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天揽月[航天]——桃花煮酒
时间:2021-11-25 00:27:31

  前不久李逐星来北京找他,阔别十几年再重逢,他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彼时正值暑假,赵思危带来了她爸爸做的饭菜,来实验室跟他商讨下一期《揽月周刊》的采访事宜,正事商讨完毕,恰巧李逐星也在,三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那一顿饭向传军吃的十分开心,友人与爱徒皆在身旁。
  谁知这快乐转瞬即逝,如今友人心脏突发疾病,尚在医院静静疗养,爱徒的父亲因病住院,她也因此退出了考研的考试,暂时性的无法成为他正式的学生。
  “老师……您……您别这样说……”甘默抿了抿嘴,她知道向传军口中的那位“同辈人”是谁。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向传军年轻时在航天研究所的同事、与向传军一样都是载人航天事业奠基者之一的前辈——李逐星。
  甘默对他并不陌生,甚至于在伤病干部退休名单里也常常见到对方的名字,名单记载,李逐星是在与另一位同事外出进行勘测作业时,因为仪器故障爆炸,导致受伤并提前退休的。
  也是因为伤病,李逐星回到老家一休养就是十二年,直到前不久才回到北京,看望包括向传军在内的一众老同事。
  不幸的是,他在返程途中突发心脏病,幸得路人救助及时,被列车乘务员紧急送往人民医院后不久,便脱离了危险。
  但尚且处于观察期,还在普通病房住着。
  “医生也说了,李前辈他早就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只要把身子骨养好,不久就能出院了。”甘默对向传军劝慰道。
  话虽如此,向传军心头的阴霾却笼罩依旧。
  “那……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医院看看他们吧。”
  他站了起来,从椅背上取过那件深灰色的毛呢外套,搭在右手的手臂上,而后,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好。”甘默拿起向传军的公文包,顺势跟了上去。
  她知道,向传军口中的“他们”,指的不仅仅是李逐星,更是赵思危的父亲,赵丰年。
  ……
  人民医院的正门前,一位清洁工阿姨正在清扫着门前的积雪,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病人,亦或者是病人家属,雪天路滑,他们都禁不起任何的磕碰。
  因此,清洁工阿姨扫起雪来,是格外的认真。
  向传军从车上下来,他灰色的外套之下,是一件高领毛衣,银发被寒风吹拂,泛着蓝光的镜片之下,是一双睿智的双眸。
  他气质儒雅,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学者,一位老教授。
  从大门走过时,向传军对着那位阿姨挥了挥手,“早上好!”
  那阿姨一见向传军,顿时笑开了花,“向老师,您又来体检啊?”
  她虽然不懂什么航空,什么航天,但她也知道,这位名叫向传军的老师,是他所在行业的佼佼者。
  因而她面对向传军时,总是以一种尊重的态度。
  更何况向传军为人低调亲和,从来不摆架子,遇到他们这些手工劳动者,也从来不会说看轻,甚至于见了他们,还会主动打招呼。
  向传军闻言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今儿我来,是来看望两位朋友的。”
  语罢,他便大步走了进去。
  这些年来,他来医院的次数见多,不是因为自己,大多数情况,都是来看望亲朋好友。
  年轻的时候,他把太多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及到老时才发现,留给他陪伴身边人的时光,已然不多。
  有着这一层感同身受,所以他纵使对赵思危的选择如何痛心,也做不出让她顶住伤心来参加考试的事情。
  医院的电梯下来的很快,甘默静静地跟着他走了进去,电梯从一楼,上到二楼、三楼,最后达到了五楼。
  走廊空荡荡的,一眼望到尽头,向传军只看到一位年轻女子靠在椅子上小憩的身影。
  不假思索地,他走了过去。
  “向叔叔!”
  年轻女子感受到有人的靠近,即刻惊醒,在看清来人后,她大喜过望地喊出了声。
  向传军点了点头,“琪琪,你爸爸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
  眼前的年轻女子,正是李逐星唯一的女儿,李琪。
  当初老李在列车上突发心脏病晕倒时,正是李琪陪同他,那一次,把这个小姑娘吓得不轻。
  李琪闻言,朝着向传军咧嘴一笑,“谢谢叔叔关心,我爸爸这两天情况很好,医生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回老家啦!”
  随即她又指了指病房,道:“我爸爸现在还在睡觉,昨天他跑去别的病房跟人聊天,聊到半夜才回来,今天只怕是要中午才醒了。”
  跑去别的病房,跟人聊天?
  向传军有些疑惑,正欲发问,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李逐星的声音。
  他扯着嗓子在病床上喊:“老向啊,是你不?!”
  听到熟悉的声音,向传军笑着去开门,回应对方道:“是我!”
  “老李,你这懒觉啊,醒的还真及时!”向传军一进门,便马不停蹄地对李逐星打趣,甘默与李琪双双乖巧地站在向传军的身后,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瞧你说的,我勤快了大半辈子,睡个懒觉你还不让了!”李逐星靠在床头,底下垫了个枕头。
  “没人不让你睡懒觉,但熬夜总归是不好的。”向传军对他笑笑。
  “我听你闺女儿说,你昨晚去找人彻夜谈心了?咱们十二年没见面,也美聊到半夜,怎么着,你住个两天的医院,还交了个知心朋友?”他故作吃醋。
  不料李逐星却故作高深地摆了摆手,“欸,老向,这你可就误会我了。”
  “这朋友的确是知心,只是不是这两天才交的,我和他认识的年份,可不比我认识你的时间少!”
  “不是这两天新认识的?!”向传军有些疑惑。
  他跟李逐星少说也认识二十多年了,比他俩的交情还久远,难不成……对方也是航天研究所的人?
  正欲开口,李逐星继续道:“老李啊,这人你也认识。”
  “你还记不记得我年轻的时候,野外工作有一位同事,一直跟我一起来着?”他对向传军问。
  向传军点点头,“记得。”
  当初野外工作,都是分组制度,因为人手不够,一个组里就两个人。
  他依稀记得,和李逐星一组的那个同事,大家都管他叫小赵……
  “当时我俩一起出野外,那个仪器故障,冷不丁就炸了,他为了掩护我,自己伤了一条腿,我的手上也留下了一道疤。”
  “后来我俩都因为伤病提前退休了,我回老家,也就跟他断了联系,前阵子回北京,找了一圈儿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巧就巧在,我俩都住了院,那天我闲来无事去小花园溜达,正巧看见他闺女推着他在晒太阳,我才知道他瘸了这么些年,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李逐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当初他这位同事是多么强壮、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啊,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把他当做下一辈的领军人物。
  倘若他还待在这个领域,凭借他的本事,只怕早已身兼数职。
  李琪见到父亲情绪不佳,连忙出声打趣,对着向传军和甘默说道:
  “更巧的是,那位叔叔的女儿,还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听说她呀,和甘默姐姐一样,也是北航出来的呢!”
 
 
第56章 大型探病现场爸,这次可以说实话了吧……
  “也……也是北航出来的?”
  几乎是一瞬间,甘默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赵思危的影子。
  北航在读、父亲住院、坐轮椅……这样的范围虽说不小,但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思危。
  并且很巧的是,对方的父亲,也姓赵。
  向传军眉头一挑,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赵思危。
  但理性告诉他,这不一定,北京这么大,北航的学生何其多?再者他知道赵思危的家庭十分贫困,而作为离退干部的那位老同事,每个月的退休金和伤病补偿加起来,料想也不会过的像赵思危家中那般拮据。
  所以很快,向传军就在脑海中排除了这个想法。
  “你们怎么回事儿哩,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别跟我说你们也认识他闺女!”李逐星挥着手道。
  向传军将他的手拍了下去,“怎么可能,这北京这么大,我怎么可能谁都认识。”
  “倒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很想见见那位老同事。”
  如果对方当时没有因为受伤提前退休,想必如今的贡献,定然不会少于自己。
  那位赵姓同事的事迹,他曾经也一度有所耳闻,对方初进研究所,便以一己之力解决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难关,后在成立勘测发射环境小组时奋勇当先,带领团队众人在野外一待就是许多年。
  他为人机敏、有担当,脏活苦活他都是第一个干,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怨言,甚至于还因为长期身处外地无法回家,他的妻子一气之下跟他提了离婚。
  而向传军听说,他离婚的那一年,正好是受伤的那一年。
  事业与家庭的双重打击,可想而知,那位同事经历了怎样一段黯淡无光的日子。
  “想见他?那还不容易吗?!”李逐星一拍大腿,指着地板道:“那老家伙就住在我楼下!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找他!”
  老李是个急性子,年轻时风风火火的一个人,到老了也不改本性,说话间,带着三人就往楼下赶,那气势,差点没把他女儿吓出心脏病。
  “爸……爸啊!你你你慢点!医生说你不能做大动作!”李琪追着跑了上去,向传军朝着甘默无奈地笑了笑。
  甘默也笑了,老师的这个笑容随时无可奈何,却是她这段时间见过最真诚的笑,不是苦涩的笑,更不是强颜欢笑。
  他们跟着李逐星,一路下到了四楼。
  比之五楼单人病房的安静,四楼的集体病房显得格外嘈杂,楼道里有追逐打闹的小孩,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
  甘默看的很是苦涩,只因她知道,赵思危的父亲住的就是这一层楼,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却是他们家能承受的极限。
  思及此,甘默忽然想到,前几天她要塞给赵思危几百块钱,对方没要,非说自己有钱。
  “哎……”甘默叹了一口气,然而等她再次抬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赵思危父亲所在的病房。
  不是吧,这么巧?
  都姓赵就算了,就连病房也住的同一间?
  疑惑间,李逐星率先推开了病房门。
  只见,这间不大的病房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张单人床,而除却靠窗的那个病床上有人以外,另外两张病床皆是空的,看上去没有人住。
  以及,那张唯一坐着人的病床之上,靠在床头看报纸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赵思危的父亲,赵丰年。
  甘默只觉得心中的千条线都在此刻汇成了一道,一个自认为不太成熟却无法更改的猜想随之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些若有似无的疑问逐渐散去,皆在此刻有了答案。
  “赵叔……”
  “哎呀呀老赵呀!你看我带谁来看你啦!”
  甘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逐星出言打断。
  对方一屁股坐到了赵丰年病床旁的看护椅上,赵丰年本来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连眼睛也不带眨的,一见到来人,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与之握手寒暄。
  “欸,老李,你怎么来了?”赵丰年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立于李逐星身后的向传军,以及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与赵思危的差不多大。
  “这是……”赵丰年将目光放在向传军身上停留了几秒,眼神中的疑云逐渐散去,“向……向组长?”
  一声十二年前的称呼,把向传军叫的呼吸一滞,眉宇间似有动容。
  十二年前的向传军还不是泰斗,而是一位潜心贯注科研事业的研究员,兼任研究组组长,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晋升,却没想到有人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时间点。
  “小赵……”他颤抖着喊出了这个称呼。
  论年龄,赵丰年不过比他小个十来岁,可对方这幅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模样,看上去却活活比自己老了二十岁!!
  这些年的坎坷,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而赵丰年,本该是一位如同新星般闪耀的人啊……
  “这些年,苦了你了……”向传军走上前,将赵丰年的双手从李逐星的手中一把夺过,亲切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垂眸之际,他忽然注意到,赵丰年的腿正缠满了纱布,被悬吊了起来,动弹不得。
  “小赵啊,你这腿是……”
  “爸,我今天没买到猪肉,但是给你买了条鱼炖鱼汤,他们都说这个喝了可以治病……”赵思危提着保温桶适时地走进了门,却在看清室内人员的那一刻瞳孔放大。
  “老……老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向传军在就算了,甘默、李琪,甚至于她偶然救下、又与父亲相谈甚欢的前辈,也在这个病房里。
  一时间,这间本就不大的病房,显得有些拥挤。
  “思危?”向传军也没反应过来,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行,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随之浮现。
  紧急时刻,还是甘默的反应比较快,她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沉声道:“思危啊,我觉得这个情况,还是让你爸爸来解释比较好。”
  赵思危的目光顺势看向了赵丰年,她淡定地将保温桶放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对他问道:“爸,这回总可以说了吧。”
  关于一些问题,之前她问过赵丰年许多次,包括他之前的具体工作内容、职位……以及为什么会受伤等等,可是赵丰年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她。
  在她小时候,赵丰年尚且还会编写借口糊弄过去,等她长大了问,对方直接答“我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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