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哪个是马札,镇北侯亲自动手,搜寻马札尸体,试图找出大祭师所要的解药。
找来找去,都快把马札身上的衣服剥光,镇北侯依旧没有找到那所谓的解药。
镇北侯一脸严肃,起身,看向一旁沉默的血鸦卫首领:“首领,解药没在马札身上,他会不会是已将解药交出去了?”
被乌鸦面具挡了真面容的穆元德,垂眉思索了一下:“应该是,现在就看前面的人,能不能拦住解决了。”
说罢,穆元德大步走上城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一拉竹筒下的机关。
一团绚丽的烟花,在朦朦胧胧的天空中,突兀炸开。
这烟花甚是好看,它的出现,仿佛打开了某个机关。
关外大草原上,没过多久,又升起了几朵烟花,仿佛是在回应他一般。随着这几烟花的升起,更远处,得到信号的人,又拉起了另一波讯号。
烟花越传越远,在天光即将把烟花火星完全覆盖之际,终于传到了一百多里外的潜龙坝。
一望无际的潜龙坝上,况曼和孟九重盯着远处盈盈升起的烟花,眸子里闪过严肃。
况曼眉梢紧拧,诧异道:“那马札是会打洞的老鼠还是怎么着,青阳关内,这么多埋伏,还让他跑了?”
……青阳关的拦杀,可是连朝廷大军都参与了,还有穆前辈也在那边,这么多人拦截,怎么还没把人给留下?
“一个轻功出众的人,若什么都不管,只顾着逃命,再高的高手,也不容易将人留下。”孟九重剑眉如刀,凝视着天空中烟花。
说罢,他顿了顿,沉眉思索了一下,道:“一号,二号,三号,你们现在立即深入草原,通知另几处草原深处的埋伏,让他们做好准备。”
天光已亮,这时烟花已不能再传递信息,所以,只能派人去传信。
说起来,况曼能知道青阳关的信息,也是巧合。
她三天前派人去圣慾天找她阿爹求助,很不巧,派出去的血鸦卫遇上了正在圣慾天做客的穆元德。
穆元德在苍山时,从郁战口中得知了况曼和孟九重的打算,便出发来了漠北。
不过,他并没来潜龙坝和二人汇合,而是直接去了圣慾天,探望况飞舟。
血鸦卫到达圣慾天的时候,穆元德也才抵达圣慾天不久,他和况飞舟从血鸦卫的嘴里,听到马札以假乱真,搅乱他们追捕的视线,当即便定计,欲在青阳关留下马札。
为此穆元德又调集了一些血鸦卫奔赴青阳关,通知镇北侯,并让镇北侯配合。
其实,不用通知镇北侯都在配合了,因为有一队疾弓营的人,早在几天前就抵达边关,并带了皇帝旨意,意思也和穆元穆说的差不多,反正就是要将马札留在青阳关,就算最后留不住,也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皇帝这种玩权谋的人,比穆元德和况飞舟他们这些江湖侠士,更加明白大祭师对回纥的重要性。
他甚至已猜到,当贡锋那队人马,切断了马札与回纥的消息传递,马札必会求助回纥关外的大军。
到时,为了他们大祭师的命,回纥边关将领肯定会协助马札出关。
协助有两种可能,一种派人潜伏进关内,一种便是发动一场小规模的冲关,让马札趁乱出城。
镇北侯接到皇帝的圣旨,为防马札变装不知不觉混出青阳关,不得已关了城门。封了城门,那马札想离开,就只有等回纥大军冲关。
镇北侯猜到这种可能,于是,飞鸽传书给穆元德,让他赶来边关协助,在回纥冲关的时候,杀马札。
于是,就有了穆元德带着镇北侯的骑兵,出现在回纥大军后面的事。
这是镇北侯以防万一,布下的骑兵。
别说,这队骑兵别的效果没有发挥出来,倒是在回纥将领撤退的时候,生生斩杀了两个营的回纥兵。
而况曼和孟九重,则被穆元德放在后方,做以防万一的暗线。
不,他们不能算是暗线,因为,潜龙坝这地方有埋伏的事,回纥人已经知道了。
但甭管知道不知道,该有的拦截还是要布下。
别说,这一步看似没什么用的棋,还下对了。穆元德和镇北侯都没想到,马札刚一出城就被杀死,尸体也没被抢走,结果还是没在他身上找出解药。
穆元德和镇北侯都不清楚,马札是什么时候将解药传出来的。
他们不知道拿到解药的是谁,现在,关外草原上的埋伏成了最后一道防线。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最后的防线,还是没办法将解药找出来,那也只能说,那大祭师命大,天不收他……
孟九重吩咐完三个血鸦卫,抬头眺望远方。
三个血鸦卫闻言,当即上马,往更草原更深处飞奔而去。
草原上的埋伏,可不止况曼和孟九重。穆元德离开圣慾天时,朝况飞舟借了青蒙和黎初霁,顺便把在圣慾天和况飞舟的师兄青锋切磋武艺的青君全给借来了。
三个人,三个埋伏点,就不信这么紧密的天罗地网,解药还能被弄去回纥。
中原皇帝这边可是发话,这一次,就算夺不了药,也要让回纥手痛、脚痛、心口痛。
无数回纥人的生命,垒切而成的解药,就问他吃的时候,那皇庭可汗的心,痛不痛。
为了解一个人身上的毒,死这么多人,甚至让回纥建立两百年的鹰箭门几乎死绝,昆苗掌握的信息半残,如此大的代价,回纥可汗绝对不会和大祭师善罢甘休。
最好是恨得牙痒痒,这样,这两个回纥权利最高的人,说不定就会狗咬狗,等咬起了,中原再扇下风,以牙还牙,把回纥给弄乱,那就完美了。
回纥可汗恨不恨,暂时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却先恨上了大祭师。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回纥营账大将军巫马逐丹。
因为,就在那场救援行动中,他的小儿子,被穆元德最后那一箭给射杀死了。
就死在他的眼前。
这仇,他算在中原人头上,算在了血鸦卫的头上,同样,也算在了大祭师的头上。
大祭师的确对回纥贡献很大,也是回纥是否能长驱直入,取下中原的关键,但他依旧——恨。
为了延续他的命,他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面前,他怎么能不恨。
也因为这恨,让埋伏在潜龙坝的况曼他们,左等,右等,等了将近半个月,连个回纥人的影子都没等到。
因为巫马逐丹这会儿,正在为他死掉的小儿子伤心,也不知是忘了,还故意的,反正暂时没时间派人,将药送回草原腹地。
半个月前青阳关才发生过一场冲突,短时间内,除了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普通百姓是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到草原上来牧羊的。
而江湖人……能出现在这里的江湖人,除了圣慾天的人,还能有谁。
所以,等来等去,况曼连只苍蝇都没等到,不,其实真要说起来,况曼也不是什么人都没等到。
最近这段时间,有一批人陆陆续续经过了潜龙坝。这批人穿戴很显眼,一瞅就不是中原人,而是……百濮人!
说起来,百濮百族派出来杀妮怜的人,是和况曼母女前后脚离开的百濮,结果,这群人初入中原,对中原不熟悉,楞生生迷路迷到边关。
况曼都在潜龙坝杀了一批人,还被太阳暴晒了半个月,他们才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潜龙坝。
带队的人是巫胥。
也不知道他在中原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明明第一次见他时,他通身清高又凉薄,等这再见,况曼竟从他身上看到了郁气和暴躁。
这郁气不止是他有,那些和他一起出现在潜龙坝的百濮人也有。
看到况曼和孟九重,冷冰冰,没什么话的巫胥,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竟还留下来陪了他们一天。
用巫胥的话来说,就是难得遇上熟人,他们暂时休整一天,明日再继续上路。
结果,等到第二天要上路的时候,巫胥眼神闪烁,一脸局促地向孟九重要了一个血鸦卫。说是,想让这个血鸦卫带他们入回纥。
被要去的血鸦卫很懵逼,看着这一群,连草原东南西南都分不清楚的百濮人,他觉得,他小命危矣,就这……还进回纥腹地杀人?
……总有种,去了就回不来的感觉。
巫胥离开,走时还拜托况曼,若是后面百濮走丢的人赶来了,麻烦给张地图,或是帮忙指个路……
况曼木了:“……!!”
还有人走丢?
送走了巫胥,况再再一次收到了况飞舟让人送来的信。
况飞舟在圣慾天,左盼右盼都盼不来就在家门口的闺女,没办法,只能一天一封信,往潜龙坝送。
连续送了十五封信后,况曼挪了腿,去圣慾天了,因为,况曼飞舟为了让她回圣慾天,把他师兄青锋给弄到了潜龙坝,让青锋代替况曼守在这个地方。
第91章 计中计,局中局,各方暗动……
湛蓝的天空, 白云如絮。
圣慾天主峰,飞鹤谷。
书楼内,况飞舟坐在轮椅上, 修长手中, 快速翻阅着手上的书。
前几日, 云飞已让人传信回来,说他在百濮内已取得了炎木。解除忘情蛊需要四物,加上云飞所取火木,他手中已有二。
地萧虽未到手, 却已知伦山必有。若蛮地实在找不到,那他便派人去伦山偷。
而最后一物泪藤, 却是现在都还未查到任何相关讯息。
他早前已拜托穆元德,让他在中原帮他查找一下,可以的话,让郁方去借阅一下太医院的书籍。
“教主, 大小姐已至山门外, 是直接迎来您这里, 还是去主殿?”
门外, 一道低低的传话声响起。
况飞舟翻书的动作一顿, 刚毅的脸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 浮起了丝丝激动。
——阿曼终于回来了!
况曼舟将书搁到桌上:“去主殿, 阿曼回来是喜事, 你通知各堂堂主, 都去主殿见见长大后的阿曼吧。”
圣慾天很大,除了飞鹤谷,另外边有几座山峰, 每一峰上都住了不少人,而飞鹤谷是主峰,这里,除了住着况飞舟外,还住着一些教里的重要人员。
一个能与回纥常年抗衡的江湖组织,又岂会少得了人。
传话的人一听况飞舟的语气,便知道该用哪种规格迎接自家大小姐回归了。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去主殿,开始安排 。
圣慾天外,况曼看着眼前的雄伟建筑,漆黑眼睛透出深深感慨。
圣慾天,生她养她之地,八年后再回来,却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哎……造化弄人!
“里面已出来相迎了,走吧。”孟九重看着身边女孩眼里透出的丝丝感伤,大掌一伸,轻轻握住她的手。
感觉到他掌中传来的温度,况曼回神,朝他轻轻一笑。
笑容看着与以往相同,但却多了几分道不明的酸涩。
孟九重极少在况曼眼中看到这种神情,他心底划过叹息,握着她手的力道,略略加重一些,仿佛想将他的力量,传递给她一般。
“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况曼察觉到手间加重的力道,平静道。
孟九重仰头,看着山脚处,圣慾天的山门。
“不必回头感慨过往,你看,你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透出稳沉,莫名给人一种踏实感。
况曼眉头上挑,飞扬一笑:“对,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甭管这些年,她离开这里后,都经历过些什么,但她现在,她双脚已站在家门口,平平安安,站在这里。
谈话间,山门内,一队穿戴整齐的圣慾天教众,步伐一致地小跑到山门前。
这些人一到山门,便分两侧而立,然后喊道:“恭迎大小姐。”
响亮的声音,似乎彻亮了整个山门。
声落,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毯子,从圣慾天内部飞射而出,稳稳降在山门前。
这是一场隆重的迎接仪式……
况曼舒眉一笑,抬步,没有一丝别扭,走向了地毯。孟九重松开她的手,落后她一步,也走进了山门内。
飞鹤谷主峰上,况飞舟翘首以望,目光紧紧盯视着谷口。
八年的盼望,今日终于实现了,一双深黑的眼眸,透着一个父亲,对女儿回归的喜悦。
他身后,圣慾天各堂的堂主,这些人都静悄悄地陪着况飞舟,未有一人出声喧哗。
三步一人的迎接场面,代表了圣慾天对况曼的重视,况曼毫不露怯,顺着地毯,走上了飞鹤谷主峰。
”阿爹,我回来了。”
石阶下,女孩一步一步而上,眼睛一看到到主峰广场边那轮椅上坐着的人,宛如清泉般的声音,就传了上来。
一声阿爹,让况飞舟搁在轮椅上的手,微微发颤。
漆黑的眼睛里压抑着他的情绪,他喉结滚动,目光紧紧盯着况曼的脸。
良久,况飞舟艰难地道了一句:“好,好,回来就好。”
况飞舟一开口,竖于他身后的那些堂主,脸上纷纷有了表情,一群人高兴地欢迎着况曼的回归。
况飞舟未并喝退属下,一直到平息了胸中的情绪,才道:“阿曼第一天回来,你们都先散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走动。”
众位堂主听到况飞舟的话,知道,况飞舟这是想父女独处了,哈哈笑几声,麻利地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家人。
不止这些堂主,主峰上的侍从也皆悄悄退去。
况曼上前两步,如幼时那般,立到况飞舟一侧,道:“这些年,让阿爹挂心了。”
况飞舟轻轻拍了拍况曼的手,释然一笑,道:“不说这些,刚回来,陪阿爹四处走走。”
况曼一笑:“好啊。”
况曼话一落下,身后的孟九重错步上前,双手很自然地搁到了轮椅上。
况飞舟看着准备推轮椅的孟九重,眼睛生出恼意。
他剑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侧眸轻扫,看了一眼身边的况曼,眼睛半阖,全当没看到。
罢了,今儿是阿曼第一次回来,暂时不和这臭小子计较。
哼,回头等青蒙他们几个回来了,让他们好好和这浑小子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