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在一处,关系谱较两个月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他人见到江时烈和周以汀进来,能够明显感到大家不成熟的演技生硬又好笑,明明很想看他们一眼,又怕自己多看着一眼工作就没了,一个个都乖乖盯着屏幕。
车队里大多数是新人,对过往的恩怨只是耳闻,最多吐槽两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对这次劲爆的消息产生强烈的抵触。消息传得很快,曾经为江时烈愤懑过的兄弟,甚至会心生一种背叛感,有人会把这个当笑话看,有人会觉得江时烈愚蠢,一个跟头栽两次,有人会为当初站队的自己不值。
甚至有人发来消息说他要是他真跟周以汀在一起,就是丢了圈子人的脸,不是兄弟。
他心平气和地看完消息,一笑了之,这些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感谢当初相信他的兄弟,但是,他们并不能替他做选择,他们更不知道他在她身上感受到对破碎世界的倔强、不屈、救赎,与他对生命的认知完美契合,她只为他展露出来的可爱、柔软、羞涩,是他对爱这个词的首次心动。
江时烈把那些噪音全部屏蔽。
郁穹见到周以汀,连忙抓过她的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的汀宝,我给你发消息,见你没回,急死我了,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跟你一寝室姐妹交代……”
感觉到后背发凉,郁穹本能地接收到危险信号,当机立断松开手,改口重新说了一遍:“小周,你已经没事了吗?”
江时烈从他身旁走过,平淡无奇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郁穹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声江总。
周以汀突然很可怜郁穹,孩子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生活压力。
“我没事,都是皮外伤,手腕有点扭伤,养一养就好了,昨晚在医院很早就休息了,没看手机。”她看向秦礼,“秦少,谢谢你,要不是你在那一刻护住我,我可能会伤得更重。”
他温和地笑了下:“我们是搭档,说什么见外的话。”
秦礼自己也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这次意外很有可能导致他退出年度积分冠军的角逐,不得不说,太过遗憾。
“现在前三是莫非、张将、约翰斯,连天退赛了?”江时烈看着最新的排名问道。
老黄推了把眼镜,解释说:“今天一早出发后就退赛了,说是突发性肠胃炎。不仅是他,张将昨天最后也没能完成全部赛程,这对秦少是好事,竞争对手都出了状况,大家就又回到一条起跑线。”
江时烈若有所思地看了会,手指在一个个名字后划过,回过头找杜孑宇,打了个手势,两人走到外面。
杜孑宇开口第一句就是:“公事私事?”
江时烈挑眉:“有差别?”
杜孑宇双手插兜:“私事我不干涉,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总得给我个时间缓冲,要我叫她嫂子,打死我都叫不出口。公事么,你直接说。”
“算公事也算私事。”
“……你搞我是吧。”杜孑宇摸出一根烟,他实在是憋得慌。
然而,江时烈下一句话直击他的灵魂:“我这条腿的债,也该讨回来了。”
“阿烈……”杜孑宇差点把烟咬断,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觉得这次的事故,也是蓄谋?”
他昨天确实被吓到了,脑海里不断回放当年他出事故的画面,那些不完整却触目惊心的片段,他不想她也经历一次。这一次的意外,把他心底快要平复的怒火完全勾了起来。
从他这里偷走的五年,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不管是不是,这次我都要他死。”江时烈语气平淡,却字字暗藏杀意,“上次那个对周以汀发难的记者开口了吗?”
“他不说,老子就找人盯着。”杜孑宇冷哼一声,“这个垃圾,要不是你要我忍着,老子早翻脸了。你家里查得怎么样了?”
江时烈眯起眼,望着连成线的雨帘:“差不多了。”
冬雨滂沛,山丘缅渺,但愿借着这场雨,让混沌的空气清朗起来。
一天的比赛落下帷幕,只是这一次的比赛出现了太多爆点,按照无良媒体的标题党,前有胡莫凡加入比赛,势要夺冠,后有车队事故,差点翻车殒命,最后连胜将军,魅力消失,黯然退场。
CB车队虽然折损了王牌,但小将拿出了敢打敢拼的精神,在各个车手均有意外的情况下,竟然脱颖而出,拿到了第四,算是意外之喜。
而上面这些都不是最为劲爆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陷入最沉默的惊叫,是另一件大事:烈小爷疑似卷土重来。曾经赛道的天之骄子,再次飞扬驰骋,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他驾驶车辆,并且水平依旧,关于他腿部重伤残疾,终生无法开车的谣言不攻自破。
CB车队对于江时烈的保护可以说做到了极致,关于他腿伤的事,始终保持缄默,不论外界如何打探,队里守口如瓶,对于媒体揣测的不实内容,他们从不急于争辩,这就导致了江时烈这条腿废掉的消息一点点扩散,加上他再没有在人前开过车,多年下来竟不知不觉被盖棺定论。
所以,当看到他驾车的身影,所有人都久久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以汀昨日受伤,一直没机会看手机,今日各渠道消息爆炸,媒体行业的兄弟姐妹蜂拥而至,都想从CB这拿第一手消息,就连莫非都发来消息问她:江时烈下场了?
她盯着微信看了半天,默默发了个问号过去。
非非:你的合法丈夫,有人昨天看到他亲自开车去到事故现场。
三点水:!!!!!!!!!!!!!!!
非非:都疯了,全在问他是不是要复出了。
周以汀不可置信,登时站了起来,大脑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眩晕,过度惊喜后,她很快冷静下来,江时烈没跟她说这事,还是要问他本人,于是,她情绪难耐地开始寻找他的踪影。
正好,江时烈和杜孑宇说完话,从不远处走回来。
杜孑宇目瞪口呆地看到小姑娘像一只扑棱的小鸟,飞也似的冲江时烈跑来,江时烈抬头看到她,瞬间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朝她张开双臂。
下一秒,周以汀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很久很久很久,他们没有尝试这样夸张的拥抱,只有紧紧相拥,最大面积的碰触,才能将溢满的喜欢传递给对方。
她的右手腕缠着绷带,江时烈怕她不小心受力,连忙用力托住她的两条腿,不让她掉下来。
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颊边微红,发自心底的兴奋令视线变得炙热,烫在在他的心底:“你能开车了?”
江时烈抱着她跟过去一样,慢慢在原地晃着圈,昨天的那一幕,他自己都还处于无法相信的状态。其实,章医生早就说过,他需要一个契机去克服心魔,但他们找了很久,就是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起初大家以为是对事故的恐惧,害怕永远无法开车的未知,但这些并不是最底层的问题,他害怕的是,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真的是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他看到她激动,忍不住跟着一起微笑:“算是吧。但只是能开罢了,还差得远。”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回答,她甚至荒谬地想着,让她这只手断了换回他的一条腿,她都心甘情愿。
周以汀紧紧搂着他,呼吸起伏,久久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只要你能开车,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江时烈咬了下她的耳朵,小声凶她:“说什么傻话。”
周以汀才不怕他,她现在已经高兴飘了:“我好高兴,我家叔叔又能开车了。”
杜孑宇已经酸成一坛老醋,他从未见过江时烈这样宠溺的模样,那些暴躁、孤冷、淡漠统统从他身上消失。
一帮傻小子已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老大在他们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冷静自持,专业天花板,女人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们谈不上恋爱,最大的心理安慰就是:咱们这么英俊无敌的老大都还单身,我们这些狗不应该单着吗?
现在,老大抛弃了他们,还甩开他们一大截。
郁穹的身份猛然尴尬起来,当初戴着未婚夫的帽子,现在俨然变成了一顶绿帽,面对锅子这帮小子怜悯的目光,郁穹欲哭无泪,明示暗示那不过是个玩笑,他就是帮周以汀挡烂桃花的。锅子一副我明白的表情,郁穹恨不能骂出口:你他妈真没明白!
第92章 设局
这一站跌宕起伏的剧情, 可以载入史册。
CB车队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但他们车队的人都随了老大的个性,不爱搭理流言蜚语, 从来都是做好自己。这一次, 他们也是秉持自己一贯的风格, 比赛结束就收工,拒绝接受任何八卦采访。
不过,这一站的精彩还没结束。
胡莫凡当初立下Flag,现在脸还肿着, 可他没想到,自己还忘了一件事:跟江时烈一决高下。
这一个叫人热血沸腾的消息, 不知何时,圈内圈外都得了消息,还以讹传讹成:旧王与新王的对决,江时烈和连天要干一场。
夜幕降临, 白日里响彻山林的引擎轰鸣声, 在这个晚上, 暗藏着诡秘的危险。
空气里混着泥土、青草、机油的味道, 山风卷着细雨, 拂过人群里每一张兴奋的脸,已经有不少闻讯而来的人, 媒体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而圈子里的同行业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想来亲眼见证一下, 江时烈现在到底什么状态,CB车队是不是放了个颗烟雾弹,故意扰乱别的车队的心理。
这场原本只是一局酒席的闹剧, 被推到了无法退场的地步,各路顶尖高手都来凑热闹。
胡莫凡作为一个人气偶像,只不过想利用开车多涨点粉,顺便吊几个心智单纯的小妹妹玩玩,压根没想到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做人太出头了,总有一天要被打。
他好歹是明星,比赛出局也就罢了,今天有不少职业车手都因为天气原因退赛,说出去不丢人,但要他跟江时烈对抗,哪怕传言都说他早就废了,可谁知道真假。
起初他不明白江时烈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不放,直到周以汀出事,江时烈是她丈夫的消息公之于众,他恍然大悟。
妈的,他朝人家的老婆出手,人家可不是要搞他吗!
对方明说了,如果他不来,就把他骚扰周以汀的证据公之于众,当红小生勾引有夫之妇,现在娱乐圈正在开展清朗行动,不让他脱层皮,也得掉波粉。要么就好好配合他们,大家都平安无事。
胡莫凡硬着头皮来了,尴尬地站在车前,边上还有许多他的粉丝在那尖叫:凡凡最帅,凡凡加油!
张将点着烟,眯着眼看手表:“烈小爷,什么时候到?”
莫非和杜孑宇站在一起,后者作为CB的代表,先行登场,推了推眼镜,带着斯文败类的微笑,气定神闲地回道:“主角总是要最后登场的。你说对吧,连天。”
连天和风神站在一处,他俩今天遭遇滑铁卢,风神以佛系出名,还笑眯眯地跟旁人打招呼。连天就不行了,脸色一直不好,他长得本就魁梧,这一下越发显得凶悍,有人说他来了龙城后,水土不服,看起来有点像身体不舒服。
此时,被杜孑宇点名,他总算给出点反应:“把我们都叫来,到底什么事?”
原本就是胡莫非和江时烈之间的约定,其他人爱凑热闹是他们的事,可连天并不想来,但作为江时烈多年好友,见证他重新走上赛道的重要时刻,他不在,总归说不过去。
杜孑宇理所当然地说:“观赛啊,给阿烈加油啊。”
孙浩鹏站在暗处,默默关注着一切,江时烈腿伤后,他不得不为自己找出路,但离开车队后,每一天他都活在愧疚中,好像是他抛弃了阿烈。今天得到消息,他也想来看一眼,如果阿烈真的恢复了,他也好安心些。
“又不是真的比赛。”连天不以为然,“以阿烈的实力,随便开开,都能碾压对手。”
杜孑宇拍了下车顶,感叹:“可毕竟他五年没开车了。”
连天抱臂,打趣道:“真的吗,有人说,他只不过不在人前开,其实早就恢复了。”
“那要不你也一起试试?”
连天猛然回头,人群里一阵骚动,不远处又一辆车开来,逆光而来的人影,灯光让沙土扬起的粉尘无处遁形,这些都是过往被他踩在脚下的苦痛,现在他所迈出的每一步,都踩在敌人的心脉上。
江时烈轻巧地转着手中的拐杖,神情冷峻又从容,细雨落在他的身上,短发微湿,衬衣黑色布料上洇出一点点更深的痕迹,是上天对他过往的垂怜。
他被拿走的一切,赛道亦有悲鸣。
他又问了一遍:“很久没玩了,不如你陪我一局。”
连天还没来得及回应,胡莫凡先跳了出来,附和道:“这个提议好,烈小爷和连胜将军,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二位的巅峰对决了。”
这个提议一出来,旁边的人全都一愣,反应过来后,喧嚣声一阵打过一阵,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
周以汀打着伞,默默地看着男人的侧脸,比起周边的喧闹、激动,他始终很平静。
原本他应该在赛道上接受无数次欢呼,永无止境的热血沸腾,只是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连天不耐烦地瞪他一眼,这个小明星的嘴真碎,但他不好多表露,不太自在地笑了下:“今天饶了我吧,身体实在吃不消。”
杜孑宇摊手,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扫了大家的兴致不好,玩一把几分钟的事,再说,你不会是怕输给阿烈吧。”
连天捶了他一拳:“你说什么呢,我和阿烈是兄弟,谈什么输赢。”
江时烈点燃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尖若隐若现,他凉薄地笑着:“你不跟我比,不会是看不起我吧,毕竟我废了一条腿。”
连天拍拍他的肩膀,想把话题带过去:“阿烈,别开玩笑了。”
“我很认真。”江时烈一动不动地站着,斜过眼看他,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说,“输了的人,从此退圈。”
话音刚落,边上的人像是被消了声,一时间人群骚动,紧接着不断有小声传递。
“说什么?”
“退圈?输了的退圈?”
“我艹,今天是什么比赛,搞这么大?”
“他们是兄弟还是仇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