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你听着,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放下你的武器,把人质松开,你或许还可以从轻判!”警察拿着扩音器,对着张爱华喊话道。
张爱华闻言,不假思索地冷哼了一声,脸上绽开了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哼!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你让许为昌那个老狐狸出来!我要跟他面对面谈!”
“你听着,现在不是你谈条件的时候,你的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你如果现在回头,兴许还能轻判!”许为昌早就表明了无论如何都不见张爱华的决心,因此警察一口回绝掉了张爱华的要求。
此情此景,张爱华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深知自己若是就此松手,那么他今天精心策划的这一场“谈判”,就将会无疾而终,而他的目的,也将永远无法达到。
于是他将手微微上抬,锋利的匕.首顿时抵在了明斯扬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令为之一抖,眼睛控制不住地往脖子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得到一道刺眼的白光。
明斯扬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平静而绝望。
平静之处则在于,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头一回,比之上次的凶险,他心中深知,现在自己身后的这名绑匪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一个情理之中的请求。
可这也恰恰是令他绝望的地方,因为那个能履行承诺、答应请求的人,正躲在暗处,对自己的情境视而不见。
也是,当初自己的父亲明明可以给出三十万换回自己,可直到母亲去世他也没有等来那个实际,谁也不知道,当初年仅8岁的他从绑.匪的手中跑回家,带着满身的伤口,推开门,见到的是父亲明磊、以及他怀中早已没了气息的妈妈。
而就在推门的前一刻,他分明听到的是:“你说你,值得吗?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可你离开了我该怎么活?”
于是从那时起,明斯扬就知道了,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其他人对他的好,都是出于怜悯。
于是他不怪许为昌,因为他无法要求一个只见了寥寥数面的人做出一件他亲生父亲都做不出的事。
可是,他又暗暗地祈祷着、希望着,希望许为昌能够挺身而出,答应这个人的小小承诺,将自己带离刀口……
“张爱华!你听着,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做到!”
一道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将明斯扬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他怔怔地睁开了眼,逆光浮尘中,那道瘦小的身影愈显单薄。
可在此时的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救世主。
“呵?要求?”张爱华嗤笑出声,“你一个黄毛丫头能给我什么承诺?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张海华是好糊弄的!要想我放人,就让许为昌亲自出来见我!”
他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出了许为昌,谁说话也不好使。
“我是谁?我现在就告诉你!”赵思危将扩音器的声音调到最大,站立于张爱华的正对面,逐步逐步地朝着他走去。
“我叫赵思危,你兴许没听说我,那你听没听说过航天航空领域的先行者向传军?听没听说过前不久才获得发明技术一等奖的徐民生?听没听说过明氏集团的董事长明磊?”
向传军、徐民生、明磊?
这些个人物,除了明磊的名字稍微陌生些,其他二人之于张爱华,可是如雷贯耳。
都是工匠出身,自然多了几分仰慕。
赵思危见对方稍有愣神,便乘胜追击道:“别看我长的年轻就管我叫‘黄毛丫头’,我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有,我刚刚说的这些让你耳熟能详的人物,可是我的老师、长辈,以及合作伙伴。”
“三十好几?”张爱华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赵思危的话,而这也激起了明斯扬记忆中一些不太严肃的事迹。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扑哧”一声,打破了这个沉寂场合的惊心动魄。
许为昌站在角落里,心想这明磊的儿子别不是脑子有些不好使。
“笑!你笑个屁!”张爱华气急,觉得这小子的行为是看不起自己,而他生平最恨被人轻视,索性刀尖一往上移,白刃之上顿时生出了几抹红。
痛感顿时包围了明斯扬的周身,疼的他龇牙咧嘴,乖乖地收住了声。
赵思危亦是被他二人的这一连串举动给弄慌了阵脚,但是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对张爱华喊道:“所以我跟你保证,只要你不伤害他,你的一切合理的要求,我都会让许为昌满足你!”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张爱华的面前,距离那把沾了血的刀刃,也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明斯扬被挟持,甚至于远处,还有森森的枪口正对着他。
“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吗?!”张爱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很显然,这名女子自曝的身份让他信以为真,从而看到了希望。
“当然是……”
说时迟那时快,赵思危见对方因为欣喜而动作略有所松动,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刀口中扯出了明斯扬,多年以前在研究所学习到的招数,被她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二人被惯性甩出去老远,就在赵思危还未完全平定之际,身后猝不及防响起了一道枪.声,有如平地之惊雷,震得人骨头都要随着耳膜一同破碎。
几乎是下意识地,赵思危单手蒙住了明斯扬的双眼,用她那历经岁月沉淀、温柔知性的声音对他说道:
“不要看。”
第53章 下一步的计划陆婷生的质问!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赵思危在临水市的工作进展的异常顺利。
经过警方的调查,张海华的作案动机不是其他,正是因为不满厂里对他的开除、又苦于见不到许为昌与之面对面谈判,故而才出此下策。
据此,赵思危先是跟许为昌一起制定了对老员工的安排方案,又提出要让许氏塑料制造集团朝着转变为国有企业这一目标迈进。
二者结合,即将这些不适应新机器的老员工们送去专业部门学习,哪怕是拧一个螺丝钉,日积月累,几十年下来,也能成为一位使用巧劲儿的工匠。
后世倡导工匠精神,加之政.策扶持,许氏塑料制造集团成为国企,也未必不是毫无可能。
一切计划制定完毕后,赵思危带着明斯扬坐上了回帝都的列车。
一路的风景变幻,一如来时那般优美如画,可赵思危却没了欣赏的心境。
她默默地将头转到了明斯扬的那边,此刻的他,不同于来时那般的光鲜亮丽,尽管衣服还是那几套衣服,但却没了当初那副意气风发的状态。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赵思危旁边的座位上,双眼紧闭,仿佛是在冥想。
只有赵思危知道,他是将自己重新封闭了起来。
童年时期那场绑.架案,让他失去了至亲,更知道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但是他当时年纪尚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种境地,于是他故作潇洒,漫不经心地过了好多年。
如今历经了一场同样的事情,伤疤被揭开,他故作轻松的伪装、内心深处的软弱,都被公之于众,而无论是站在他对面的许为昌,还是距离他千里之外的明磊,都在他被刀抵着脖子的时候,显得无动于衷。
不,或许说,明磊是知道自己远水救不了近火,更是出于对赵思危和许为昌的信任,才放心地将孩子的性命全权交于他们手中。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明斯扬想不通。
“多少吃点东西吧。”赵思危递了一包鸭腿给他,她不知道他的口味,但是她记得上次给他的那个鸭腿,他啃的很干净。
不出意料的,对方没有反应。
“真不吃?”赵思危偏了偏头,“真饿死了的话,回去怎么有力气跟你爸对峙……”
“你都知道了?”明斯扬敏锐地捕捉到了赵思危话语中的信息。
他的事情不可能被外人知道,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陆屿都告诉你了?”
虽是疑问的语气,却被他说出了陈述句的效果。
“嗯。”赵思危不置可否。
关于别人的家事,赵思危一向是没有兴趣过问的,但当时的情况紧急万分,她此举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你跟你爸的事情我也不会插手去管,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就行,我一个外人,轮不到我说什么。”
她此话是在给明斯扬喂定心丸。
明斯扬闻言,懒懒地抬起了眼皮,瞥了她一眼,眼中看不出太多情绪。
其实,他应该感谢她的。
毕竟以她这样一个低调到连对许为昌都不曾真正了解她光辉史的人,居然会为了救自己,而在张海华的面前,说出那样违背她本心的话……
“我倒是宁愿你说些什么。”他说。
……
玻璃窗外的稻田麦田、阡陌小道,在日夜交替中渐渐减少,等赵思危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映入的已经是宽敞的水泥路,以及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您已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北京站……”
他们是正午下的车,赵思危不仅要提着自己的行李,还要帮明斯扬提箱子,对方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活像一个挨了训斥的孩子。
事实是,赵思危的确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
上一世在航天所的时候,家属大院里有不少的孩子,他们穿了漂亮衣服会洋洋得意地炫耀,挨了打后又会坐在家门口委屈地抹眼泪。
个中场景,与现下的明斯扬如出一辙。
由于明斯扬走的实在是太慢,赵思危懒得等他,索性自己先走在前面,不料过安检的时候,因为行李箱太多来不及拿,那箱子的手柄卡在了传送带与金属仪器的中间,任凭她如何拉扯,都扯不出来。
“我来吧。”
正手足无措时,熟悉而清润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是陆屿。
对方轻轻俯身,轻而易举就将箱子从夹缝里取了出来,看似不费吹灰之力,比之她的生拉硬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赵思危赶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好衣襟,不让他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样。
“谢……谢谢……”她接过了那个箱子,放在了身边那一堆行李上。
陆屿看到那堆行李,不由得有些意外。
“你出一趟差,带这么多东西?”
话说出口,才觉得这不符合赵思危一贯的作风,又问道:“是他的吗?”
赵思危没想到他能这么快猜出来,只好点点头,“嗯。”
“他的东西,他难道自己不会拿么……?”陆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却也看到了身后陆陆续续有乘客出来,他们似乎有些堵路,便又帮她将行李拿出了出站口。
他只有随身的一个小皮箱,再帮赵思危分担一些,二人走的都很轻松。
“对了,怎么只看到你一个人?年华他们呢?”赵思危环顾四周,都不见年华、周辉之一行人的身影,便心生疑惑。
陆屿答:“他们打算在临水市多玩几天,我在这边还有事,所以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飞行员的训练量远比常人想象的大,因此赵思危并没有对这句话有太多质疑。
火车站内,人头攒动,其中大多都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行色匆匆,唯独一人除外。
那个女人是直接冲到赵思危面前的,如果不是陆屿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秒,赵思危的脸上就会多上一个手印。
“陆婷生!你疯了吗?!”
赵思危只觉得眼前多了一道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陆屿反常的低吼。
她这才回过神来,再看眼前,一生的出众的女子正站立于自己身前,表情是与五官毫不搭配的暴戾,就像被一道乌云笼罩,毛都炸了。
“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了!”陆婷生甩开了陆屿的手,粉格连衣裙的裙摆不断摆动着。
她用食指指着陆屿怒吼:“你不是说你去临水市是有事吗?!那你怎么会跟这个女的在一起!”
陆婷生感觉自己血气上涌,火气是止不住的想要宣泄,她自大上大学后,情绪比之过去已经稳定了不少,可是唯二的两次疯狂,都来自于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看上去攻击力甚弱的赵思危。
亦或者说,她这两年一切不幸的来源,都是源自于赵思危。
她想不通,一个出身贫困、处处爱出风头的女生,怎么会吸引到她哥的青睐?
在明目张胆的偏爱面前,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女儿心思显得是那么的龌龊。
“我和她,只是偶然遇到。”陆屿生性喜静,更不会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因此只得如此安抚陆婷生。
陆婷生浓眉一蹙,疑惑问道:“真的?”
“真的。”陆屿松了一口气,对她点点头。
陆婷生还不死心,指着赵思危对他问:“那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思危一愣,陆婷生这话在她听来不像一个妹妹该问的,反倒更像是妻子逼问丈夫,和另一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尽管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赵思危的第一反应的确是这个。
陆屿微怔片刻,“没有关系。”
是了,连正式朋友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年华和周辉之的中和,他们大概率不会认识,陆屿与她,更不会像是与周辉之、许春风那样,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去另一个城市旅行游玩。
这句话并不意外,却让赵思危的心头莫名有些酸楚。
恰巧,明斯扬姗姗来迟,他见到陆屿,一如既往地没有好脸色,与陆婷生也没有多熟悉的样子,甚至于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就拉着行李箱,带着赵思危往外走。
这件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在赵思危的心头萦绕多久。
回到北京后,她在家待了几个月,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明磊打理《揽月周刊》,与之规划周刊未来发展的蓝图,确定下一期要邀请的任务,偶尔协助明斯扬处理账物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