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该向他学学。
“比不得你坦诚,少还了我一本诗集。”
声音依旧磁冷,也没掺什么情绪,但偏偏非常戳人,面无表情的温嘉辰说完后就将嘉月刚刚夹给自己的那块鱼肉送入口中。
味道不错,但苏茗窈怎会犯了恶心?
“瞧你小心眼的样。”
“就一本诗集,老子改明让人给你送一箱。”
喉头一梗,陆凛差点被辣椒呛着,他狠狠斜温嘉辰一眼,格外硬气地挥手,却更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新书自然没旧书的里料‘丰富’。”
拿起苏茗窈的碗,温嘉辰给她添了热汤,而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温嘉辰,你和温嘉月还真是亲兄妹。”
瞧你们能耐的那点德行。
气笑了的陆凛仰起头猛地将杯中酒都喝了干净,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道。
“不然呢。”
看也没看他,矜贵清冷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陆凛那些浑招最多用来拿捏嘉月,有把柄被他捏着还想在他这个审人无数的大理寺少卿手上翻出花?
嘉月回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明显不如刚刚那般和谐,总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火花在悄无声息地碰撞。
只不过她此刻眉眼间都是喜色,根本没察觉到这怪里怪气的气氛。
“大哥,大嫂身子不大爽利,先回房中休息了,大夫应该一会就来。”
“你若是吃完了便赶快去陪陪她。”
“我和陆凛就先回去了。”
揪了揪身边男人的衣袖,笑意盈盈的嘉月刚坐下没多久便又站起来要离开,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像是在反光。
“她怎么了?”
温嘉辰看着妹妹这幅模样,心里差不多也有了数,但他还是格外从容地放下碗,淡淡地问了一句。
余光扫过对面面露不屑,神情格外欠抽的男人,温嘉辰不动声色地摩挲两下修长白皙的指尖。
有段时间没亲自上刑,手痒。
“大哥你该去问嫂子。”
“你怎的还坐着?糖糖和葫芦还在家等我们呢。”
站起身来的嘉月颇有些心急,她瞪了一眼稳如泰山,没眼力见地和她对望的男人,小手又要去揪他的袖子,却被陆凛顺势拐进掌心握着。
男人起身的动作格外悠哉,与往日的利落大相径庭,若非他的背依旧笔挺,嘉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突然老了几十岁。
在温嘉辰的注视下,陆凛慢悠悠地由着嘉月连拖带拽地将他牵了出去。
“你做什么突然走的这么慢?”
“大嫂多半是有身子了,此刻肯定想大哥陪着的。”
出拱门后,嘉月有些恼故意耍坏的男人,便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他握得太紧,她试了半天都在白费力气。
嘉月索性也不挣扎了,圆睁着一双燃着火苗的大眼睛瞪他。
“他不急。”
揽住嘉月的肩,陆凛慵懒地勾了勾唇角,凤眸又沉又坏,淡淡的酒香吹拂,惹得她也喝了酒似的,有些上头。
“你以为大哥是你呀。”
我都哭成那样了还能稳稳地在牢里蹲着。
臭东西。
斜他一眼,想起刚怀孕时种种事情的嘉月难免又有点情绪,心里委屈,偏过脸不看他。
最难受的那三个月他只陪了她不到两日,还让她日日牵肠挂肚,忧思难安,最后那般失落,实在过分。
竟还有脸说大哥。
将人圈在怀里,陆凛俯首在她头顶轻轻吻了吻,眸中深邃的黑色淡了些,晕开浅浅的波澜。
他知道嘉月心里在想什么,也的确是他亏欠了她。
“吃饱没?”
“带你去逛街。”
捏了捏嘉月气鼓鼓的小脸,陆凛放低声音,尽管没有多少哄的意思,但被他搂着的女子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来到京城后他还没带她逛过街呢。
“可是我要陪糖糖和葫芦睡午觉。”
指尖轻点下颚,嘉月故作犹豫,小心思都已经写在那双明亮好看的眼里。
即使知道陆凛能看得一清二楚,她也不在意。
这么简单就想将她哄过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差这一天。”
“陪我,晚上伺候你。”
说第二句时陆凛停下脚步,余光睨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春锦和秋玉一眼,她们立刻识趣地退后,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地发呆。
轻轻咬了咬嘉月白嫩的小耳朵,男人极其缓慢,又坏心眼地描摹着她耳廓那柔软细腻的曲线,激起一阵颤栗,嘉月缩着脖子,血液好像在他的撩.拨下一点点沸腾,酥麻的感觉从头到脚,整个身子都软了,不只是耳朵,脸也红得要滴血。
“不,不是要逛街吗,走吧。”
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嘉月后退两步,低着头交叠双手往前走。
步履虚软,也不复先前的优雅。
男人舌尖狠狠抵了抵牙槽,眼底危险的暗色翻滚许久方才停息。
-
陆凛的午休时间有限,只陪嘉月逛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纵马去了郊外大营。
而她则带着一堆吃的用的乘马车回府。
傍晚时分温府的小厮得了温嘉辰的指示,带着些好吃好玩的来了定北侯府,脸上喜气洋洋的。
大夫已经把过脉,苏茗窈的确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温府近来多事,这喜讯一下子冲淡了阴云,让大家心里放晴不少。
嘉月将中午同陆凛逛街时特意买的梅子和果干拿给小厮,又将有平心静气,助眠功效的熏香打包起来一并给他带回去。
她刚当了娘,再过八个多月又能当姑姑了,真好。
如今家里就二哥还没着落。
粉拳收紧,正给孩子缝围兜的嘉月看向窗外,心里嘀咕着:以后各家夫人送来的拜帖她还是要理会理会的。
说不准就能给二哥牵一段缘分。
而远在海外异国的温嘉誉此刻正欣赏着肤白貌美的蓝眼睛舞姬跳舞,又饮了一口身旁美人递来的好酒。
折扇轻摇,他姿态格外懒散,却又透着难以忽视的贵气,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十分夺目,勾人无形。
这里有一些秦国没有工艺和物件,打通商路互通有无利大于弊,想来秦绥帝也会予以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找到了太医说的药材。
阿月的身子有药可补了。
第66章 晋江独家 生事
合上折扇, 温嘉誉眸中划过一抹幽光,开始将它翻转把玩,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自如, 姿态潇洒,又显出几分纨绔。
舞女退下后,整个场子却更加喧嚣热闹,像是一锅骤然沸腾的水。
接下来要拍卖的是女奴。
慢悠悠地掀开眼帘, 温嘉誉扫了一眼正被押着往台上走的几个女孩, 唇角的弧度淡了不少, 那双风流的眼此刻趋近于让人生畏的锐利。
以扇隔开身旁美人白皙细嫩的手臂, 无声又淡漠地拒绝了她又一次递来的酒, 男人优雅起身, 准备回楼上的厢房休息。
只是视线流转间, 一个戴着镣铐, 被人粗鲁地推上台, 脚步踉跄,满眼泪水,茫然又无措的少女吸住了他的视线。
她的唇瓣翕动不停, 细弱的声音被周遭的喧闹淹没,但温嘉誉读懂了她反反复复说的两个字。
“救命。”
相比于其她被拍卖的女奴,这个少女无论长相还是身形都更像秦国人。
只除了那一双澄澈好看的蓝眼睛。
折扇轻扣掌心, 如此不到四下,温嘉誉又撩开衣袍坐了回去。
这姑娘多半是被拐来的。
反正正事都办完了, 姑且再做点善事,就当给阿月和两个孩子积福了。
想着,温嘉誉勾了勾唇角,神色有所缓和。
……
-
夏天闷热, 苏茗窈胎还没稳,且和嘉月一样反应大,几乎吃不下东西,身子乏力难受,因而大半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无法再分出精力照看温嘉澜,盯着那些下人。
于是嘉月便将弟弟暂时接到自己身边。
定北侯府很大,后宅有好几个院子,嘉月直接把温嘉澜安置在紧邻着宁安阁的锦竹园,日后若真有事发生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院子不算很大,但胜在幽静雅致适合静心学习,她安排从宫中来的锦婵打理嘉澜院中的一切事务,其余下人也都是自己人。
温嘉澜比同龄的孩子安静许多,也就只在乔氏出事后哭闹过一阵,温禾承以他们和离分开为由搪塞了过去,也不确定嘉澜到底有没有明白背后的意思。
总之那以后他一直很乖,甚至鲜少在他们面前提及姐姐温嘉清。
嘉月他们对他的一切安排温嘉澜都默默听从,没有多问一句,好像一个没有思想感情,只会动动身体的假人。
傍晚时分,检查过他课业的嘉月合上书,视线落向窗外,眸中多少缠绕了几分愁思。
嘉澜太安静了,对这一切都接受得十分自然,根本不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每每想到他那没有情绪,甚至有些木纳的眉眼她的心便会莫名地悬起来,没法安定。
咬了咬唇瓣,嘉月终究还是起身往外走,准备再去他院子一趟,与他闲谈两句。
只是还不等她走到门口,便和正巧回府的陆凛迎面相遇。
“去哪儿?”
顺势将人揽在怀里,他停下脚步沉声询问,硬朗如刻的脸在残红的晚霞勾勒下透出几分凌厉的肃杀,那凤眸中似乎也有红色时隐时现。
“我想去隔壁的锦竹园看看嘉澜。”
“大嫂如今身子不适,无暇顾及,我便先将他接来身边照看了。”
“等大嫂生产过后,身子恢复好了再将嘉澜送回家里。”
回握住陆凛的手,嘉月抬首看向他,大眼睛里晃动着些担忧,惹人心怜。
抬手摩挲,点点抚平她黛眉间的褶皱,男人对她的决定不置可否,只垂眸深深望了面前的女子一阵,那眼神让她心里越发的慌乱不宁。
“陆凛,怎么了......”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与他相握的手微微用力,指腹压着他的指骨,尽管那份坚硬有些硌人,但多少能让嘉月有几分真实的感触。
“不是要去看那小鬼?”
“其它事回来再说。”
陆凛见不得她这么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笑着用粗粝的指腹徐徐摩挲她的后脑勺,有意无意地拨弄两下步摇上垂落的流苏。
清脆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傍晚格外动人,却又有几分莫名的突兀。
“好......”
嘉月本想说不去了,可又败在他悍然不动的目光下,便垂下眼帘乖乖地应了一声。
再怎么样嘉澜都只是个孩子,就算生了不好的心思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更何况如今是在温府,他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温嘉清的人。
所以她更在意陆凛的事。
嘉月有预感,这事不仅不好,还很严重。
只是此刻他不愿说,她也不能一直追着问,左不过晚一些而已,毕竟陆凛绝不敢再像过去那样瞒着她了。
夫妻二人牵着手,一高大一娇小,迎着夕阳洒落的金辉并肩去往锦竹园。
步调出奇的一致,也十分和谐。
他们来到温嘉澜的房间时他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拿着筷子准备用晚饭。
见到嘉月和陆凛,那双大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只轻轻放下筷子,要从凳子上下来给他们行礼。
“嘉澜,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守着这么多规矩。”
“侯府的晚膳可还喜欢?”
与陆凛交握的手轻轻收回,嘉月笑着走上前,扶住男孩的肩,又让他坐回去,顺便在他身旁的凳子落座。
陆凛则负手在背后,随意走到不远处的书案前,盯着少年刚练的字看了片刻,凤眸中划过一抹危险的厉色。
“喜欢。”
温嘉澜的双手轻握成拳置于腿上,嗓音稚嫩又平静。
嘉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眉眼间的忧色并没有因为他乖巧的回答淡开多少,反而又浓了几分。
她又问了他些起居方面的问题,叮嘱锦婵照顾好他,而后就同陆凛一起踏着夜色离开了。
二人回到宁安阁时,夜幕已然拉开,屋内的烛火都点了起来,明亮又暖人。
“温嘉月,猜猜你那弟弟今晚练的什么字。”
菜上齐后,陆凛一边拿筷子,一边同嘉月讲话,声音低沉又带着分刻意的神秘,眉眼间不见了刚刚的深邃。
坐他旁边的女子没说话,只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等他的下句。
她有预感,今晚自己怕是要睡不着觉。
“舐犊之情。”
这四个字一落,嘉月执筷的手骤然软了一下,险些让它们掉落在地,而她眼中也掀起惊忧不安的波澜,久久未曾停歇。
先前在温府查看嘉澜房间时,她和大嫂都没发现他练过这几个字。
想必是被那些婢女处理干净了。
温嘉清竟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来误导年纪尚幼,不知事实全貌,不懂分辨的亲弟弟。
嘉月可以接受嘉澜不喜欢自己,因为她对他也没多少感情,但她绝不允许他被有心人利用,让不喜往是非不明的恨发展。
“嘉澜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有事要发生了。”
一桌的美味佳肴嘉月却已经没有一点吃的心思,她将刚握起的筷子又放回去,略显焦急和紧张地看向对面吃得正香的男人,心像被一只手死死拿捏着,紧巴巴的。
父亲一走,原本以他为首的官员们都四分五裂,京城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各方势力相互抱团,效忠帝王的同时又争着往上爬,想要位极人臣,成为第二个温禾承。
陆凛虽是武将,但他如今是秦绥帝面前的红人,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他们的仇人也都聚到一处了。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