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年华眼眶通红,原先小巧的鼻头肿的大大的,一旁的小桌子上全是团成团的纸巾,想必都是她用来擦眼泪的。
“都哭成这副模样了,还跟我说没事儿。”
朝夕相对了四年,年华的性子赵思危是最了解不过的,她知道对方虽然表面看上去比较娇气,但绝对不是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主儿。
如今哭成这副模样,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年华一听赵思危的问题,原本还蕴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这让赵思危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扯过一张递给年华,“喏,你直说吧,是不是周辉之让你哭的?”
年华和周辉之青梅竹马,自年华刚上大学,二人就开始谈恋爱了,如今她们大四,周辉之也毕业了两年,赵思危听年华说过,他现在在某个实验室工作,前不久还带了吃的来看年华。
那眼下这个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我……周辉之……他……”年华用手背遮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他要跟我分手……”
“什么?!分手?!”赵思危十分不可思议地喊出了声,“这怎么可能!”
年华对于周辉之的喜爱,赵思危是能真切感受到的,且在赵思危看来,年华并不是一味地单相思,而是因为周辉之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所以她才愿意用同等程度的爱去对待他。
这四年来,他二人的感情赵思危是看在眼里的,风雨无阻接送、发现节日纪念日都有礼物、年华的所有小习惯他都铭记于心,因而此刻,赵思危非常不相信。
如此深爱年华的周辉之,怎么会舍得跟她提出分手?
“我……我还能骗你不成吗?”年华摇摇头,几滴泪珠沿着她的脸颊顺势滑落。
“他前段时间还好好的……直到半个月前,从半个月前开始,他忽然对我很冷淡……我以为是他工作压力大不开心,还想着这几天去陪陪他,结果……结果他昨晚居然来学校跟我提分手……呜呜呜……”
年华哭的身体一抖一抖的,连着床都在抖。
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赵思危懵了,“他是不是……”
她朝年华挑了挑眉。
年华:“……应该……应该不太可能……”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周辉之,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年华笃定地说道。
语罢,她用手上的纸巾最后一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即穿上拖鞋走下床,从床下取出了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手提箱。
“但,我刚刚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周辉之要跟我分手,那……那我也没什么好挽留的!”年华猛的吸了一口气。
“思危,你现在陪我去趟车站,我要把这箱东西,这箱他送我的东西,通通都还回给他!”
“车站?”赵思危疑惑地侧了侧头,“他不在实验室工作,跑去车站做什么?”
难不成周辉之有什么急事要出省?
“我也不知道。”年华耸了耸肩,道:“不过……管他的呢!他只说他今天要离开北京!他昨儿不让我去车站送他,那我就偏要去!他以为我会很伤心,可我偏要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赵思危抬头,看着眼前双眼通红、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的年华:“……”
……
赵思危很确信自己的复习程度已经足够她通过考试了,因此眼下,陪着情绪不太稳定的年华去车站,显然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由于不是工作日,车站的客流量并不像赵思危先前来时的那样多,零零散散的人群里,她们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挑的周辉之。
他身穿白衬衫黑西裤,头发剪得极短,看上去精神气十足,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面色似有愁容。
“思危,你在这里等我,我自个儿去跟他对峙!”年华很豪横地将赵思危推到了一个柱子旁边,提着那个小箱子单枪匹马地朝着周辉之走了过去。
“噢噢!”赵思危反应很快,立马乖乖地走到了柱子后面,朝着年华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的身边是铁轨,一辆列车方才不久才驶出车站,远远的,还能听到悠远的鸣笛声。赵思危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周辉之站在月台上,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阴沉沉的,虽说北京尚且还处于深冬时节,但他不愿打开行李箱取外套,想着反正火车很快就到了,他也用不了再忍多久。
不过,说到这个皮箱……
周辉之微微用力,提着手提箱的手指指尖略显发白。
他想起了半个月前的事,那天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他仰慕许久的前辈徐民生居然带着另一位前辈来实验室找他,两位老人没有带伞,负一身霜雪走进了实验室,他们问他可有理想、可有抱负、愿不愿意为了某项事业而奋斗。
当时他的回答是:有、愿意。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事情,如今北京的事物已经被他尽数处理完毕,只是……
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周辉之!”
思索间,他只感觉眼神闪过一道人影,再回过神,眼前已然站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对方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衣服,头发高高的盘起,打扮的十分朝气蓬勃,但眼尾处的泛红还是出卖了她。
“年华?”周辉之刚把她的名字喊出口,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雀跃了些,于是他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来吗?你又跑过来做什么?”
年华本来是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敢来周辉之面前与他对峙的,但如今听到他这番绝情的语气,不禁又是热泪涌上心头。
昨晚……昨晚他就是用这种语气跟自己提的分手!
那时候他明明说好了要等她毕业,等她毕业就娶她,可是就在她临毕业的前夕,他就这样突然而然地提了分手,甚至于还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北京!
年华的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苦涩,往日的甜蜜于她而言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她现如今只恨自己没办法下手给周辉之一巴掌!
“你别误会,我来……我来这里,不是来送你的!”她强忍着泪水,咬唇对他说道,通红的双目中写满了不甘。
躲在柱子后面的赵思危见此情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把年华拖走。
周辉之沉默片刻,对她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言语中夹杂着冷淡,却不敢直视年华的眼睛。
“实话说吧!”年华将手中的箱子重重地扔到了周辉之的怀中,那个箱子极其重,砸的周辉之接连后退几步。年华下意识想要去扶,可一想到他的态度,她还是收回了手。
“实话说吧,我今天是来把你送给我的东西还给你的!”她故作镇定地顶着周辉之。
周辉之被她砸了一下,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怒气,他只是冷静地捡起了那个手提箱,将其交还到了年华的手中。
只是,二人手指触碰的那一刻,周辉之却飞速地移开了,看上去很不自然。
“这些东西我既然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你如果不想要,大可以随便找个垃圾桶扔掉,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还给我。”
他扫了一眼那个皮箱,不用看他就知道,里面装着的必定是他曾经送给她的小机器人、小模型……
可他此刻只想逃避这些回忆。
远处响起火车进站的声音,一片轰鸣中,年华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对他问道:“周辉之,你这个人真奇怪,明明是你提的分手,你应该最有理由、最问心无愧才对。”
“可你为什么,就不敢看我的眼睛呢?”
不敢再与她多言,周辉之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个车,隔着火车那道透明的车窗,年华看到了那人慌乱的身影。
赵思危及时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
回程路上,年华靠在赵思危的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她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清醒着的赵思危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会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儿女情长。
列车之上,独自坐立于06号车厢某一靠窗位置的周辉之思考许久,终究是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那个行李箱很大、很厚重,几乎容纳了他所有的冬衣,因此一经打开,那些衣服几乎是弹了出来。
周辉之没有理会那只弹出来的袖子,只是静静地拉开了位于箱子内部最隐蔽位置的拉链,从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穿着米色连衣裙,耳旁扎着两条麻花辫,站在地坛公园门口,笑的宛若她身旁灿烂盛开的秋海棠。
列车缓缓驶动,朝着遥远的目的地进发,冷风从那未完全关紧的窗口缝隙中涌进,吹的那张照片上下浮动。
周辉之下意识捂住了位于照片之下的那个信封,阴霾逐渐散去,阳光正好洒在了那张信封上,暗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空空如也,唯有四个苍劲有力的字迹写于其上:
——“保密协议”。
第59章 研究所师兄别欺负新来的啊!
赵思危的研究生考试在年华的哭泣声中结束,本来赵思危的计划是,在等成绩的这段时间里,她陪年华出去逛逛,散散心,只是她没有想到,许春风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出国。
临行前,许春风请赵思危和年华二人去京城大饭店去吃顿饯别宴,等她们去到的时候,许春风和侯袅已经等候了她们多时。
更出乎意料的是,陆屿也在。
“年华,思危。”许春风朝着二人点了点头,随即又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道:“你们随便坐。”
“好。”赵思危朝他们点点头。
京城大饭店的包厢极其难定,因此许春风这回订的包厢面积并不算大,但因为他们人数不多、仅有五人,总的来说还算宽敞。
年华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话,他们的圈子都是固定的,按照往常来说,这样的场合也一定会有周辉之在。
周辉之为人风趣幽默,是他们一行人里的气氛担当,此刻他只不过一回没在,包厢里就像被摁下了静音键一般。
在场之人见年华这幅心情不佳、郁郁寡欢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缄默间,还是赵思危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对许春风问道:“我听侯袅师姐说你要出国了,打算去哪个国家?”
许春风闻言,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赵思危报出了一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名。
“这……”赵思危一头雾水,“原谅我孤陋寡闻,没有听过这个国家,但只听名字,应该是非洲那边……?”
“嗯。”许春风点了点头。
“那边的医疗条件很落后,许多人都还在被一些在我们看来与感冒发烧的小病折磨着,小时候我就很想去那边当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刚好前段时间学校有这个项目,我就趁机报上了,也算是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
赵思危本以为对方是去发达国家的大学进修,却没想到他是去支援他洲,都说医者仁心,赵思危此刻一抬头,竟在许春风的脸上看到了几分仁爱的影子。
“真是个伟大的选择。”赵思危由衷地说道。
“这没什么。”许春风耸了耸肩。
“你之所以认为我的选择很伟大,只是因为更加伟大的选择无法言说。”
他说这句话时,服务生刚好上菜,还不等赵思危询问这句话的意思,众人就齐刷刷地动起了筷子。历经几天的考试,赵思危也是馋的紧,于是也没再多想,连忙提起筷子追随众人的动作。
这顿饭吃的匆忙,许春风在饭店门口便打了辆车离开,剩下赵思危、年华、侯袅,以及陆屿四人。
陆屿受许春风的嘱托,要送三位女生回学校。
侯袅比赵思危她们大几届,毕业后留校当了一名心理辅导员,她看得出来年华心情不佳,便主动提出要带年华去散散心。
赵思危没有提出异议,毕竟在开导人这方面,侯袅是专家,让她与年华独处,说不定能让年华就此走出周辉之离开的阴霾。
年华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消沉下去不是办法,便很乖巧地跟着侯袅走了。
如此一来,京城大饭店的门口,就只剩下赵思危与陆屿二人。
赵思危看向了他,他却先她一步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二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赵思危从临水市回北京的车站里,那一次陆婷生不请自来,劈头盖脸怼了赵思危一顿,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还不欢而散。
“好,谢谢了。”赵思危没有拒绝,任由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路上,赵思危打破僵局对陆屿问道。
陆屿的爸爸是陆政安,想来他应该会听从父命调到陆军队伍。
陆屿依旧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赵思危,答道:“在空军部队。”
他还是飞行员,只不过飞行的领域从学校,换成了正式部队。
赵思危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前世她作为航天医疗研究所里的一员,对航天员陆屿的信息自然是了如指掌,他的履历显示他曾经在陆军部队待过一段时间,首次参加飞行员选拔时,还是因为飞行时长不够才被刷下去的。
那这一世怎么会一开始就……
“那你呢?”陆屿反问她道:“你的打算是……”
“我刚考完研究生考试。”赵思危趋势回答:“还没出成绩,我没办法直接回答你。”
赵思危从不将还未发生的事拿出来吹嘘,即使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即使她面对的是陆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