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烈调整了下坐姿,再次开口:“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搭伙的。”
周以汀立马跟上:“你们俩不是正好,互相监督。”
江氏夫妇一唱一和,给足了另外两位台阶,但凡有点情商的,顺着梯子爬就是了。
杜公子就是那个爬梯子特别快的:“可以啊,我其实能烧几个菜,周末我跟阿烈轮着烧的,你要是不介意,我做饭的时候,算你一份。不行,咱们也可以点外卖,外头吃。”
“不方便吧。”莫非淡淡道。
杜孑宇是豁出去了,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几乎是殷勤地说:“我到你家近,去你车队也不远。”
是挺近,也就十公里吧,是不太远,上个高架开四十分钟就可以了。
周以汀适时在一旁鼓动:“非非,挺好的,杜孑宇虽然嘴巴坏点,但品味不差,他带你吃饭,还免费车夫,太划算了。”
江时烈忍不住想笑,这话怎么听都有点骂人的嫌疑,可又像是助力,高,实在是高。
莫非安静了会,就这么短短几秒,杜公子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大概是他们一个个目的太明显了,就连莫非都禁不住露出很浅的笑意,但她也不戳破,高情商的人,这个时候就应该用平常语气说:“行吧,先试一个月。”
听见没,先试一个月!这个搭伙四舍五入下就是男朋友。
这梯子好像直接通天了。杜公子苦熬青梅三十年,终于要开花了!
这一顿,杜孑宇刷卡刷得心花怒放,周以汀是哪里来的神仙,说一个月内帮他搞定,还真有了眉目。
下午,江氏夫妇按计划把行李搬到他们的住处,上周江时烈已经找人先来打扫,毕竟这么多年没住,很多地方需要修整。
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如梦似幻,有美梦,也有恶梦。周以汀拿到钥匙后,自己没有再进来过,当年她一句喜欢,他便把房子给“送”了,有时候会觉得江时烈也是个很任性的人,她以为他的送是玩笑话,哪里晓得他的认真。
他骨子里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家世、财富、名誉,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堆标签符号,从他的外表,你无法想象他会是个长情的人,但事实证明,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或事,都会长长久久。
当她把自己的化妆盒摆在卧室床头的时候,忽然愣了下,抬头看向正对着床的那副油画,这一刻切切实实感受到,她进入到了他的世界。
不仅仅是进入他的家,更是来到了他的内心,住了下来。
反之亦然,她放下了仇恨与偏执,在通往彼此心门的路上,他们终于与自己握手言和,向对方伸出共赴未来的手。
发了会呆,她继续忙活,给大床换上新床单,又把自己带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入衣柜。
房间里有了女主人,立马可爱生动起来。
周以汀想着回头得跟江时烈商量下,还得多置办一个梳妆台,哦,可能还需要一个衣柜,不过他刚才说有一个储物间空着,可以改成衣帽间。
让她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周以汀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角落挂锁的小箱子。她想起来,这只黑色皮箱,当时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放在江时烈在杜孑宇家的卧室里。这一次,他把它带回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放到卧室。
这里头究竟有什么?
周以汀蹲在地上,打量起这只神秘的宝箱,看着不大,里头要装的东西应该不会是大物件,但直觉告诉她这里头的东西不简单。
江时烈收拾完厨房后,进到卧室,一眼就看到自家江太太一脸凝重地望着他的箱子深思,还上手拨弄了两下密码锁。
“你在做什么?”
周以汀的手触电般收回,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笑道:“收拾得差不多了,休息会。”
江时烈抬起拐杖,指了指那只箱子,神色自若地说:“正好,你帮我拿个东西,就在那里头。”
周以汀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箱子:“什么东西?”
江时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说:“你打开就知道了。”
这可是正中周以汀下怀,小周同学重新蹲下,拍了拍黑箱子,调皮道:“密码呢?”
江先生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你说呢?”
周以汀低头憋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后马上暗搓搓地小激动起来。江先生的秘密宝藏,会是什么呢?就连比赛获得的奖牌奖杯都没这待遇。
指腹拨过密码锁凹凸的表面,1101全部对上之后,锁应声而开。
不至于是房产证、金条什么的资产证明吧……她马上否定了这个俗气的想法,太不符合江先生的品格。
箱子打开到一半,周以汀猛地定住了,并且维持了这个动作很长时间。
江时烈在门口等着她的反应,轻轻压着指尖,缓解内心微妙的紧张感,分明能够预料到她的反应,可真到这一刻,竟有些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就好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有一天,被人看到了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秘密,可能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却是他护了一辈子的财产。
周以汀彻底明白过来蒋夜那句:他喜欢狠了这姑娘。
箱子里只有三样东西,都和她有关。
一只汽车模型,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当初她最终放弃了真正为他做的生日礼物,转送了这一份,他依然珍之如宝。
一张他们的合影,虽然只是一张酒吧模糊的大合影,她坐在他边上,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摆出一个大咧咧的假笑,但这是他们仅有的合影,在她引以为傲的记忆里,竟然对这一张照片,失去了印象。
最后,是一对戒指,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带着七分真情三分假意跟他讨的情人节礼物,他那时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可她根本不知道他转过身就买下了这对戒指,打算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郑重地送出,可能那时候她还很小,只是一时新奇,并不能理解戒指的意义,但没关系,他可以花时间,慢慢让她理解。
情深意重,原来真的有人能把这个成语表达得如此动人心弦。
我们总是会被意外的温柔冲破心房,那种不带任何预兆,把整颗心裹住的酸楚感,是泡了蜜的柠檬,比甜更叫人沉迷。
江时烈走到她跟前,屈膝蹲下,从她手中拿过对戒盒子,现在看来这戒指实在很普通,甚至没有带一颗钻,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了。
“这个箱子,我有四年没打开过。”他摘出其中的女戒,极尽温柔地放在指尖轻轻旋转,“我也不知道是否会有打开的一天。”
我们只是在孤独的日子里,徒留一丝念想,不敢想得太多,又不甘遗忘,就像藏在冬雪后的春水,寒冷却不再刺骨,渴望而不可得。
他放缓了语速,没有了平日的漫不经心:“结婚戒指,我们慢慢挑,这一枚,是谢谢你成为江太太,以后请多多关照。”
被他捂暖的戒指,一点一点滑入她的无名指,十指连心,这枚素圈,牢牢圈住了她的心。
周以汀已经泣不成声,泪眼模糊,五年里没流的眼泪全在这几个月补上了。
“我只要这枚。”
别的戒指只是冰冷的首饰,只有这一枚,是连接他们过去现在未来的命运指环。
江时烈把男戒递到她手上:“该你了。”
周以汀手不停地发抖,握着戒指,套了两次,才把戒指戴在他手上。
江时烈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边吻边哄:“嘘,别哭。”
周以汀不知道爱情什么的时候,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尝过他的滋味,叫她如何对其他人动情。
眼睛红成兔子的江太太,一整个下午都粘着江先生,变成了一个小缠人精,还把他们的微信头像换成了那张离奇合照,一人一半,情头搞定。
他们初步收拾好东西后,靠在沙发上休息,周以汀泡了两杯清茶,刚拿起手机看了眼,突然发现自己被拉入到一个名为“江家多人才”的群,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ID往群里丢了一个红包,红包封面写着“大红包”。
马上,群里有人冒泡。
不用谢:啊,为什么突然发红包?谢谢老板。
江河:小烈回来了?
不用谢:哇,好大的红包!哥你发财了?
Momo:我被砸醒了,谢谢哥!
不用谢:有好事?哦,马上就是你生日了,预祝生日快乐!
Momo:生日红包?明天你生日,是不是要请客吃饭?
Momo:……你们没发现群里多了个人?
不用谢:什么?
人在江湖:?
Lie: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太太,周以汀,请多关照。@三点水
第95章 锁章暂无
第96章 婆婆
周以汀独自一人来到约定的地点。虽然在江时烈面前夸下海口, 但实际上,不可能不紧张。
她的所作所为,她自己捋了一下:她先是冤枉江时烈, 缠着他当叔叔, 每天骚扰他, 学校里不学好,破坏他相亲,挑战他各种底线,自己先喜欢上他, 又不敢认,被舅舅利用了, 损坏他名誉,断得一干二净,伤透了他的心,他出事最难过的两年, 她在最好的大学过着安稳的象牙塔生活, 现在她还要霸占他下半辈子。
任谁看了, 江时烈碰到她都是八字没生好, 天生倒了血霉, 天之骄子直接变成美强惨典范。
所以,柯蔚今天把她骂死, 哪怕打死她, 她都不会还嘴一句, 还手一下。
摆正位置后, 周以汀走进咖啡厅,她起初担心认不出柯蔚,但她进门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她。
她实在太美了,江时烈的眉眼跟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以汀走上前,端正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阿姨好,我是周以汀。”
柯蔚出来得匆忙,只随意绾了个发髻,气质清冷端庄,见到她,只是轻轻点头,拢过深棕色高定大衣的衣摆。
她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坐。”
周以汀坐下,服务生很快过来,她简单点了一杯美式,重新看向眼前的夫人。
柯蔚在刚才已经把小姑娘打量了一遍,原来这就是他儿子喜欢的类型,真人比照片更漂亮,叫她想冬日里的雪梅,美则美,不易折。
周以汀紧了紧交握的双手,酝酿着话语:“来得匆忙,没能准备见面礼。”
柯蔚捧着面前的咖啡杯,淡淡一笑:“你是小辈,要见面礼,也该是我准备。”
周以汀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明显顿了下。
“你以为,我今天叫你出来,会是电视剧里恶婆婆的戏码,甩出几千万,让你离开我儿子?”
周以汀听笑了,心中有一丝松懈,她还真这么猜想过,狗血的电视剧剧情。
柯蔚淡淡道:“我没那么多钱浪费,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那个儿子,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今晚的饭局,我这个身份不太合适出现,所以我想要提前见你一面。”
周以汀知道江时烈父母在他高中的时候离婚,那段时候,他有过一段混日子,爹不疼娘不爱。好在,他还有个姐姐,江时烈和江时梦的关系会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在他最混沌的日子里,姐姐对他毫无保留的关心,总算成功阻止他成为一个混世魔王。
柯蔚继续说:“阿烈跟我不亲,他可能一直认为我不喜欢他,倒也不算错。他的出生不在我计划之内,所以每次面对他,我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我和他父亲失败的婚姻,说出来丢人,但你已经跟他结婚了,总归要知道的。我们给他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我有时候会担心,他对自己的婚姻不上心,所以对他有诸多干涉,导致他越发叛逆。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在你还是叫他叔叔那个阶段。”
说到这里,周以汀感到惊讶:“您知道我?”
服务生端来了周以汀的咖啡,柯蔚示意她先品尝,一边慢慢说:“我不算是个合格的母亲,当年你搅黄的相亲局,女生就是我安排给他的。”
“那一次,是我太过分了。”说起这个,周以汀不由尴尬,那时候她太勇了,什么事都敢上,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柯蔚却笑了:“我那个儿子,可能巴不得你这么做。”
“啊?”
“他不喜欢被人安排这种事,但我当时想着,他这种事业心的人,不会懂得去找女朋友,我又急于摆脱江湖的纠缠,答应配合他,给阿烈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相亲。他当时不接受,我就问他,是不是因为你。”
柯蔚说到这,目光停留在对面小姑娘的脸上。
周以汀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出,神色为之一顿,明知道那时候他对自己压根没什么其他想法,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他说不是。”
意料之中,说不上失望吧。
“但我知道,是。”
周以汀猛地心跳加速。
“他骨子里的个性和我有点像,不愿意迁就,让他放低身段去迎合一个人,太难了。但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为一个人这么做。哪怕你离开后,包括我在内,很多人给他介绍优秀的姑娘,想要他尽快开始新的人生,但都不顺利。”柯蔚也是在那个时候,真正了解到自己的儿子,“他不愿意像我一样,被安排人生,我到了三十多岁才意识到,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为此付出很多代价,也伤害了很多人,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要找自己喜欢的。他最后还是带着你回来,我一点都不惊讶。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起初是恨你的,把我的儿子折磨成那样。但现在,江家重新调查他车祸的事,跟你没有关系,那些流言蜚语,也是别人推波助澜,我就想,可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何必要你一个小姑娘背着骂名呢,就好比我和江湖的婚姻,为什么会失败,也不是一个问题造成的。”
周以汀却没法不作声:“但我过去确实做了很多错事,我都没脸见他,如果我那时候能更勇敢、更理智,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是不是觉得阿烈因为你受了很多苦,江家人会为难你?”
柯蔚说的话,无一不触动她的内心,她不希望他难做人,但她做的那些事,被人口诛笔伐,实属她该受的。
周以汀摇头:“我并不害怕江家人为难我,他们都是为了他好,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想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