐以为这么做意在降低铺路的成本, 担心跟过来的熟手会有怨言, 万一有闹事的人从中挑拨,引发一连串混乱得不偿失。
“啊?”胤祚被胤祐的问题弄蒙了,没听懂所要表达的含义。
胤祐言简意赅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什么是寡?”胤祚简直要被胤祐的脑回路笑死。
胤祐被笑得手足无措汗毛直立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虚心求教。
卫冬插了一句:“七阿哥忘了,来之前已经言明,只要有活可干有钱可赚便足矣。”
胤祚打断卫冬:“一路上又不用他们走着来,吃喝用度皆包,这笔费用你自己算。”
胤祐忘了这茬,惭愧的低下头。
“换一种角度考虑问题,拿当地的物价购买的东西,运回京中卖出至少能赚一部分,在外诸人的安危可是由你盯着。”会算总账的人不觉得吃亏, 不会算账的人跟着别人总能赚到,即使不卖出去, 一样的东西能省不少钱。
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不得不佩服六哥处事手段, 胤祐用心记下。
休息了两日, 除去一路的疲惫,胤祚先不忙着沟通当地官府。
“走,出门转转, 熟悉下新环境。”搞清楚当地的势力划分,收集具体消息的事丢给卫冬,胤祚只看田里的产出。
一周之后,该看的该了解到的差不多了,胤祚打算明天就去官府接触一下,准备开工。
夜里月上枝头,三更时分狗吠猫叫声不断,胤祚正睡得迷迷糊糊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瞬间睁眼,确定身子是歪着的,室外猫狗叫声越发凄厉,像是在恐惧什么东西。
瞌睡虫消失,胤祚穿衣下地带上火铳,走到桌前点燃蜡烛,伸出去倒茶的手一顿。
睡前搁在桌子正中间的一套茶具呈滑落之势停在桌边,马上就要掉落。
“倾斜?”胤祚举起手里的灯抬头看向房顶,明显能发现大片的灰正在下落。
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胤祚抓起桌上的茶壶跑出门去。
“卫冬,把人都叫起来到院子里空旷地方呆着,其他的先不用管。”胤祚喝了几口茶水,摔了壶。
啪!哗啦!
胤祚第一时间冲进隔壁老七的房间,将人从塌上揪起来,“快点拿上衣服穿上鞋,到院子里去。”
“出什么事了?”睡梦中被大力揪起,眼前人要不是六哥,胤祐举起的手臂差点挥出去。
“地震,别磨蹭。”动物要比人敏锐得多,胤祚举着灯照路。
卫冬在宁郡王开口喊话时就已经去叫后院住着的布木等人,跑到库房拿了一堆蜡烛,每人一个小心照亮。
胤祐前脚刚踉跄着跟随六哥出了房门,后脚就听咔嚓一声巨响,屋子横梁断裂,屋顶瓦片滑落,紧接着脚下的地面跟着摇晃。
晃动愈演愈烈,胤祚被晃飞的蜡油烫了满手咬着牙忍了,担心地面裂开黑咕隆咚看不见掉下去。
屋子、围墙从开裂到倒塌不过须臾,四周狗吠猫叫渐止,不知是跑远了还是就地没了,周边的邻里听不到一声呼救,可想而知有多惨烈。
眼下顾不得旁人,只能耐心等待天亮,胤祚搜刮脑子里关于历史上地质概述,不记得山西发生过大的地震,有也是因其他地方波及到的余震。
保住一条小命的诸人心事重重,熬到天亮面面相觑,眼前一片残垣断壁无不令人唏嘘。
“把能用的东西都挖出来。”胤祚选择自救,挖出多少算多少。
众人忙了两个时辰,草草的对付了一口饿不死。
“拿上我的印信去官府。”胤祚将象征身份的小印交给老七,“救人要紧。”
胤祐点头表示:“明白。”匆匆离去。
胤祚指派卫冬:“你去找大夫,带着人把药铺先清理出来,注意防疫。”
卫冬带着一半人离开,按照宁郡王的吩咐赶去附近的药堂。
“你带着人巡视城内,但凡遇上抢夺他人财物欺压弱小者,一次口头警告不听就地处决,不要有过度的仁慈。”
布木得令:“主子放心,奴才定会看顾好,保证城中不乱。”
胤祚没闲着,写信传回京中,然后去名下的米铺看看受灾的情况,叫上幸存的周边百姓,把库里的粮食都挖出来。
睡梦中压死的人不在少数,一车车尸体运到城外烧掉,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无论人是怎么死的都不能再留下隐患。
阴云笼罩整个城内,城外的情况恐怕更不容乐观,胤祚尽最大的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
没日没夜熬了五个通宵,累得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喘着粗气,胤祚接过卫冬递来的水囊,大口猛灌。
“这还是手里有工具的情况下,该挖出的活人差不多了。”卫冬无比佩服宁郡王理智的做出最好的应对,疫病的苗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人口财物的统计别忘了,盯着官府那边。”已经出现侵占死者财物的情况,更甚至人没死的情况下直接再给一闷棍的恶劣事件。
卫冬笑着说:“布木还问子弹打完了怎么办?奴才取笑他腰间的佩刀难不成是装饰品?”
胤祚乐了:“用惯了火铳,冷兵器怎么用怕是生疏了,该罚。”
卫冬轻拍嘴巴:“奴才不该多嘴,您要真罚了布木,这笔账可就落到奴才头上了。”
胤祚想了个招:“何时弹弓能练到百发百中,一人赏五十两。”
弹弓?两者之间有何必然关联?卫冬有听没有懂,难道不是更该督促布木等人练回使刀的灵活?
胤祚心道,未来将会是火器的主场,刀剑已经不再适合。
放下疑惑卫冬休息了一会儿又出门去忙,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
晚上,胤祐灰头土脸回来,大口大口灌下一整壶温茶,用袖子抹了把嘴,宫里的规矩忘了个干净,呼出一口气道:“路还修吗?”
“修,为什么不修?”不能因为屋子塌了就不修路了,两码事,胤祚挑眉,“你有别的提议?”
胤祐迟疑道:“修路的银子用在修房子上。”看到太多可怜人有家不能住,一己之力压根建不起房子。
“你可算过多少家需要重建?铺路用的泥沙可要比盖房子用的木料、砖石便宜得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脑子进水了开始普渡众生?胤祚点到为止。
胤祐识趣的转移话题:“那明天从哪修起?”
“你是监工自行斟酌,我明天去盯着土地丈量。”胤祚起身丢下一句,“过几日京里有消息,救援赈灾的事官府会管,不要再插手了。”回营帐中休息。
胤祐拍了拍脸:“看来多管闲事了。”叫水洗漱倒头就睡。
地震之后只厨房和一间堂屋尚且完整,修修补补勉强能用,其他人都住营帐挤一挤刚好,出门在外露宿野外帐篷是必备之物。
铺路开工三天,胤祐一有空还是会帮着百姓在原址捡能用的木头砖石起房子。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生了病无钱医治只能等死,好不容易才从塌方中救出的人,这么没了太可惜。
一腔赤诚看在眼里,卫冬将此事说与宁郡王听,“这要是传出美名……”不见得是好事。
胤祚眉眼上扬似笑非笑道:“胤祐在外相当于皇阿玛的脸面,你以为的以为实在可笑。”
“奴才失言。”卫冬认错态度良好,不见宁郡王抢功适才旁敲侧击了一句,没想到……
胤祚讽刺道:“实干派总比动动嘴皮子的演说家来得讨人喜欢。”
明白了,难怪宁郡王愿意帮着七阿哥,卫冬咽下到嘴边的试探,提起另一件事。
“活下来的幼童送去亲戚家,大多看在遗留下的财物上才肯收留,有些人表面同意暗地里转手就把孩子卖给了人伢子再赚一笔。”痛心归痛心实在管不过来,卫冬心里没个章程这才向宁郡王讨个主意。
打了个响指,胤祚同样头疼,“每个孩子傍身财物有多少,能否支撑到成年?”
“没算过,有多有少,倘若一起养育需要细心周道的人手,慈育院这种地方姑娘大多会遭人利用,认个干亲挑走充作瘦马培养,更脏的事都有很难完全杜绝。”卫冬消息来源广知道的更多,有些脏嘴的事没敢直白的当着宁郡王的面说。
“没办法,拦不住亲近之人利欲熏心。”一个地方呆不长,以后会不会来难说,正所谓出了事鞭长莫及,这才是胤祚苦恼的原因。
半晌胤祚还是下令:“把财物和孩子要回来,做个具体的统计,大一点的照顾小的,让他们尽快学会自立,找个女先生教读书识字,男孩子去米铺做工,女孩能做什么?”
“浆洗或者绣娘?”卫冬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两样。
“聪明的做绣娘,剩下的织布、制衣?”总要有一技之长才能活下去,胤祚能给的东西并不多。
卫冬一一记下,一会儿就去办。
“算数也一并教了,省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胤祚挥手打发卫冬,“去办吧,尽快。”
卫冬行礼告退,脚步匆匆离去。
第116章 妇人 不解
最近几天胤祐总会看到一个妇人背着空筐来寻其夫, 拿走一半饭菜,之所以关注颇多并非是因妇人美貌,而是其夫表露出的不满, 有一次甚至骂妇人白吃饱。
胤祐担心这一家闹出乱子影响铺路一直盯得很紧,直到三天后不见两个人的影子, 听说男子赚了小钱不再干苦力活, 回乡下去了。
宫中, 梁九功拿着急件跑上台阶,差点被袍角拌倒,还好稳住了不然摔个大马趴。
“皇上, 宁郡王书信。”梁九功急忙上呈,八百里加急不容有失。
康熙展开一阅,眉头瞬间皱成川,“山西平阳府地震!”后两个字重重敲击在心脏上,呼吸顿时一滞。
从头到尾将信看过一遍,人应该没事,上面的内容写的多是地震后的情况,康熙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怕的是余震不歇, 胤祚、胤祐身处危险当中。
时隔一盏茶,山西巡抚的折子也到了, 两相一对比康熙心宽不少。
噶尔图已经派遣司官前往察看情况,屋宇尽毁百姓多在睡梦中毙命, 受灾严重请求朝廷支援。
康熙思索半晌下旨:“命马齐前往灾区, 今年的钱粮免征,对于压死的人每户二两银子,无力修房的百姓每户给银一两。”
“嗻。”梁九功立刻马上去南书房, 找张大人拟了旨代传。
马奇领了旨进宫了解目前状况,他好做足准备再行前往。
“你去时告诉噶尔图,平阳等处地震房舍倒塌百姓伤亡,他应亲自去灾区设立居住点救助百姓。”康熙谕示马齐,“务必详察灾情安抚百姓,切莫随意迁徙离散,震后人心不稳遇使坏做恶者杀无赦,官兵要对百姓负责。”
“嗻。”马齐记下原话。
康熙停征了周边四县钱粮,挪出来一部分加上户部的拨款共计十二万六千九百两用以赈灾。
马齐揣着重任快马加鞭赶往灾区,找到噶尔图传谕旨,进度展开讨论,银子得花在刀刃上。
噶尔图坐在马齐对面苦笑一声,“所有麻烦事皆有七阿哥组织调派人手安置妥当。”亲自前来走了一趟,没想到毫无用武之地。
“第二封折子已经快马送入京城。”噶尔图夸赞七阿哥处事雷厉风行十分稳妥,“已经开始铺路了。”
“什么!”马齐真希望耳朵就此聋掉,七阿哥在的地方必有宁郡王,那可是身边带着三百侍卫的狠人,不难推测出七阿哥处理灾情的背后有宁郡王的影子。
“有哪里不对?”噶尔图微惊,马齐的神情不像是松口气,更像是难以置信受到了惊吓。
马齐不敢在心里骂皇上,打从一开始他不知宁郡王在此,那么重视宁郡王的皇上居然只字未提,要不是噶尔图提到七阿哥,压根不会往这方面细思。
“见到宁郡王了?”马齐做好心里建设,千万别出事有意外那也是噶尔图急着跑回城里之故,丢下身在灾区的宁郡王不关他的事。
“宁郡王?没看到,来了吗?”噶尔图仔细回忆,“一直都是七阿哥出面处理。”
得,噶尔图可能要完,七阿哥肯定会和宁郡王说当地官员不作为,就眼前人怕死的劲,以宁郡王的性格凶多吉少,马奇下意识与其保持距离。
没聊两句回屋歇下,等明天见了人再判断具体情况,马齐扯着胡须纠结,“皇上到底对宁郡王态度几何?一会儿一个样太考验判断力。”
“希望明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马齐躺下睡去。
胤祚早上起来哪也没去,带着布木等人重新盖起了房子,小幅度的余震已经结束,土地丈量的事丢给卫冬,他就扛个木头递块砖头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