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虽家境普通,但父母兄长都对她极为疼爱,生活虽偶有波折但也没吃过什么苦,毕业后又找到了一份清闲稳定的工作,生活闲适自在。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过去,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一朝穿越,不但成了寡妇,还有了个孩子。
这些日子午夜梦回她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然而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现在最烦恼的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贾家注定是要抄家的,虽然按原著的记载因李纨是节妇,贾兰又年幼,母子俩都逃过了一劫,但孤儿寡母在这个社会生存实在不易。
若她是男子,倒还可以出去立一番事业,只可惜这个世界不是后世,礼教森严,女人根本不能抛头露面,更别提是出去工作。
律法对女子财产和人身安全的保护又十分薄弱,孤儿寡母更是被欺凌的对象,若是没有男人顶门立户,宗族乃至家奴欺辱寡妇孤女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被兄弟叔伯强卖为妓的都有。
荣宁国府大厦将倾,她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幸而她前世熟读红楼,对书中的人物情节都烂熟于心,如今距贾家衰败还有十来年,可以慢慢筹谋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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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王夫人自从贾珠亡故后,瞬间老了十岁,原先的争荣夸耀之心也灰了大半,先前包揽诉讼,放印子钱无所不为,这次长子亡故,她便觉得是报应,如今这些事也都不做了,唯恐再报应到宝玉身上
,成日家只吃斋念佛,一些家常事物也都交给了王熙凤并管事媳妇们料理。
只是眼看着就要到年下了,除了算账,还要开始忙着年事,置办冬衣、年货,打点各家年礼事宜,事物繁多。
王夫人如今年近四十,这次又经历了长子之痛,元气大伤,身体大不如前,如今事情一多,便有些力不从心,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便有心让凤姐帮忙管家,好做个膀臂。
李纨身体未愈,且是寡居之人,平时又要照顾年幼的贾兰,自然不能管家。
况且王夫人深知他们二房虽住在正院,但只不过是因贾母偏心之故,将来袭爵的终归是贾赦。
贾琏是荣国府长房的嫡长子,凤姐是大房的儿媳妇,又是王子腾的亲女儿,管家更名正言顺。
因此这日给贾母请安时便说起了此事。
“如今凤丫头入门也有两三个月了,我想将管家之事交与她,老太太您意下如何?”
第4章 第四回
原来凤姐于上月初二及笄,刚满十五岁,原本两家预备明年开春二月成亲,不承想王家老太太忽然病重,眼看着撑不过今年冬天,而一旦守孝就是三年不能嫁娶,而贾琏已经十八了,实在不宜再拖下去,故而两家商议了,将婚期改为八月初二,提前迎了凤姐进门。
凤姐入门虽只两月,但贾王两家本就是姻亲,时常来往,凤姐自小常在这府里跟兄弟姐妹一处顽,可以说是贾母看着长大的,她模样生的标致,言谈爽利,又嘴甜心巧,贾母十分喜爱,时常叫她到跟前凑趣。
打从凤姐入门,贾母便有意让她接手管家之事,毕竟大房奶奶管家名正言顺,只是这几个月一直忙乱,才一直没提这事。
早先这府里管家的便是贾琏的生母李氏,李氏出身山东李家,乃是世代书香之家,在士林中颇有清名。
只可惜这李氏是个没福的,母亲早逝,一母同胞的长兄弱冠之年便高中进士,短短五六年便升到了应天知府,偏偏一病去了,剩下的一个弟弟却是继母所出,与李氏情分平平。
李氏生贾琏时难产亏了身子,贾赦又荒唐成性,成日家花天酒地,没过两三年便抑郁而终。
当初李氏一死,她那个弟弟便对外说是贾府苛刻儿媳,贾赦逼死了原配,到贾府闹了一场,要回了一半嫁妆,随后便回了山东原籍,两家从此便断绝了来往。
贾母之所以选择邢氏一是因为贾赦性情荒唐,花名在外,好人家的姑娘没有一个肯许,差一些的她又看不上;二也是担心选了太精明的继母会苛刻了贾琏这个原配嫡子,所以最后才选了礼部五品小官的嫡女邢氏。
邢氏正因为守孝耽误了花期,听闻是荣国府袭爵的长子求娶,自然无有不应。
邢氏入门后倒也安分守己,只是她在贾琏四五岁时进门,算来已经十多年了,依旧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且她到底出身寒门,见识浅薄,行事又没有成算,只知道奉承贾赦,把持钱财,余者一概不闻不问。
当初贾母之所以让王夫人管家,虽是有些偏心二房,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邢夫人实在上不了台面
,不适合管家。
如今贾琏已经成亲,凤姐又是王子腾嫡女,近年来王子腾步步高升,位高权重,由她管家自然再无不妥。
便是王夫人不提此事,贾母也会开口让凤姐管家,只是她却没料王夫人先开了口,惊讶之余心下自然十分满意,闻言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也在理,我也正有此意,让凤丫头管家也好,你自个儿也三灾八难的,也该得空儿歇歇,保养身子。”
王夫人应了,道:“不如这会子便叫了凤丫头来罢,早点交割清楚,我也早点歇息。”
贾母自无不允,王夫人当即便打发丫头叫了王熙凤过来。
凤姐在路上便已从丫头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心中自是欢喜,只是面上却不露分毫,给贾母与王夫人请了安,方道:“不知太太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叫你来不为别的,眼看着就要到年下了,府里事也多起来,我想着你进门也有一段时日了,方才跟老太太商议了一番,想着将这府里的事都交由你打理。”
凤姐先前虽得了消息,到底还是不敢确定,此时得了王夫人的准信,心下再无怀疑,强忍住心中的喜悦,面上露出惶恐之色道:“我年轻识浅,又没有经历过大事,只怕难当此重任。”
王夫人蹙眉道:“这有什么,你先前在家时也曾管家理事,如今这府里也不过料理些家常事,与你在家时是一样。”
贾母也道:“不错,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几日帮着料理家务我看就做的很不错,实在有什么不懂的打发人问你婶子就是。”
凤姐闻言便不再推辞,说道:“既然老太太和太太吩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府中人向来消息灵通,不到半个时辰,凤姐管家之事便传遍了荣宁二府,宁府中人不过当新鲜事儿说说,荣府中管事媳妇们却想到了凤姐这些时日的行事手段,心下暗自叫苦。
这件事也很快传到了李纨耳朵里,她微微一笑,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得不佩服王夫人好手段,凤姐本是她的内侄女,自是比别人亲厚,况她又是邢夫人的儿媳妇,让她管家,便是邢夫人也无话可说。
而王夫人看似不再管家,不过是不
亲自处理家务罢了,小事都交由凤姐料理,府里的来往大事却依旧是她做主。
不过此事终究与她无干,李纨感叹一回便丢开了,并未多加关注。
次日,王夫人便将对牌交给了凤姐,又命人将往日管家的账目和凤姐交接明白,各色交割完毕,彻底轻松下来。
贾琏夫妇也从长房住的东院搬了出来,住进了荣禧堂正房后廊西边的一所小院内。
从此,府里除了来往大事须回王夫人外,其他一应事务俱由凤姐做主。
凤姐杀伐决断不让须眉,入门后也帮着王夫人料理过一些事情,对府里的事物极为熟悉,如今虽是初掌家务,却料理的井井有条,十分齐整,阖府皆赞。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凤姐为了立威,查出了不少亏空,买办虚报物价,中饱私囊皆是常事,凤姐也没有一竿子打死,而是挑出了领头的几个作伐子,杀鸡儆猴,蠲免了许多旧项,又订下许多新条例,府内气象为之一新。
王夫人得了清闲,时常斋僧敬道,舍米散钱,积德行善,和贾政也越发相敬如宾了。
先前因贾珠皆因连年苦读损耗了心血,才年纪轻轻便去了,王夫人虽不敢多言,心内到底有些埋怨贾政,况且她生了二子一女,已是做祖母的人了,地位稳固,也不需要再去争夺丈夫的宠爱过日子,因此贾政不来她便只吃斋念佛。
贾珠、元春和贾宝玉模样都生得极好,王夫人容貌自然不差,只是她虽生的容貌丰美,但自觉年纪大了,平素都喜穿灰暗沉重刻板颜色的衣服,以示端庄稳重,又整日一副木头菩萨似的模样,自不比赵姨娘娇俏妩媚,因此贾政大多歇在赵姨娘屋里。
转眼便进了十月,天气愈发寒冷,调养了这十多天,李纨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到底亏了身子,还有些虚弱,太医也再三嘱咐了说不能劳累,否则留下病根就麻烦了,因此贾母与王夫人不放心,只叫她在屋内再将养一段时日。
李纨也怕留下病根,每日遵医嘱细心调养。
只是每天闷在屋里到底有些无趣,她便剪了块缎子开始绣帕子,每日只绣一点,直绣了四五日才好。
端详着手里的白色绣缠枝莲纹的帕子,李纨心
下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是可以蒙混过去了。
原主针线极好,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毕竟不是自己真正学会的,幸好练了几次找到了些感觉,不至于露出破绽,如今手艺虽还有些生疏,但再好好锻炼一段时间,应该可以真正熟练掌握了。
梅香捧了着一碟新鲜柑橘进来,见状道:“奶奶您都绣了一炷香的时辰了,也该歇一会子了,不然要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处?”
李纨无奈一笑,将针线收好,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道:“兰哥儿可醒了?”
她如今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今日便将贾兰挪回了东边耳房里。
茯苓正掀了帘子进来,闻言笑道:“哥儿方才醒了一次,这会子吃了奶又有些犯困了。”
李纨闻言道:“我去瞧瞧。”
东侧耳房中,乳母孙氏正倚在小床上,睡眼惺忪,轻轻拍着贾兰入睡,见到李纨进来顿时惊醒,便欲起身行礼,“奶奶——”
李纨轻轻摆了摆手,乳母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摇篮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皮肤粉白娇嫩,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肉乎乎的小手微微蜷着放在嘴边,粉嫩的小嘴嗫了嗫。
李纨心下一软,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脸蛋,暗暗叹了口气,虽然穿越不是她自愿的,但我毕竟占了你母亲的身体,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她好好活下去,将你抚育成人。
吩咐乳母丫头小心照看贾兰,李纨回了正房,刚坐在炕上开始描花样子,便有丫头传话说道:“二奶奶来了。”
李纨一怔,随即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说道:“快请进来。”
丫头打起帘子,便见王熙凤扶着丫头的手进来,见李纨欲站起来忙道:“嫂子快坐着,身子还未痊愈,当心起猛了头晕。”
“不妨事,妹妹这会子怎么来了?”李纨笑道,一面让座,一面命人看茶。
王熙凤笑道:“好些日子没来看看嫂子了,身子可大愈了?”
李纨笑道:“已经好多了,多谢记挂着。”
凤姐指着丫头们手上的东西道:“赶巧外头送了些上等燕窝来,今日又得了几样宫里新出的内造点心和时鲜果子,特特给嫂子送来。”
跟着王熙凤的丫头媳妇将几个纸包和两个雕漆什
锦食盒放下。
李纨含笑谢过,茯苓带着丫头们将东西收下。
不一时,梅香奉了热茶上来,“二奶奶请用茶。”
凤姐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留心打量李纨,见她挽着家常云髻,勒着石青色抹额,乌压压的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嵌珠玲珑小簪,并一支纱堆的白芙蓉绢花。
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缎子袄儿,下面系着淡青色棉裙,腰间束着雪白的汗巾子,下面露着白色绫袜,白色缎鞋,坐在炕上做针线,越发显得纤腰如束,不盈一握,虽不敷脂粉,却越发显得容颜如雪,明眸似水,眉梢眼角尽是书卷秀气。
王熙凤心下暗暗叹息,可惜了这么个人,又生的好模样,偏偏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孤儿寡母的,后半辈子也只有孤衾冷枕相伴。
第5章 第五回
李纨见凤姐只管吃茶,说些管家理事的家常话,心中便察觉出几分对方的来意,不禁有些奇怪,暗暗寻思了一番,忽然想起凤姐这两日正查禁夜间上夜的人赌牌吃酒之事,拿人作伐子,心下顿时有些疑惑,难不成查到了自己院里?
只是凤姐没有明言,她也不好多问,心念一转,当下便只做不知,说道:“说来我还没向妹妹道谢,先前事多繁乱,我身子不好,又要照看兰哥儿,你大哥哥的身后事都是妹妹在帮着太太料理,我心下实在感激,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妹妹只管开口。”
凤姐闻言心下有些惊讶,看了李纨一眼,放下茶盏笑道:“大嫂子如此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儿来确实有一事想问问嫂子的意思,想必嫂子也听说了我这几日正带人查夜间聚赌之事。
那些老妈妈们实在不成体统,先前赌牌吃酒不是没有,原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会个夜局,或掷骰,或斗牌,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过为熬困起见,这也是常事。
谁知这些人胆气愈壮,竟开起了赌局坐庄下注,输赢数目极大,申饬了几次却只当耳旁风,前儿便有几人吃了酒,因输钱之事打了起来,闹了个鸡飞狗跳。
老太太知道后动了大怒,命我彻查,如今查得聚赌者统共二十多人,其中大头家二人,小头家六人,其中有一小头家正是嫂子院里的郑妈妈,故此来讨嫂子的示下。”
凤姐自接管家务后一直担心李纨会心中不忿,虽说他们长房管家名正言顺,且寡妇奶奶不管家是大家规矩,但之前一直都是李纨帮着王夫人管家理事,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当家婆婆越过儿媳妇将管家权给了别人,心内多少都有些不痛快。
今日又要拿她院里的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一个处置不当便会惹人闲话,说她刚管家就欺负寡嫂,因此她方才一直斟酌着该怎样开口,却没想到李纨竟如此聪敏,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来意。
李纨察颜辨色,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凤姐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早就听说妹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杀伐决断
,果然名不虚传,妹妹也不必怕我多心,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妹妹自行料理便是,我并无异议。”
这些时日她已经将院中的所有人都认清楚了,这郑妈妈原是贾珠身边的奶嬷嬷,后来贾珠成婚搬到了这座西跨院,便让她负责看管门户,素日专管传话递东西等事,为人爱贪小便宜,仗着是主子身边的老人时常欺负下面的小丫头,又喜欢嚼舌,搬弄是非,先前贾兰命硬克父的谣言她便没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