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看到江时烈,周以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
她佯装镇定地把车停到他们面前,打开后备箱,然后看到江时烈把二人的行李放到车上,再替女生打开车门,绅士地护着她的头顶,等女生上车后,他才从另一侧上车。
车门一关,狭小的空间里,三个几乎不可能共处一室的人,被关在了一起。
周以汀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但很快后面的人开口了:“先送Momo。”
女生很快把自己家的地址报给周以汀,还傲娇地提醒一句,不要开错路。
这是把她当车夫了?
周以汀打心底里不乐意,今天早上起床隐隐作痛的脑袋,此刻经不起一点刺激,后视镜里的人单手撑着脑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显然不打算跟她交代现在是什么情况。
然而,昨晚醉酒后的画面突然闪回,周以汀闭上眼,冷静下来。
周以汀调整好情绪,朝后视镜一瞥,四平八稳地开口:“请您系好安全带,距离目的地三十二公里,预计用时一小时十分钟。”
江瑜:“……”
江时烈半闭的眼微睁,前面女生已经收回视线,专注于道路行驶。
这一路,每一分钟都得折几年寿。
“烈哥,明天陪我去买戒指吗?”
“我上次看中的那款,国外没货了,反倒是国内有了。”
“你看这个好看吗?”
“我觉得这个挺适合当订婚戒的。”
“对了,我妈叫你这两天空了回家吃个饭。”
“你帮我看下,我脸上是不是长了颗痘。”
江时烈上车后一直闭目养神,他似乎精神不大好,但意外的没有嫌女生啰嗦,偶尔回一句“好”,“不错”,“行”。
一个急刹车,江瑜的鼻子差点撞歪,扒拉开乱掉的刘海,冲驾驶座的人骂道:“你怎么开车的?”
周以汀盯着窗外,敲着方向盘,还是用那种四平八稳的语气回道:“出发前提醒过了,请系好安全带。”
江瑜气不过:“就你这点技术,还呆在CB?”
“那就要问我领导了。”周以汀一脚油门,江瑜刚坐好,哐一下后脑勺撞到后座。
不等她发飙,周以汀先认错:“不好意思,习惯了,请您系好安全带。”
江瑜听说周以汀有个外号叫小作精,起初觉得这女生清清秀秀,话也不多,不太像这种品行的人,现在,她一百个相信了!
果然,这一脚刹车加一脚油门后,江瑜消停了,她再不消停,周以汀能让她坐车坐到吐!
车子一路开到市区,周以汀的技术游刃有余,她虽然是个领航员,但在驾驶这块,没放松过精进,甚至有机会能跟职业车手较量一下。
Momo进了城后,开启了刘姥姥模式,看看这个新奇,看看那个有趣,拉着江时烈问这问那,感慨了一句:“国内现在真好啊。”
搞得她好像很多年没回国似的。
周以汀愣了愣,她要是很多年没回国,跟江时烈怎么谈的,网恋?
不多时,车子开到江瑜家别墅门口,这位大小姐在家门口开始上演起不舍分离戏码。
“烈哥,我不想回家,我想去你那。”
“明天你要来接我噢。”
“晚上要给我打电话。”
周以汀酸得牙都要掉了,她这时很想问江时烈一句:你喜欢的是这类型?
虽然,但是,江时烈没任何不耐,听她把话说完后,一字一句地回她:“好,乖,再见。”
江瑜美滋滋地下车,江时烈还帮她把行李拿出来,送到家门口,目送她进门,这才算完。
周以汀等在车里,落下车窗,透了口气,她快要闷死了。
过了会,后座的人重新上车,淡淡道:“回去。”
周以汀没动,当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她发现还是Momo在比较好,至少她不至于说句话,都要深呼吸。
“江总,请问地址是?”
她不确定他现在住在老地方,还是搬了地方。
江时烈弹了下帽檐,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眼睛,周以汀偷看他的视线被定住,难堪地想要移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江时烈单手刮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这么快就变成江总了?”
第67章 老子不用装什么好……
他压着嗓子说话的时候, 有种隐隐的暧昧,气息声钻入周以汀的耳中,瞬间勾起了她昨晚的记忆。
她醉了, 可他都记得。
周以汀的脸轰然红到脖子根, 脑中已是混乱一片, 几乎丧失语言组织能力。
“秋北路,东方沁园。”
他却在这时报了个地址,随后错开视线,重新压了压帽檐, 结束对话。
后半程的路,他们真正像是一个司机和乘客, 车停车走,车里除了转向灯的滴答声,再无其他声音。
原来无声远比聒噪更折磨人。
东方沁园,应该是杜孑宇的家, 也就是说, 江时烈始终没有回自己家住。
周以汀把车开到楼下, 正要询问一会是否要把车亭地下车库, 江时烈已经推开车门, 留了句话:“替我把行李搬上去。”
周以汀:???
刚是谁帮着Momo把行李搬下去的。
然而,周以汀不敢问, 下车帮忙把他的一整个大箱子取下来, 江时烈已经站在大门口, 抬手指了指门内, 意思是搬上去。
周以汀拖着行李,跟江时烈同乘电梯上楼,电梯很快在九楼停下, 这是两户一梯的洋房,他出门右转,打开密码锁,直接脱鞋进门。周以汀两手抓着拉杆,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江时烈把拐杖靠在玄关,进屋后先打开空调,随后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背对着人说:“进来。”
周以汀抠着拉杆,犹豫了下,准备礼貌拒绝:“我把行李放门口行吗?”
江时烈转过身,手里拧瓶盖的动作停住,他单手拎着水瓶,缓步走向她,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离开拐杖走路,步子不算快,走得还算稳。
他站在她面前,抬起左手,不大正经地搭在门框上,垂眸俯视小姑娘谨慎的小脸,几乎把她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江时烈嗤笑,不紧不慢地问道:“酒量不是很好吗,怎么睡一觉,就忘了昨晚自己说过的话了。”
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打在周以汀脑门上。
江时烈弯下腰,再次逼近周以汀,小姑娘怔怔地看着他,瞳仁是清透的琥珀,底色里淌着无措和紧张。
他的目光将将好落在她下唇的破口处,流连了好一会,周以汀莫名感到那儿刺痛了一下。
“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江时烈痞气十足地扬起眉峰,“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听到这,脸色一变,很快道:“行李放哪?”
江时烈这才直起身,继续拧开瓶盖:“右手第一间。”
说完,折返回客厅,朝右边指了指。
周以汀先脱了鞋,见门口没有拖鞋,只好光着脚踩进去。
以前她但凡光次脚,被他看到,就得挨一次骂。
而今,他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喝着冰水,冷眼旁观。
再小心地提着箱子一点点挪进屋。也不知道江时烈这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鬼东西,重得要死,周以汀挪一点,就要停一下,蚂蚁搬家一般,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她推开门,一鼓作气,总算把这破箱子搬到房里。
抬头的一瞬间,周以汀略感诧异,她以为这会是个储藏室,没想到会是他的卧室。
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来,这里的卧室和他自家的卧室格局不大一样,但相同的是,都很空,一张床,铺着浅灰色的被子,床边连个床头柜都没,靠墙有一排衣柜,斜对角摆着一只小箱子,上头挂着锁。
卧室是一个人的私密空间,隐藏着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空气中都会带着主人的气息,外人不可随意闯入。
周以汀猛然醒悟,赶忙放下行李,想要退出,背后猛地撞到一个胸膛。
头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想要参观?”
周以汀立即摇头:“我正要出去。”
可是,江时烈反身将她圈在墙边,淡淡地扫着她的面庞:“跟我在一处,你很紧张?”
周以汀只要一抬头,就是他性感的喉结,她只好稍稍错开眼,让视线虚虚地看向他的肩膀。
“我没有,紧张。”
该死的,她结巴了一下。
江时烈听出来了,鼻腔里给出一个轻笑,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挑过她别在耳后的短发,指尖像是不经意地刮过她的耳廓:“你原来是长发。”
她的睫羽脆弱地抖了下,手握成拳,让自己尽量冷静:“为了比赛方便。”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说喜欢长发,你就去剪了。”他顿了顿,“不过,我应该没这么重要。”
周以汀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只是为了方便,我……也喜欢长发。”
“哦,那真是可惜了。”他的语气可听不出丝毫的遗憾。
他的手总算放过了她的头发,但他并没打算放过她。
“酒醒了?”
周以汀艰难地回道:“醒了。”
江时烈淡淡道:“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周以汀忐忑了一天,她既希望江时烈对她的道歉有所反馈,又害怕听到他的反馈。
她鼓起勇气,点头:“记得。”
“好。”
猝不及防,他跟昨晚一样,突然用手指顶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周以汀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在他的私人领域,无处遁寻。
江时烈逼视她:“我再给你次机会,有要补充的吗?”
周以汀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她昨晚虽然说得语无伦次,但该道的歉都说出口了。
江时烈见她犹豫,冷下声音:“周以汀,仔细想想。”
周以汀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她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即刻就会被利刃狠狠撕碎。
她尽最大努力,在脑子里把昨晚说的话过了一遍,认为自己可能有一方面表达清楚:“我回来,没有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想跟你道歉,最多……最多想在赛道上遇到你,跟你同场竞技,如果可以的话,能做你的领航员。”
她越说,江时烈脸色越沉,周以汀有点慌神:“我要是知道爸妈是自己离队造成,我不会找你麻烦。你对我的容忍,换做是我,一定做不到,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江时烈突然出声打断她:“周以汀,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误会,之前你不会来找我,现在,说的好听,不想打扰我的生活,其实就是道个歉,掸掸屁股走人。”
周以汀感觉得到,江时烈现在的状态很烦躁,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挑动了他易怒的神经,他的鞋尖抵着她的脚,长腿几乎把她的身体禁锢住,在这种姿态下,她不敢说错一句话激怒他。
“我道歉,如果你不满意,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江时烈撩起薄薄的眼皮,眼角带钩,戏谑道:“以前你生气,哪一次不是我自己琢磨来哄你,现在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合理吗?”
周以汀下意识咬着下唇,难以反驳。
江时烈用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掰开她的嘴唇,不让她咬自己,嘴上依然轻描淡写地说着:“你现在不是小孩了,老子不用装什么好叔叔了。既然什么都愿意做,养了你两年,现在讨回来,也算公平吧?”
周以汀全身僵硬,任由他的指腹摩擦着自己的嘴唇,她记起昨晚江时烈的话:这次我说结束,才能结束。
她不会逃避,五年前他扛下所有帮助她保留对生活的勇气和向往,现在,如果这是他的希望,她愿意倾尽所有,不是嘴巴上说说的道歉。
她答应:“好。”
小姑娘毅然决然的表情,像是要去赴死一般,江时烈松开手,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的腿从昨晚开始疼,一直没消停过,导致他整个人情绪在临界点,她的这个回答,非但没取悦他,反而让他更加浮躁,就好像是他逼着她作出了选择。
可能在她看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残废,为了获得那么点点存在感,强迫小姑娘忍着恐惧,服务他的自尊心。
江时烈连续后退三步,腿上像是有无数根针争先恐后扎入他的骨头,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每到这个时候,他的脾气总是很坏,他想要周以汀赶快离开。
他背过身,不去看她:“你走吧。”
周以汀获得自由,却没立马离开,她没道歉前,他对她的态度也不至于现在这般冷漠,她肯定是哪里说错话了。
但现在他已经下了逐客令,她最好先离开。
“车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开走,我不开车,有事你来接我。”
周以汀愣了愣,马上说:“好,我知道了。”
她跟他道别,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不一会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江时烈沉默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即便开了空调,依然浑身是汗,他甚至没什么心情去洗漱,直接倒在床上,只想让自己安静一会,睡一觉后,这该死的疼痛能好一点。
这一觉,他陷入了错乱的时空,一会是十七岁的周以汀,一会是二十三岁的周以汀,一会她喊他江时烈,转眼就喊他江总。她说对不起,跟他说了无数遍对不起,转身她穿着婚纱,带着头盔,站在焱火旁,挽着另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江时烈猛然醒了,心跳不正常地跳动着,运动手表显示,他的心率过快。
起因是门铃一直在响,硬是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人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被拉回现实,会陷入一种诡异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