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含下楼去找他的时候，霍骁正靠在餐桌边喝水。
听到动静，他在昏暗中抬起头，看见她光着腿光着脚，皱起眉走过去：“怎么下来了？”
霍骁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包裹住王若含抱在怀里。
他上半身也就穿了一件薄毛衣，手很凉，王若含搂紧他，轻声问：“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开心？”
霍骁没说话，抱着她回房间。
王若含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皮也粘到一起：“今天到底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回家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霍骁和她躺进被窝里，屋里开了热空调，他把上衣脱了。
王若含的手贴上来，沾了寒气冰冰凉凉的，激得霍骁瑟缩了一下。
他把被子盖过她的肩头，整个人拢进怀里，下巴蹭着她松软的刘海。
霍骁还是不愿意开口。
王若含严肃着脸，把那天他说的话还回去：“我是你对象，我也希望无论什么事，你能求助或者倾诉的人是我。”
霍骁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哟，还给你学会了。”
王若含拍开他的手，催促他：“快说，不然等会我睡着了你要哭都没人给你擦眼泪。”
霍骁摸摸眉毛，又打起太极来：“这事还不好说。”
王若含在被子里屈起膝盖去顶他的肚子：“不聊了，睡觉！”
霍骁赶紧认错：“我说，在说呢。”
他叹了声气，问：“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说，我在全家福后面翻出了一张b超图吗？”
王若含点点头：“记得。”
“今天和老师聊起我妈，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我妈曾经为了进新闻司，放弃了不少东西，他和我感叹说人生世事无常，越想抓在手里的东西，可能也流失得越快，回过头想想，真的值得吗？”
王若含闭上眼睛，又想打哈欠了：“能不能说重点啊？”
霍骁停顿几秒，开口说：“我猜，那个孩子不是意外流产，应该是我妈打掉了，为了一个工作机会。”
王若含睁开眼睛，扬起脑袋去看霍骁。
霍骁的表情还算是平静，只是眉心蹙着，像是不解：“名字都取好了，看照片也好几个月大了，她一开始是想生下来的吧。”
王若含找到他的手握住：“霍骁。”
“她从毕业开始就在为外交部工作，她有梦想、抱负，我觉得这么选择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霍骁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为什么要把‘霍骁’这个名字，又给我呢？还一心要我去走她没走完的路，我算什么？”
听他这么说着，王若含感觉喉咙口堵了一块石头，硌得她很疼，皱着脸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霍骁却松开眉头，浅浅笑了笑：“不说了，睡觉吧。”
王若含圈着他的腰，收紧手臂说：“别想太多了，也许事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霍骁亲在她的额头上，“不想不开心的，睡吧。”
金陵的冬天潮湿而寒冷，北风刮动玻璃窗户发出闷吼，月色照在大地上，苍白而寂寥。
在王若含十年不变的粉色少女心小屋里，被窝柔软温暖，他们相拥着进入梦乡。
那些现实的琐碎，飘落一地的鸡毛，先忘了吧，沉睡将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又短暂地归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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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和周以换了课，他一直等到方春华出了院再走，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方春华看他是更加满意，开始每天和王若含打听他俩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学校的离职手续并不那么好办，霍骁还有几个研究生在带，两边工作都要慢慢交接，大概得等明年六月才能真正抽身到金陵来，在此之前他就得频繁两头跑。
元旦前，房子也看好了，离医院挺近，复式两层楼，总面积不算大，王若含最满意的地方是阳台，她可以在这儿种些花花草草。
房东是对小夫妻，刚生二胎所以打算搬到大房子里去，家具和装修都挺新的，他们搬进来稍稍收拾打扫一下就能住。
跨年霍骁和王若含也没去大街上凑热闹，就窝在小家里度过，投影仪上是某卫视的跨年演唱会，帅气男团在劲歌热舞，王若含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跟随音乐挥舞手臂，霍骁坐在她旁边，频频被她的手误伤到。
“王若含，你能不能消停一点？”霍骁终于忍不下去。
“Kseven！Kseven！”王若含跳到沙发上，指着霍骁喊，“一起来！”
霍骁回给她两只眼白。
在午夜前的最后一分钟，王若含和霍骁裹在毛毯里，相互依偎着听电视里的女歌手唱抒情曲。
“霍老师，我今年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你。”
“我也是。”
“我爱你哟。”
“我更爱你。”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城市禁燃烟火，但丝毫不影响节日的气氛。
手机不断发出消息提示音，大家都在相互祝福，群里红包刷个不停。
霍骁和王若含的第一声“新年快乐”送给了彼此，然后他们在2022年的第一天，交换了第一个甜蜜而绵长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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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来金陵，王若含就和他住在新房子里，平时她还是住回自己家。
每次她一回来，方春华就要打趣她是“回娘家了”。
美容室自从搬到街边的店铺里，生意也好转了一点。
年初乔姨说又有部戏想找方春华演，王若含表示全力支持，但她妈还在犹豫。
马上就春节，山城打了通电话过来，说奶奶想她今年过年能回家。
倒也不是不想回去，奶奶从前就很疼她，但是回山城就意味着方春华得一个人了，王若含不忍心。
方春华觉得没什么，安慰她说：“我去丽荷家就行了呀，你回去吧，你奶奶都七十多了，平时又见不上面，过年了该回家一趟。”
王若含算了算，她的假期从初二到初四，那她就初一晚上坐飞机过去，住一晚，吃顿饭，初三早上就回来。
上飞机前，她给霍骁打了通电话。
男朋友还是有些不舍得：“本来还打算去找你，红包都包好了。”
王若含笑起来，放轻声音说：“我初三就回来了。”
“行，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安静了几秒，王若含又喊，“霍老师。”
“嗯？”
王若含说：“其实我有点，紧张，就是。”
霍骁温柔道：“你说。”
“我那个弟弟，也快上高一了，我怕我到时候去了，往他们中间一坐，显得我像个外人似的。”王若含说完，又自己否定道，“我可能是有点太杞人忧天了，算了，不能多想。”
“要不我现在订机票过去陪你？”
“可别。”王若含赶紧阻止他，“我把男朋友带过去，总显得怪怪的，好像我怕他们欺负我一样。”
霍骁叹了声气：“我就是怕他们欺负你。”
王若含被他逗笑了：“怎么可能啊，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怪我没有个正式名分，以后成了家陪你去是不是就算理所应当了？”
他说这话的口吻稀松平常，但又不像是玩笑，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王若含摸了摸冒热的脸颊，找借口说：“要登机了我挂了。”
第四十三章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王若含睡了浅浅的一觉，一边捶着酸痛的脖子一边走出廊桥。
王昌元说来接她，王若含没想到一同的还有她那个弟弟。
她离开山城的时候王睿轩才两岁多, 模样生得挺清秀，小时候一口一个姐姐, 长大了看见她却别别扭扭的, 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也不抬头看她，被王昌元拱了下才懒懒喊了声：“姐。”
王若含朝他笑笑, 客套说：“小轩是不是又长高了？”
王昌元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应道：“是啊, 一米八了, 比我还高。”
“我拿吧。”王睿轩拉过杆子, 自顾自地走在了最前面。
王昌元小声对王若含说：“青春期了。”
王若含看了看男孩清瘦的背影：“还行，挺乖的。”
坐进车里, 暖气烘热皮肤，王若含拉下一点拉链，搓了搓冰凉的手。
路上, 王昌元扶着方向盘, 冷不丁地问：“你妈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
“嗯。”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崔燕就开好了门等他们进来。
王若含乖巧地喊：“崔阿姨。”
“诶诶。”崔燕伸手去接她肩上的包, “含含又漂亮了。”
家里没有王若含的房间, 她本来说要订个酒店，王昌元不肯，女儿难得回来一次，住酒店像什么话，说是他会安排好。
王若含要是早知道方法是她睡弟弟房间, 让王睿轩住书房那张小床，死都不会同意回家住。
王若含挠挠脸，提议说：“要不我睡书房，小轩回房间住，我个头小，没事的。”
崔燕摇头：“那怎么行。”
“你就好好睡吧。”崔燕帮她把被子铺开，屋里就只有她俩，“你弟弟巴不得住书房呢，他要玩电脑。”
王若含笑了笑：“那好吧。”
时候不早了，崔燕打了个哈欠，按往常这个点她和王昌元已经睡了：“含含你收拾好了早点睡啊。”
“知道了。”
收拾完行李箱，王若含躺倒在床上，男孩的房间里果然都是手办和模型，蓝色的壁纸看得她心情压抑。
她给方春华报了声平安，她妈没回她，大概是已经睡觉了。
王若含放下手机，揉了揉小腹，她上飞机前没吃晚饭，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肚子开始咕噜叫了。
她走出房间，想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主卧已经歇息了，王若含尽量放轻动作，也没开灯，打着手机的光四处搜寻。
听到书房传来开门声，她直起腰，看见王睿轩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睡衣，一套灰色运动装。
注意到客厅有人，他停下脚步，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你在干吗？”
王若含舔舔嘴唇：“找吃的。”
王睿轩继续他未完成的动作，摸黑走到冰箱前，从里头拿了瓶酸奶，打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从小到大，亲戚们都说这姐弟俩长得不是很像，王若含自己也觉得，她和这小子的关系不算亲密，本就差了十多岁，还不是一个妈生的。
但单论这生活习惯，他俩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别找了，客厅没有。”王睿轩对她说。
王若含泄气地塌着背，大过年的，别说花生瓜子，连颗大白兔都没有：“那家里有泡面吗？”
王睿轩摇摇头：“你饿了？”
王若含笑了下，没回答，心里想的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小崽子。
“自热火锅吃吗？”
王若含抬起头，两眼放光：“吃！”
“过来。”
王睿轩把她带进书房，折叠床上的被子还整整齐齐的，电脑屏幕显示着上局对战结果。
“你先坐。”
王若含看着他从一沓作文书后先掏出两包辣条，又在最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副旧了的羽毛拍，然后是两大盒某品牌自热火锅。
她微张着嘴，叹为观止，怪不得要睡书房。
“番茄和麻辣，哪个？”
“辣的辣的。”
王睿轩把左手的盒子扔给王若含。
王若含拆着包装，问他：“你妈平时不让你吃零食啊？”
王睿轩坐回电脑前，操控鼠标开启一局新的游戏：“你没受过她这种荼毒吗？”
王若含笑着摇摇头：“没，她那会儿对我还挺好的。”
王睿轩撇撇嘴，和她分享说：“前两天出去买年货，她硬不肯买外头的瓜子，说都是添加剂，吃了会得老年痴呆，买了生的要自己回来炒，哪有这么夸张。”
王若含哈哈笑起来。
等待火锅煮开的期间，她拆开一包辣条，挪到弟弟身后，围观他打游戏。
看了一会儿，王若含随口问：“诶，小伙子，有女朋友了吗？”
王睿轩说：“爸是我班主任，你说呢？”
“这怎么了？”王若含嘴里还有辣条，口齿不清地说，“他也教过我，我不照样谈？”
王睿轩小声嘀咕了句：“听说过你的丰功伟绩。”
“听说过什么？”
“爸说你高中的时候一次谈两个男朋友，一个帮你做数学作业一个帮你做英语，他每年都会和班里说一遍，拿你当反面教材，让大家别学你，说什么早恋没什么好处，也许你只是别人眼里的作业工具，之一。”
王若含倒吸一口气：“造谣！他在造谣！我没同时谈两个，是那俩货同时在追我，我没谈。”
王睿轩反问她：“有区别吗？”
“有，怎么没有。”王若含义正言辞地说，“起码我这个人人品没问题，我只是不爱做作业。”
“火锅好了，你快吃吧。”王睿轩提醒她。
王若含坐回小床上，揭开盖子，浓郁的牛油香味飘散在鼻尖。
她夹了一块土豆吹了吹气，吃之前又抬头对王睿轩说：“下次他要是再在你们班里提起，你得帮姐姐澄清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