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握着伞柄的手冰凉,她还想着当年他们在酒吧里第一次见面,连天说江时烈是他的偶像,后来见面,他为了江时烈,骂她是贱人。
究竟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呢?
周以汀转头,看向藏在阴影里的女人。
来之前,周以汀找到了许满月,女人接待她时,一如既往的温柔淡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给她泡了杯茶。
周以汀从小就觉得许满月并不喜欢她,她对她所有的关心,都戴着一层假面具。起初,许满月是为了讨好江时烈照顾她,后来,许满月感觉到周以汀的特殊,才靠近她。果然,情敌之间,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看透对方。
周以汀没喝那杯茶,碰都没碰一下,她嫌脏。
没什么需要寒暄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双方也没必要继续虚情假意保持表面的和平:“你帮着我舅舅,散播谣言,又把照相机的事透露出去。你这么恨我?”
许满月端着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以汀最恨她这种云淡风轻,把自己摘出去的语气:“你恨我,我无所谓,但你的所作所为,害得江时烈再也无法上赛场,这就是你对他的爱吗?”
许满月用力地把茶杯扣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难道你没有伤害他吗?明明是你放任流言,制造端倪,他还能相信你,重新接受你,我呢,我只不过是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一再利用他的同情心,他对你的感情是畸形的,你们俩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恶心!一个害死了对方父母,一个害得自己身败名裂。你们难道没想过,本来你们就不配在一起。”
周以汀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她可能从江时烈出事的那天起,就已经把自己困在了那一天。
“我从不否认自己的过错,我也认错了,他要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他需要我,我就陪着他,他喜欢上别人,我会祝福。许满月,我以为你比我成熟,没想到你比五年前的我还要狭隘。”许满月突然转过头,凶狠地盯着她,她压抑自己太久,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想要这么做了。
“周以汀,你现在能高高在上的质问我,不就是因为江时烈是你的了吗?”
周以汀毫不退让:“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而是因为我爱他,不比你少一分一毫。你不承认自己的错,以为这都是我造成的。你不敢承认,是你的私心,先是让宋瑶帮着散播谣言,再是透露了我相机的事,让他身败名裂,我不过是你泄愤的工具。”
“你住口!”许满月站了起来,碰撞到了茶几,茶杯在玻璃台面边缘晃了两圈,终于撑不住跌落在地,她浑身发抖,“相机的事跟我无关。”
周以汀咬住她不放:“哦,不是你是谁?一整件事情,都是你策划的!”
“证据呢?”
“江时烈怎么想,更重要,你真的打算跟他成为敌人吗?”
许满月神色微变,有所动摇,可她的心依旧不甘:“周以汀,如果没有你,阿烈可能就会看到我,为什么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都能得到他?”
周以汀冷静地看着她跌落的眼泪,弯腰捡起茶杯:“没有我,也有另外的何以汀、张以汀,江时烈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他喜欢你,不会等着你追他。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喜欢过他,去承认错误吧,下半辈子,也能过得安宁点。”
她和许满月对话之后,许满月就找到了江时烈,她不知道是自己说动了她,还是她早就已经在后悔,只是需要有人推一把。
他们后来谈了什么,她没有去追问,每一段感情,都需要被保护,仅存在于当事人之间。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种危险的想法,她和江时烈也有过,他们都有机会彻底毁掉对方,庆幸的是,他们没有那样做。
第93章 拿回来吧
现场氛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连天竭力克制的表情, 在江时烈的注目下,他依然顶着一张老子很狂的脸。
江时烈握着拐杖,慢慢走到他面前, 昔日的兄弟, 他们也曾有过把酒言欢的时候, 以为最单纯的不过是这帮兄弟,赛道上再激烈的对抗,走下领奖台,依然是哥们。
原来, 单纯的是他。
他宁可这真的只是一场上天不小心安排错误的意外。
“既然来了,是不是已经作出决定?输给我, 找个借口退圈,还是等着警察把你带走。”
连天隐忍着怒气,道:“阿烈,你疯了吗, 车祸是我设计的?太可笑了, 我看周以汀回来, 你就开始不正常。”
江时烈只要想到过去的五年, 自己过的日子, 就没什么耐心听他狡辩:“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看着办吧。”
连天绷着脸说:“我要回去。”
江时烈笑了, 一口烟喷在连天的脸上:“可以。”
连天有点拿不准江时烈的底牌:“阿烈, 你伤了腿, 我也很难过, 当年我还不是一直陪着你复健,现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连天,你从我这偷走的冠军, 五年时间已经够本了。你很聪明,利用周以汀当挡箭牌。但你不应该对她出手,你敢动她一下,我不会放过你。”
连天近乎急迫地说:“这次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动她。”
江时烈偏过头,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哦,这次不是你做的,那上一次,是你的手笔。”
连天呆立在原地,看着江时烈丢在地上的烟头,脸色铁青:“我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江时烈单手压住他的肩头,不断向下用力,五指扣住他坚硬的骨头,发出令人胆寒的“咔嚓”声,并未因他的话动摇:“如果你看到周以汀情绪不那么激动,如果你今天不那么反常,如果你没有通知当年的司机跑路,如果你当年干脆弄死我,这个秘密,可能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
没人知道短短几分钟内,江时烈和连天说了什么。
随后,江时烈一脸轻松地来到车边,跟杜孑宇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工作人员拿起对讲机,开始确认各卡口没有对向车辆,全程保持无人状态。
“道路清理完毕,一切正常。”
江时烈回到车边,单手拉开车门,侧过身把拐杖递给一直注视着他的人,触到她担心的眼神,他这一晚第一次缓下表情:“等我回来。”
周以汀接过拐杖,仰望于他,他戴上头盔的一刻,她心跳如雷,比自己登场还要血脉喷张。
雨终于停了,云层退位,山风清朗,银月皎洁,为旧王照亮了蜿蜒的山路。
多少人在这一刻沉默,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敬。
而当引擎发动的瞬间,人群里爆发出怒吼:烈小爷!
天之骄子,江时烈,他回来了!
焱火冲出起跑线,所有人都沸腾了,声浪响彻山林,惊起了还未休息的禽鸟。原来全是真的,江时烈不负众望,他总是能创造奇迹,神的光芒永远不会黯淡。
红色的尾灯刹那间消失于视野,周以汀转过头,莫非就在她身后,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快要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莫非也不由感慨:“江时烈啊,他已经是无法超越的存在。”
杜孑宇再次亲眼看到阿烈开车的模样,大男人也禁不住喉咙哽咽,这一路跌落过多少个绝望谷底,打碎了多少傲骨,承受了多少谩骂,才能换来今时今日无坚不摧的江时烈。
哪怕他只是能开而已,已经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他不是神,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他比普通人,多了一百倍的坚韧。
压力来到了连天,这个时候他若是退场,不论他拿什么借口,都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然而,无人知晓在他心里的魔鬼。
风神发现了他不对劲,走过去拉了他一把:“连天,上就完事了。”
可是,连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黝黑的脸上竟是诡异的惨白,完全不是他平日里争强好胜的状态。
有媒体记者冲过来对着连天拍照,嘴上还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还不上场,风神当即挡在他前面。
周以汀看向连天,每一次看到她都没有好脸色,现在想来,她被白骂了这么多次。他骂她贱人,她认,但他表现得那么义正言辞,内心不会有愧疚感吗,还是人在演戏的时候,用力麻痹自己,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无辜的。
连天上场了,他终于在人群鼎沸的呼声中,坐上了他的战车。
不论输赢,这一局对他来说都比往日任何一场比赛艰难,他的面前是悬崖。
引擎的轰鸣再次响起,新王冲出起跑线。
在外人看来,今夜是一场意外的狂欢,但在他们心里,这是一次积压了五年的对决。
就在人们期待五年里王不见王的对决结果,对讲机里传来了恐慌的报告。
连天的车意外撞上山崖,如日中天的车手,因身体不适,在赛后的试练中出现意外,被紧急送往医院。
他这个做法,不得不说是断尾求生,至少保全了表面上的尊严。
SD车队对外宣布,他们的核心车手将会缺阵接下来的比赛,至于他何时能回归赛场,车队没有正面回答。对于连天的状况,一下子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江时烈,因为当时是江时烈提议比赛,这才间接导致连天出事。
CB这边压根没在意这些流言蜚语,SD公关文刚出,警察就找上了他们家的王牌选手。
江时烈坐在办公室,看着手机不断闪烁的来电显示,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
连天几乎是暴怒的口吻:“你违约?”
江时烈拿起茶杯:“我没听懂。”
连天咬牙切齿:“你说的,如果我退圈,就不再追究。”
江时烈不以为然:“你听错了吧,我只说台阶帮你搭好,你要么顺着下来,要么摔下来。”
对面沉默许久,倏然放低了声音:“阿烈,我不是故意的,是满月想要弄周以汀,说让我帮她这一次,她喜欢你这么久,不能眼看着你被一个小丫头骗了。我怎么都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故,害得你无法开车,我这几年一直很内疚。”
“是个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后面。大家这么多年交情,你利用她的心理,让她对你不设防,从跟她那套到周以汀的消息,再拿“猥亵”的事威胁她,把她跟你绑在一艘船上,不敢告诉我真相。”
这些许满月都告诉了江时烈。
到最后,连天竟然在电话里痛哭流涕,难以想象一个硬汉形象的车手,恐惧害怕到抛弃尊严。
他说他很痛苦,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一直很愧疚,所以这几年帮他找了好多医生。他还说他一点都不稀罕冠军,他想要跟兄弟之间同场竞技。
江时烈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庆幸他没在自己面前哭,不然他会吐。
如果真的是无心之举,他就不会找人演快递,在特定的路口收买司机制造车祸,谁知道他只是想吓吓他,还是真的想要废掉他。他先是利用周以汀误导视线,再是利用许满月作掩护,始终把自己掩藏在暗处。
偷来的五年,滋味越美好,以后付出的代价就越高。
周以汀一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默默放下茶杯,出神地望着对面书柜里,满满当当的奖杯。
好一会,他回过头,冲她笑了下:“娇娇,陪我吃饭吧。”
第94章 谢谢你成为江太太……
SD车队的连天曝出惊天大瓜, 警方已实行逮捕,公告中只写着连某涉嫌故意伤人罪。
而消息灵通的内部人士,已经吃到了这个大瓜, 江时烈当年的交通事故突然变成了蓄意伤害, 据悉江家已经请了一个律师团, 铁了心要把这个案子打成蓄意谋杀,但这都是谣传,江时烈始终没有正面回应。
兄弟离心,本就诛心。
在事件中心的CB车队, 全员回到江城,好像没有受到外界干扰, 该训练训练,为了年底收官战努力。
江时烈刚到江城,就收到了来自家里的问候,车队出事早就传回家里, 现在家族上下, 各位大佬联合阵线在帮他调查。尤其是他的老父亲, 这两年由于江时烈受伤, 父子俩关系有所缓和。江湖人到中年, 血气依旧,在得知连天有重大嫌疑谋害儿子的时候, 他已经火气上头, 亲自上阵, 恨不得立刻把人关进大牢。
江时烈答应周末回家一趟, 顺便把最重要的事,跟家里宣布一下。
跟江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和他家小太太在餐厅吃中饭, 他们刚在杜孑宇家把行李收拾好,打算下午搬走。杜公子百感交集,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他都有点不太适应:身边兄弟异心,更没想到许满月也参与到事件里,他们怪罪了许多年的周以汀,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
他也没脸去跟周以汀道歉,大家不对盘这么多年,现在她变成兄弟妻了,还是他心中白月光的闺蜜,思来想去,他只有做东请客,希望周以汀能接收到“化干戈为玉帛”的暗号。
周以汀很上道,不仅接受了邀请,还叫上了莫非,莫非其他人的邀请都有可能拒绝,但周以汀开口,她随叫随到。这对杜孑宇而言,简直是天降大喜,这么看来,小作精也不是很讨厌嘛。
见江时烈挂了电话,杜孑宇问了句:“你爸叫你回去?”
江时烈应道:“嗯,家里担心。”
杜孑宇唏嘘:“也是,谁能料到这事还能这么反转。”他看向周以汀,小姑娘安安静静吃饭,杜公子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语气有点别扭,“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以后,你要对阿烈好。”
周以汀比他大方,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不用你说。”
两个人都有些别扭,但同时把酒喝下。
为了表达和解的诚意,周以汀接下去说:“对了,非非,我搬走后,你要记得吃饭,你老记不住。”
被点名的高冷女车手:“我会好好吃饭的。”
餐桌下,周以汀踢了江时烈一脚,冲他使了个眼色。
江先生接到信号,纵使并不擅长,但江太太的要求,他一定尽力满足:“老杜,你也是。”
周以汀等了会,见他确实说完了,立即又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