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手闷哼了一声,胳膊上的一块肉就被老鹰的爪子,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老鹰脑袋一垂,将那血淋淋的肉,吞进了鹰嘴里。
吞完,它唳了一声,仿佛是在喝叱这些人办事不利般,然后扇着翅膀,一跳一跳地走到昆苗跟前。
昆苗看了老鹰一眼,蹲下声,将老鹰腿上绑着的一个纸条取下来。
拆开纸条,昆苗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消息。
片刻后,他手一挥,将纸条震碎,道:“风二,速去将围剿伦山蛊后的人调回来,加大对况飞之舟之女的截杀,风四,立即前往赤阳堡,告诉沈镇远,况曼这个人我们负责处理,伦山蛊后则由他们处理。”
被喊风二和风四的两个男人,郑重点头,然后一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下。
昆苗吩咐完人,看向另一个叫风六的男人,道:“你此去鄂州,半个月内穆元德不出,你转道去杀掉沈闻风或是沈罗衣。”
风六微愣:“他们不是沈镇远的儿女吗?”
昆苗:“是沈镇远的儿女不错,但他们也是穆元德在世上唯二的两个血脉亲人,孟泽之子穆元德能不顾他生死,那自己的外甥呢。就不信,这样还逼不出穆元德。”
风六闻言,眼里闪过恍悟,当即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昆苗吩咐完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带着那个胳膊被老鹰抓下一块肉的人,往西北方向而去。
而那只送信的老鹰,则在二人离开后,展翅一飞,往漠北方向飞了去。
昆苗边走,边想着刚才接到的信息。
难怪祭祀院要让他增加对况飞舟女儿的追杀,原来,八年前,大祭祀师在动手除去伦山之人时,被这个女孩看到了身上那代表伦山侍蛊的奴印。
这个奴印一旦被人发现,那大祭祀便有可能丧命在伦山之人的手中。
因为,大祭祀体内,至今还有只蛊没有解掉。
这只蛊对大祭祀有致命危机,而且可以远程操纵,伦山蛊后不知便罢,一旦得知,催动蛊虫,那大祭祀就命危矣。
大祭祀是回纥唯一一能练尸奴的人,绝不能出事。
这些年,回纥能和姜鲁征战不休,抢到足够多的粮食,靠的,就是大祭祀的那一手练尸之术。要不然,回纥哪来那么多人,和姜鲁争斗。
都说他们回纥人骁勇善战,不畏惧生死,一群不知疼痛的尸体,当然不畏惧生死。
不过大祭祀也说,奴尸有缺陷,如果能打开天机墓,取得天机墓里的点尸沙,他便能制造出一批实力堪比武林顶尖高手的尸奴。
有了这群尸奴,回纥便不用惧怕姜鲁皇室的血鸦卫,踏平姜鲁都不成问题。可是,天机墓在何处,无人得知,大祭祀只知道天玄令可以开墓。但天玄令在穆元德手上,他隐藏不出,他们就找不到天玄令。
回纥至今只敢冲关,不敢深入中原腹地,便是因为皇室养的那群血鸦卫,这是姜鲁皇室的底牌,除了震慑中原武林的人,同时,也威慑着汗庭。
这百年来,汗庭每每出一个有野心,也有手腕的可汗时,这群血鸦卫便会出动,斩首他们的可汗。
如果不是他们是游牧民族,皇庭可以随时移动,姜鲁怕是早就打到漠北,将他们回纥全数灭掉。
大祭祀不能出事,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曾做过伦山侍蛊药奴,所以,眼下他们必须先杀掉这个知道奴印存在的况姓女子。
关于大祭祀的过往,祭祀院知道的人并不多,连他,也只是在出发来中原之前,院里的三位祭祀才告知他的。
至于七师弟——三位祭祀并没有告诉他这些。
因为,他注定是要被牺牲掉的。
为了回纥大计,牺牲一两个院中师弟,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待他日,他们准备妥当,冲关入中原,他必会多杀几个中原人,以祭七师弟在天亡灵。
回纥人狼子野心这一点,每一个中原人都没有说错。
况曼守在平顺布匹店外,在天亮之后,她终于见了到这家布匹店的掌柜。
这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他不认识况曼。见到况曼,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这么早来买布呢,热情地将她迎入店内。
进了店,况曼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开门见山道,她要知道陇西赤阳堡的势力分布。
孟九重和况曼成亲已半年有余,大家都知道孟九重娶了个傻女,当时,属下没少有人唏嘘。
大伙心里都在想,公子人中龙凤,一旦飞龙上天,必有名门淑女倾心于他,娶了傻女,以后万一遇上自己中意的女子,这傻女的存在可就尴尬了。不想前段时间,他们接到了东义县崔掌柜的书信,说傻女不傻了。
不但不傻了,还是极有心计的,出手就让赤阳堡吃了个哑巴亏,还干起了悬赏一行,据说,自家公子极喜欢恢复神智后的妻子。
掌柜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问自己要消息的女子,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家夫人。
毕竟,夫人长什么样,他又没见过。
他盯着况曼打量了几眼,没有回答况曼的话。
况曼知道这掌柜在怀疑她的身份,沾了点凉茶,在桌上画了一个上次郁战告诉她的联络暗号。
郁战告诉过她,这个暗号也可以当证物,属下们见到这个暗号,就会知道她是自己人。
果不其然,掌柜看到暗号,当即就相信了况曼的话,他让况曼稍等,转身回院子,拿了一个小册子出来。
“夫人,这是赤阳堡在陇西境内,所有的势力分部。”
况曼接过小册子,翻看到了一下,蹙眉道:“上面打了叉的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那些是被伦山蛊后血洗过的地方,没有打叉的,便是如今依旧还在的势力。”
况曼闻言,点了点头,把小册子揣进怀里。
“麻烦掌柜,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况曼便欲离去,走到门前,不知想到什么,她走回店里:“帮我留意一下回纥人的行踪。”
掌柜的微惊:“回纥人?”
现在天刚亮,昨夜客栈里发生的事,还未传开,掌柜并不知道况曼昨夜恶斗回纥人的事。
况曼点头:“有他们消息,你即刻让人通知我,我暂时不会离开陇西。”
掌柜颔首应下,目送况曼离去。
等况曼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后,掌柜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柜台后面,写了一张纸条,让店里的小二送去了某个约定的地点。
夫人来陇西,公子知道吗?看夫人刚才的神色,是要正面和赤阳堡对上了?
赤阳堡可非一般势力,在盟主未出之前,连公子都得避其锋芒。
还是先把夫人的行踪传回去,让公子自己定夺吧。
*
掌柜心里如何想,况曼不知道,离开布行后,她在街上补给了一下,然后打马出了赤兰县,开始朝赤阳堡势力出手。
她早就想正面和赤阳堡对上了。
按铁蛮山说的消息,如今,她与伦山蛊后的身份皆已暴露,所以,已没有所谓的藏与不藏了。
况曼雷风厉行,离开赤兰县当天夜里,便将距离赤兰县最近的一个赤阳堡势力端了,端这个势力的时候,况曼发现,赤阳堡对外的名声和他们所干的事,完全不相符。
江湖人都说赤阳堡是正道门派,侠义心肠,甚至还帮着朝廷共抗回纥,按说,有国家大义的门派,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是赤阳堡干的事,却让况曼恨不得阉了这个势力的所有男人。
这是一家青楼。
青楼里有小馆,也有稚妓,更有许多被迫卖身的女子。
最让况曼觉得他们禽兽不如的,是青楼里的稚妓,那都是些小女孩,而且还各个颜色都不错。
在逼杀楼里守卫时,况曼从守卫里的话里得知,这些稚妓是家里父母借了高利贷,还不起,最后被卖进青楼的。卖来的幼童参差不齐,好看点的,就留在青楼让老鸨□□,□□出来后,供一些有那啥癖好的人猥亵。长得一般的,则直接卖去做苦力或是给别人做童养媳。
况曼:“……”好想骂人!
MMP,这特么都叫正道门派,那魔教叫什么。
沈镇远的名声,到底是凭什么得来的,难道整个江湖的人都是瞎子,就没看到他干下的这些恶心事。
……好吧,在这事上,沈镇远表示很冤枉。
属下人员太多,总有那么几个心肠坏到心肝的,这家青楼,其实还真的和沈镇远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沈镇远属下一个亲戚搞出来的事。
当然,况曼才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呢。
反正就觉得沈镇远不是好人。
将这个青楼端掉,况曼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楼里的这些小姑娘了,只得让人稍信给赤兰县布行的掌柜,让他来接手。
掌柜来了后,况曼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接下来七八天,陇西赤阳堡的人倒霉了,才走了一个伦山蛊后,没多久又来一个女罗刹,杀得他们躲都没地方躲。
半个月时间,况曼楞生生将赤阳堡在陇西的势力,连根拔了起来,把伦山蛊后没有办完的事,干完了。
而在半个月期间,况曼身后,总会有只老鹰在盯梢着她,暗杀也从三日一次,升级到现在一天三次,追杀她的人数同样在逐步增加,到现在,拦截她的人已升至四五十个了。
况曼也不知是不是杀红了眼,反正来多少,她解决多少,有时候被围困的体力不支了,她就直接放毒,一瓶鬼缨毒下去,毒倒一群人,然后,她再一个个补刀。
几鞭子下去,往往都会留下一滩血水,和一地骸骨。
第58章 记忆苏醒【上】
寒风从脸颊呼啸而过, 冬日陇西,遍地黄沙,天地弥漫萧条。
况曼犹如修罗, 满身是血看着地上的杀手尸体, 寒星般的眸子, 布满了浓浓疑惑。
一个月多前,死在东义县衙门里的那个回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值得这些人,锲而不舍地追杀她?
算算最近这段时间死在她手上的回纥人,都已差不多快上百了。可这些人依旧没有放弃, 今日,围杀她的甚至已经多达四十几个。他们的武艺都不是很高, 要不是她身上有鬼缨毒,她怕是落在他们手中。
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行,她得谋划一下。
况曼并不清楚这些回纥人追杀她的原因, 只为死在县衙里的那个回纥人和身份尊贵, 所以, 她才会被追杀。
反杀了几波杀手, 况曼也算看清楚了回纥人险恶的用心。
层出不穷的低级杀手……很显然, 回纥人领头者是想用这些杀手,消耗掉她的体力, 等她体力不支或是受伤惨重, 再决杀她。
没错, 况曼还真猜对了。
那晚客栈一场围杀, 差点让风字营的杀手全军覆没,昆苗退至百里之后,拟定出一个消耗况曼体力的计划, 用最低等级的杀手填命,试探况曼的极限,然后一路追杀,不给她休息的时间。等她精疲力尽之时,他再出动最顶尖的杀手,将她一击必杀掉。
这计划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却管用。
这不,没日没夜的厮杀,况曼体力的确有些不支了,甚至在今日,还受了一点小伤。
陇西这地方一入冬,植物就稀少,她是木系异能,没有植物的地方,不利于她发挥和补给。
地势压制了她的实力,她得找处地方,将那这一伙回纥人全留在陇西。
将鞭子收起来,况曼抬头眺望了一眼辽阔的天空,片刻后,她似乎有了主意,脚步一转,往着曲河方向走了去。
她要进山,入了满是植物的大山,她才有优势。而眼前,只有许良山离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最近。
而且……她也想回许良山。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从许良山下来后,她末世养出的杀性,便被无限扩大……
她想杀人,想发泄。
可真杀了人,见了血,却发现心底只剩空虚与茫然。
心,始终得不到宁静,越杀,反而越暴虐。
况曼很清楚,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久了,她心智会受影响,成为一个真正暴虐弑杀的人。
姜鲁不是末世,她一旦沦成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那这个世界,就绝没有她的容身之所,甚至还会连累很多人。
连一代武林盟主穆元德,乱开杀戒,也落得被人群起而攻的下场,最后导致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她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心中,隐隐有个声音,让她回许良山。
虽然许良山那地方,依然让她不舒服,但她还是决定回到那个地方去。
况曼的马早在几天前,便被暗杀她的回纥人,给斩了马腿,如今她只能靠双腿赶路。
天上的老鹰,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在黄沙中分析着利弊,距离他十里之遥的昆苗也分析着况曼的实力。
一路追杀,让昆苗对况曼的忌惮之心更深了。
百多个杀手,结果却只给她造成一点小伤,这女人的战力好恐怖。
偏偏这个女人出手,不像中原武林其他人那般有讲究,他观察过她的战斗,她每出鞭一次,都必带走一条人命,且鞭鞭直取要害,甚至不讲武德,打不过还会用毒。
此女人心计与城府,是他目前遇到的最让人琢磨不透的。
不行,现在已经不是祭祀师杀不杀这个女人问题了,而是这个女人必须死。
从她每次发现他们行踪都会报官的举动来看,她很仇恨回纥,视回纥为仇敌,这种人有心计、武力又让人完全看不透的敌人,必须除掉,要不然他日必成祸患。
一声鹰唳在天空中响起,昆苗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接到了什么信息,身子一纵,消失在了山波中。
*
陇西与兴远府的相交地界内,两人两马在官道上疾奔而飞,尘灰在马啼下翻腾而起,犹如片片浓烟。
马上的两人一身劲装,背后都持着长剑,前头之人,剑眉朗目,削薄的唇紧紧抿起,黑眸透出浓浓担心。紧跟他身后的另一人,眼里同样携着担忧。
二人打马呼啸而去,目标明确地往许良山疾奔。
孟九重目不斜视,双眸如渊般紧紧盯视前方道路。
阿曼……是什么让你乱了心,让你如此冲动!
向来淡漠处之,不愿麻烦沾身的你,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对上赤阳堡和回纥两股势力?
况曼在陇西掀风搅雨近二十天,她的消息已通过平顺布匹店的渠道,传到了东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