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等到白烛燃尽后,专心看书的人,又一次起身,出了家门。
熟睡中的况曼,在夜风吹进房间刹那,便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瞅着消失在夜色下的背影,况曼睡意一扫而空,翻身起床,拢了拢衣服,拔腿便追了去。
便宜夫君的秘密,真是越来越让她心痒了。
今晚夜色不错,很适合欣赏月色,所以,欣赏月色,欣赏出点什么秘密,也不奇怪。
*
月朗星稀。
况曼寻着孟九重离开的方向,踏月而追。
刚追出村子,她脚步骤然一顿,诧异地看向远处,那如苍鹰展翅,纵跃在树梢上的矫健身影。
黑影速度极快,几个起伏,便消失山林中。
况曼拧眉静思,良久后,她一转身,脚步略显凝重地回了村。
走到村口,她侧头,晦暗不明地又往远处大山看了看。
......也许,她该认真思考思考,她穿越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了。
身起身落便是两丈有余,甚至能借力飞跃枝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便宜夫君会轻功,而且是不亚于速度异能的轻功——
也许.......她穿越的根本就不是普通世界。
她所处的朝代叫姜鲁,是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国家,阿凤村许是太偏僻,朝堂风云,江湖腥雨,杨家村的人通通不知道。
穿越过来大半个月,况曼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进了农家,虽然她的便宜夫君,身上秘密不少,但应也不会对她有太大影响,可是现在嘛......
她怕是要重新思考这个问题了。
*
次日。
天还未明,孟九重做好早饭,叫醒况曼,说今儿要去一趟镇上,把昨天弄到的猎物拿去卖掉。
昨日捡到只熊,短时间内,他们是不缺吃的了,所以,多出来的猎物就只能卖掉。那几只没受伤的野鸡倒是可以先养着,等过冬的时候再吃,但受伤的兔子,却得快些出手。
况曼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睡眼忪惺,瞋了眼穿着褐色长衫的孟九重,如闹起床气般,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从床上蹭了起来。
纤细手指,在接触到孟九重有力的手腕刹那,食指似不经意的,落在他脉门处,且还停留了一会儿。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
然而一刹那的接触,况曼却探出他那比普通人跳动更有力的脉搏。
孟九重还不知道自己马甲已经被况曼扒了下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他只觉得,她的手指软若无骨,残留着些许余温的指尖,与他肌肤相触,心底某处,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况曼稍稍一探,就缩回了手,然后转身去梳洗。转身刹那,眸中带起疑色。
孟九重看着松开的手腕,平静眸子里似乎掉落了一颗小石子,激起清浅涟漪。。
*
吃过早饭,天已朦胧发亮,孟九重带着况曼去了镇上。
阿凤村太偏僻,距离最近的合石镇,都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两人过了一条河,翻了一座山,才抵达合石镇。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小摊贩在叫卖。到了镇上,孟九重熟门熟路的进了镇子中央最大的富安酒楼,并将昨日打到的兔子全部卖给了这家酒楼。
在卖兔子时,孟九重还疑惑了一下......不,其实他这疑惑,从昨日下山后,就一直徘徊心底。
他明明记得他只打到九只兔子,怎么回家后却多了三只,难道是他记错了?
今早将兔子装进笼里时,他仔细看过,没错,这些兔子都是他打到的。
他打兔子时,只随手捡了根木棍当武器,因为不想让兔子死掉,都是指着兔子的腿打的。
十二只兔子的腿都有受伤,所以,真是他记错了?
卖完兔子,孟九重将三只熊掌放到桌上:“掌柜的,你们酒楼要熊掌吗?”
“熊掌?哟呵,好东西啊!?”
掌柜的听到有熊掌,赶忙放下手上的活,笑呵呵的翻起熊掌看了看。
看完后,掌柜转身,夸赞地朝孟九重坚起了一个大指姆:“小孟不错啊,这种大家伙都能猎到,这熊的熊胆在吗,卖给我怎么样?”
孟九重和这掌柜似乎是熟人,他笑一笑,面不改色道:“段掌柜抱歉,熊胆已经有人要了。”
段掌柜有些惋惜:“那可惜了,哎,我岳父最近生病了,大夫说要熊胆入药。这东西是稀缺货,每次我大舅哥都要去府城那边才买得到。对了,下次你们村要是有人猎到熊,记得熊胆留给我。”
“行,回头我给大家伙说一下。”孟九重随口应了句。
段掌柜招来店里伙计,让他把熊掌拎进厨房,然后拨弄算盘,结了六两银子,外加三百铜钱给孟九重。
到了这会儿,况曼大至也看出了这个朝代的物价。
这掌柜的嘴里喊着熊掌是好东西,可一只熊掌也只能卖二两银钱,兔子则二十五文钱一只。
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孟九重曾向村民买过鸡蛋,那时,他是以一文钱两个鸡蛋买回来的,所以,一只兔子能换五十个鸡蛋。
卖了兔子和熊掌,孟九重带着况曼出了富安酒楼。
“阿曼,我去把熊皮卖掉,你去逛逛,看到什么喜欢的,自己买。买好东西,在镇口等我,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馄饨店,等中午吃了午饭,咱们再回去。”
站在洒楼外,孟九重随手将掌柜结给他的钱,递给了况曼,并叮嘱道。
以前她神智不清,他从不带她来镇上,且她所有东西,都是他置办的,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现在清醒了,那再置东西,就得置她喜欢的东西了。
况曼从早上摸到孟九重的脉象后,心里就一直装着事,哪怕到了集上,兴致也不高。
从出门到现在,她一直在思考,孟九重隐藏在农家子身份下的另一层身份,会不会为她带来麻烦。
孟九重会功夫,那就极有可能是江湖人,或是另一种她不知道的什么人。
但甭管那种人,况曼都很肯定,孟九重有麻烦。
因为......一个本领不弱的人,避世隐在偏僻山村,那必然是他所避之人或是事,对他来说极具麻烦。
且,他还隔三差五便会消失一趟,这一样一样的,况曼想不怀疑都难。
不安定的日子,她过够了,现在,她只安安稳稳过完今生,可孟九重的存在......
况曼很纠结,可所有纠结,都在孟九重将钱袋递给她,并说出,前方有好吃的,吃了再回家的话后烟消云散。
想那么多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麻烦还未上门,等上门了再打主意也不迟,再说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不错,虽然生在古代,但却没有一丝大男人主义,体贴温柔,容貌也极符合她的审美,比她在末世时处过的那两男朋友,都要出色。
且,他还会做得一手好菜......
第12章 赏银千两
况曼心底阴霾一扫而空,扬眉展笑,没有任何推诿地接过孟九重递过来的钱袋。
“九哥去忙,我逛完了,就在镇口等你。”
目前生活现状,她很满意,至于孟九重......先搭伙着过吧,等以后麻烦上门了,再说。
孟九重背上背篓,叮嘱道:“注意安全。”
况曼回眸,笑着应下。
二人在富安酒楼下分开,孟九重说要去卖熊皮,然而,却在走过几家铺子后,进了一家医馆。
医馆里,大夫正在为病人号脉。
孟九重踏进医馆,眸光在大夫身上淡淡看了一下,举步,径直去了药柜后方。
三层高的药柜后方,有一道小门,孟九重将身上的背篓放到角落,打帘入内,内里是一个待客室,陈设简单,一眼望去,只有一面山水屏风,与两张太师椅。
孟九重没坐多久,医馆的药徒就沏好茶,端了进来。
将茶小心放到桌上,药徒抬头看了一眼孟九重,便退了出去。
两人未有任何交流,连视线都未曾有接触过。
待药徒离去,孟九重神情淡淡地端起茶杯,浅酌了一下,热茶雾气袅袅在他脸庞飘散,一双眸子清冷犹如夜下冷星,挟着寒意。
茶去半盏,青色门帘被人从外掀开,刚才在大堂内,为人看病的大夫,健步从外走了进来。
大夫年约六十出头,身材精瘦,蓄有两撇八字胡须。
“主人药用完了?”大夫走到屏风后,净了净手,然后坐到太师椅上。
孟九重颔首,随即眸底透出隐忧:“师父目前已越来越压抑不住,每隔三日,便会毒发一次,郁老,就没有更好的药,可以控制他体内的毒吗?”
郁方摇摇头,深叹道:“没有,我寻了十五年,都未寻到能解主人所中之毒的解药,世间只有寒魄可化主人之毒,但,能铸寒魄者唯有你父亲,可你父亲......”
提到孟九重的父亲,郁方眼中闪过愧疚与惋惜。
一代铸手宗师,就此没落,如今八年已过,江湖上,再无名器现世,可悲,可叹!
“父亲已去,世间无人能再铸寒魄,要是他还在.......”提到已逝的父亲,孟九重狭长凤眸中,仇恨沸腾。
那恨意,仿佛地狱血海,噬人心魂。
郁方看着眼前青年瞳底恨意,心知又勾起了他过往旧事,他轻叹一声,如慈爱的长者,轻轻拍了拍孟九重挺拔的肩。
“是我连累了你父亲。”郁方双眸布起愧色:“九重,你父在世时,只愿你平安,你师父与你义父也同样,只愿你一生平安,你......”
郁方说到里,眼中愧色更盛,他是最没资格让他放下仇恨的人。
如果当初,不是他违背主人命令,一查出主人所中之毒唯有寒魄针可以解,就立即寻他父孟泽相助,孟泽也不出山,更不会丧命。
是他打扰了孟家一家三口安宁,制造了这孩子的不幸,所以,他没资格阻止他报仇,只能将毕身所学传于他,希望他在踏上那条路时,能多一份保命的本事。
“不怨你,师父与父亲,还有义父情同手足,师父出事后,父亲就在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就算你不寻他,他也会......不说这些,我这里新得一味熊胆,郁老你给师父配药吧。”孟九重不愿深谈以前的事。
事已发生,再谈也是枉然。
血债早晚是要讨的......
孟九重将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入秋后,我便会离开阿凤村。”
郁方神情一顿,随即长叹,叹声透着无奈:“也罢,为人子,若不能为父报仇,你心里的坎怕是过不去,在外一切小心,离开时,将郁战带去吧,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孟九重:“到时候再说吧,郁老,我离开后,你就搬回苍山吧,师父需要人照顾。”
郁方颔首。
照顾穆元德,本就是他的职责。
在镇上开医馆,只是为了方便收集一些讯息和药草,既然九重要离开,那他自然是要回到苍山。
主人那里不能缺人。
孟九重和郁方谈了一会儿,将熊皮留给郁方,让他处理一下,然后拿去成衣店,找人裁制成女款冬装。
并道,下次来取药时,一起取衣服。
郁方一听孟九重的要求,便知,这是要给杨御收养的那个女孩做冬衣,顺嘴问了一下:“你离开,你义妹如何安置,如果没地方安置,就让我带她回苍山吧。”
那女孩也是一个可怜人,杨御过世,九重虽娶了她,但......九重实则也只是想让杨御走得安心罢了,且,九重也在等她清醒。
只要她清醒,他爹孟泽之死的谜团就能解开,可是等了七八年,他与杨御费尽心思,也没能让她清醒。
提到况曼,孟九重眸子微微一沉:“阿曼神智已经恢复,到我离开时,再决定送不送她去苍山吧。”
对于况曼的安排,孟九重至今未曾想好.......
“恢复了,那她可说,伤她之人是谁?”郁方神情一顿,立即问。
孟九重:“她未有过往记忆,并不知道这些。”
郁方沉默了一会儿,失望道:“可惜了。还以为她恢复记忆,便能解开你父母身死之谜,毕竟,当初她身上所受之伤,是你父亲被夺之剑造成。”
当初杨御也就是因这伤,才多留意了一下崖边满身是血的女童,并救回她的性命。
因为,女童身上的伤,非普通兵器造成,而是孟泽所铸的凝血剑所造成。
凝血剑,剑血其名,凡是受此剑重创者,体肉血液都会极快凝固,直达心脏,在一定时间内,不运功驱除剑气,人就会因血液不通而死亡。
此剑独特,天下独此一柄,同时,也是孟泽扬名天下的武器。
它是孟泽在十八年前所铸。
当时此剑一出,引无数英雄追捧,这把剑也让孟泽陷入了是非之中,那时还是武林盟主的主人出面,力保孟泽,方让那些想要杀人越货的宵小之辈,收了心思。
孟泽也因此看淡了江湖,带着妻儿隐退深山,后来......后来便是他为解主人所中之毒,去寻孟泽开炉,炼制寒魄针,可,却在针成前夕,孟泽剑炉遇袭,夫妻二人齐齐葬身在剑炉里,寒魄针未成,凝血剑不知所踪。
那时,孟九重才十二岁。
杨御所学,乃是奇门遁甲,会一些星相之术,在孟泽出事前夕,他便通过星相,算出孟泽将有一大难,于是连夜出发赶去剑炉,想助孟泽渡过此难。
但他去晚了。等他赶到时,孟泽与他妻子已丧生剑炉,尸骨无存,而被孟泽送去私塾进学的孟九重则逃过一劫。
杨御,孟泽,还有他的主人穆元德,乃是结义兄弟,孟泽被害,杨御悲痛之余,带着孟九重回转阿凤村,却在经过陇西一带时,在悬崖边,发现了受伤严重,奄奄一息的况曼。
杨御一见况曼伤情,便知,她是被凝血剑所伤。
凝血剑才被歹人夺去几日,现在却有人受了此剑剑伤,这无凝证明伤况曼的人,和杀孟泽夫妻的是同一人。
义弟身死,杨御恨意难消,带回并救治况曼,想从况曼嘴里问出蛛丝马迹,但可惜,人是救回来了,却痴痴傻傻,除了一个名字与阿娘,一问三不知。
人救回来了,总不可能将之丢弃,杨御干脆便收了况曼做义女。
没两年,杨御身体出现病状,紧接着药石难医,于是,便彻底隐在阿凤村,再不问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