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吼吼喊着报官的况曼,再一次刷新众人的认知。
这小娘子,今儿是和赤阳堡扛上了还怎么着,揪住赤阳堡私闯宅子不放……甚至都开口要报官了。
众所周知,江湖事江湖了,极少有江湖人会因为私人恩怨报官的。
因为,一旦报官事件就会升级,官府插手,这事,就不止是江湖事那么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官府如果真的插手,赤阳堡今儿,怕还真要被这胡搅蛮缠的小娘子坑进洞里。
刚才娇黛黛可是说了,这家的男主人是个秀才,不是江湖人。
赤阳堡光天化日爬秀才家的院子,秀才不追究便罢,一旦追究,那赤阳体堡无疑就犯了武禁。
姜鲁地理环境特殊,四面皆是外族。
这些外族,时不时就会犯境,这也导致姜鲁立国两百年,依旧是一个文武并重的国家。
外族的压力,让朝廷放任了江湖人的成长,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放任归放任,该有的掌控却一直都有,江湖人飞来飞去很强,但皇族内的高手也很多,根本就不惧武林发展。
朝廷在武力犯禁这边方面,有一套既定的规则。
江湖人打打杀杀可以,但是不能牵扯到普通百姓,一旦失手,杀了或是伤了百姓,那抱歉,下一个上官府通缉令上保准就是他。
就比如伦山蛊后,她如果不是动了督师家的小公子,怎么也上不了官府通缉令。
最多,就和那个相助她蒙面人一样,成为官府重点防备对象,而不会被官府通缉。
况曼强行给赤阳堡的人扣了一口强盗的锅,这口锅,不止看热闹的人惊呆了,院墙上另外几个赤阳堡的人也惊呆了。
甚至,惊得都放缓了出招速度。
“这位夫人,我等非是强盗,休要胡言。”
与蒙面人对战的刘元恺,听到况曼的话,分出一分心神,呵斥道。
赤阳堡乃是江湖正道,由不得一个无知妇人诬蔑。
况曼眼睛一瞪,甩了个眼刀子给刘元恺:“胡言,我有胡言吗?你们这私闯我家的行为,不是强盗是什么?”
“我们只追拿凶手,并非有意闯夫人家,还请夫人见谅。”刘元恺一边与蒙面人对战,一边道。
况曼啐了一口,一副被气恨了的样子:“我管你追的是什么手,我只知道,我今儿搬家,姑奶奶自己的家,自己都还没踏进去,你们这群恶客就打上了门。”
况曼这话一出,不管是看热闹还是追“凶手”的赤阳堡几人,顿时就不觉得她是在胡搅蛮缠了。
乔迁之喜,却被一群不认识的人翻上墙打架,这换谁,谁都生气。
刘元恺在况曼刚出手时,还对况曼有所怀疑,但见她没有内力,且……理由强大后,心底怀疑散去一分。
他道:“这位夫人,今日是我们不对,回头赤阳堡定登门道歉。”
一边对战,还得一边分出心神,安抚怒气冲冲的况曼,刘元恺与另外两个火焰老者出招,比起先前来失了几分凌厉。
这无疑是给了那蒙面人遁逃的机会。
只见蒙面人虚晃两招,脚尖在院墙上猛然借力,身子犹如展翅苍鹰,咻得一下,跳到另一宅院的房顶上。
而另一边,况曼一嗓子吼出去。
进了内宅的郁战,一身黑色劲装已换上身,脸也被一块黑布挡住了五官。
他正准备从窗户翻出去,然后趁机出手,为某个大白天就穿夜行衣的人打掩护。
双脚刚翻出窗,冷不丁就听到了自家女主人的声音。
郁战动作一顿,随即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跳下窗,一边走,一边扯掉身上的黑色劲衣和面罩,然后麻利的出现在了宅子里。
况曼瞅见郁战出现,眼睛一亮,赶忙道:“郁战,赶紧去报官,这伙人太猖獗了,你瞅瞅咱这刚买的家具,已经有好几样被他们砸坏了。你快点去,这里夫人我先挡着,今儿谁敢踏入咱家院子,夫人我就和谁拼命。对了,你顺便给官爷说一下,我刚才阻止这几个土匪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弄伤了。我这是自卫伤人,可不是故意的。”
说完话,况脚都没动一下,就胡乱的舞起了鞭子。
这一鞭子挥出去,好巧不巧的,缠住了刘元恺欲追人的脚步。
只缠上去一瞬间,鞭子就顺势一转,长驱直入,又抽中了另一个想追人的老头。
两个欲追的人,都被况曼这看似毫无章法的鞭子,阻了速度。
也就这么一瞬间的事,那个脱离战斗,飞纵到别家屋顶的蒙面侠,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看着消失的人影,况曼微微松气,舞起鞭子来越发没有章法。
没有丝毫内劲、仿佛是在乱挥的鞭子,宛若生了眼睛般,每挥出去一次,都对准备了墙上三人的脑袋。
那股子精准劲,看得一众人惊赞连连。
好鞭法!
可惜,就是没有内力,如果有内力,这条鞭子的杀伤力,怕是更惊人。
就在众人惋惜挥鞭之人没内力之际,五指被断的火焰老二,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趁着况曼转移心神,火力对准刘元恺三人之际,火焰老二本欲偷袭让他吃了暗亏的况曼。可偏不知怎么得,偷袭的掌力还未拍到况曼身,就被乱甩的鞭子给抽中了。
咔嚓一声脆响,火焰老二完整的那只手,手骨顿时被卸。
围观的众人:“……!!”
“她手上,拿的是鞭子吗?”
娇黛黛救人没救成,又退回了客栈大门,瞅着又一次吃亏的火焰老二,她咽了咽喉咙,不确定地问了一声阿莽。
店小二阿莽:“是鞭子,如果我看没错,那是一条用树皮编织出来的鞭子。”
说到这里,店小二眸子微微一暗,看向况曼的视线,透出隐晦。
“嘶——这小娘子是吃大力丸了吗,随随便便一抽,就把火焰老二的手抽断了。”
“这火焰三老,不会是赤阳堡其他人易容的吧,怎么连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娘子鞭子都躲不开?”
今儿这场打斗,总感觉怪怪的!
观战的人议论纷纷,与此同时,被况曼一嗓子吼出来的郁战,也在火焰老二被卸了手骨后,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他不知从哪弄出一条手指粗的绳子,踉跄着跑向大门:“少夫人,你没事吧。”
嘶哑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难听。
要不是提着根麻绳跑出来的人是个少年,大伙怕还以为,说话的是个老人呢。
郁战问了一句,然后越过况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火焰老二给捆了。
火焰老二双手已废,但功力仍在,按说,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一个下人给捆住。
可偏他就是被捆住了。
众人:“……!”总感觉哪里不对!
被麻绳捆住的火焰老二,也感觉哪里不对……
他明明想用内力震开这个人,可偏在这人手掌摁住他肩膀时,内劲突然出了岔子,生生退回了丹田。
不但如此,此时,陈年旧伤似乎被引发,丹田还隐隐作痛。
况慢看了一眼郁战,眸底透起满意。
不错,不错,眼力不错。
还知道配合她行事,这个“书童”很上道。
随即,她眼珠子轱辘一转,张嘴就来:“没事,没事,你知道的,你夫人我从小力气就大的能扛牛,能有什么事。”
今儿这一闹,况曼很清楚,自己定会成为赤阳堡的重点关注目标。
她无内功,在没有丝毫无武功的情况下,重创了成名已久的火焰老二,太过荒诞,所以,她必须得为自己找个理由。
眼下,最好的说法,就是她天生神力。
郁战听到况曼的话,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随即配合道:“夫人力气虽大,但也要小心,你要出了事,少爷可怎么办。夫人先进屋避避,小人这就将人送去官府。”
说罢,郁战憋红着脸,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将火焰老二给拽起来,就要往衙门去。
瞅着一副普通人模样的郁战,况曼心底发笑。
这家伙,是个上道的,比他家的木头主人有趣多了。
为了配合她,一身功力全部收敛,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和普通人简直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他和孟九重到底习的是何种功法,两人的内力都收放自如,不运功时,就是火焰三老这种老江湖,都看不出他们身上的破绽。
“你速去,光大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们敢打杀我。”况曼心知郁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打架的正主已经脱身,他们没必要再和赤阳堡的人周旋,为今之计,便是赶紧将这几个不速之客打发走。
况曼掀眸,瞥了一眼刘元恺和另外两个火焰二老,随即目光一转,看向附近看热闹的众江湖人。
“众位江湖好汉,还请大伙为小妇人做个主,大家都说赤阳堡是江湖正义之士,堡里的人个个都是大侠,但是……”
说到这里,况曼视线轻飘飘地落到火焰老二身上:“大侠竟会搞偷袭,此等……”
“这位夫人,二长老方才之举,只是一时气急,并非有意为之,还请夫人高抬贵手,不与我等计较,回头,我赤阳堡定当送上重礼,以示歉意。”
就在况曼准备再往赤阳堡头上再扣口小人的锅时,刘元恺阻止的声音,霎时响起。
赤阳堡的大弟子,除了武力不弱,心计也不错。
刘元恺心知,今儿二长老偷袭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之事,一旦传开,赤阳堡定会背上仗势欺人的名声。
师父有意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这个时候,赤阳堡不能有任何负面的事传开,这会影响到师父争夺盟主之位。
况曼转眸,目光灼灼逼向刘元恺:“今日之事,错不在我,我本也不欲太过与你们计较。我不过就将他从墙上拉下来,并说了句气话,他就朝我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敢如此,来日,谁知他会不会私下找我麻烦。我只是个普通小妇人,就算是被他打死,杀死,也不会有人为我讨公道。”
刘元恺从院墙上纵下来,手肘轻挽,将配剑纳进剑鞘,态度诚恳地道:“夫人要如何才能放了二长老?”
刘元恺不欲与况曼过多纠缠,只想赶紧打发掉况曼,迅速去处理他们的事。
他倒是能直接从那个下人手上,将二长老抢回来,但这么做,只会落人口舌。赤阳堡最近麻烦缠身,不宜再多生事端。
所以他只能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赔礼道歉。
况曼闻言,低垂眼帘:“放人不是不可以,只是……”
刘元恺:“夫人有何条件尽管提。”
况曼掀眸,瞅了眼赤阳堡在场的四人,道:“也不是什么要求,我虽不是江湖人,但也不知道,你们江湖人的手段很诡异,今儿我算是间接坏了你们的事,只要你们赤阳堡保证,别私下找我麻烦就行。”
说到这里,况曼目光又往火焰老二的身上瞅了瞅。
那瞅人的小眼神,虽什么都没说,但却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要赤阳堡的这个保证,防的是火焰老二。
众人很理解况曼的心理。
毕竟,火焰老二一只手,五指尽断,真正的废了。
双方无疑是结下了死仇。
而且这仇,还不是人家小娘子故意为之,完全是火焰老二火气大太,容不得人挑衅,先出手针对她的。
谁知这次踢到了铁板,威风没逞成,反倒是废了自己。
“赤阳堡保证,以后决不寻夫人麻烦。”刘元恺郑重承诺下况曼这不算要求的要求。
“这事,你好像不能做主。”况曼看了眼刘元恺,目光一转,落回瞪着双目,仿佛要吃了她的火焰老二身上。
很明显,火焰老二不愿和解。
况曼冷着脸:“这位公子,你家这位老人明显是记恨上小妇人了,小妇人惜命,既然你做不了他的主,那咱们还是让官府来判吧。”
刘元恺剑眉轻蹙,目光落到火焰老二的身上,沉沉道:“二长老……”
被麻绳捆住,除了脑袋还能动的火焰老二,听到刘元恺这声稍带警告的叫声,愤怒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
他闭了闭眼,妥协道:“这们小友,今日是老夫不对,你放心,老夫他日绝不会寻你麻烦。”
似乎是为了增加这话的说服性,他眼一抬,往附近的武林人看了去,道:“还请大伙为我做个证。”
况曼瞅着火焰老二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憋屈样,眸底浮起愉悦。
她素手轻抬:“郁战,将这老人家放了。”
说罢,她眼底划过狡黠,看向对街的娇黛黛,道:“娇掌柜,看在咱们是邻居的份上,麻烦你给我们做个见证。小妇人从未与人结过仇,今日,是第一次与人结怨。来日,小妇人要出了什么意外,还麻烦掌柜为小妇人出口气。也不需要娇掌柜如何,只要将小妇人遇害的消息传出去就成,是非对错,就让别人评判吧。”
呵呵,她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相信一个嘴上的保证。
赤阳堡要脸,就别秋后算账,要不然,她不介意给他们扣口更大的锅。
保准把他们从正义之士,推向邪魔外道。
江湖人,讲的是侠,道的是义。
赤阳堡只要对外宣称自己是正义之士,就不敢明日张胆寻她麻烦。
而且刚才她说的这话,也间接断了他们暗地下黑手的机会。
他们要敢偷偷摸寻她麻烦,那赤阳堡就要做好被人唾弃的准备。
娇黛黛听到况曼的话,妩媚眼睛顿时带起兴味。新邻居这睚眦必服的性子,简直太对她的味了。
“况娘子放心,别的事我没办法保证,传递消息这事,江湖上我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哪天你要真出了事,放心,我一定把真相公布天下。”
“真相公告天下”几个字,被娇黛黛说得特别响亮,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出她话里的幸灾乐祸。
“小娘子,你放心,赤阳堡向来一诺千金,必不会寻你麻烦。”
“刘少侠乃是赤阳堡堡主的大弟子,他出口的话,代表的就是赤阳堡,小娘子无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