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宁兰楚被一个叫做“黑熊”的男人给绑架了。
黑熊说,莫西风是他大哥。
而他大哥为了宁兰楚得罪了很多人。
在西山一役中,大哥保护了他死了。
如今他就像一条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死也死不掉,活也活不成。
所以当他遇到宁兰楚的那一刻,他便发了毒誓势必要让宁兰楚下去陪他大哥。
在那之前,也许是宁兰楚的美色打动了黑熊。
到了天黑之后,黑熊便开始吃肉饮酒,觉得暖过身子之后,就可以开始把那个女人先玩一顿,再毫不犹豫地杀掉祭奠他的大哥……
刀口舔血的人,更过分的都有。
宁兰楚哭着听他说着那些难听的荤话,只觉得不堪入耳。
直到黑熊下一刻“砰”地一声,那满是刀疤的光头栽倒在了桌上。
汤汁溅洒到他脸侧,他竟也毫无知觉。
门外有人一瘸一拐地摸了进来,宁兰楚睁大了眼睛认出了对方,“福岱!”
福岱下意识“嘘”了一声。
他二话不说上前去为宁兰楚解绑。
宁兰楚惊喜道:“是太子殿下让你来救我的?”
福岱的动作微顿,摇了摇头。
他晦涩的目光里映着始终明媚的少女,压抑着情绪低声道:“姑娘这次回去后,别再计较太子殿下的态度了……”
“因为,当初受了姑娘半个馒头施舍的人是我,而不是太子。”
福岱被郁厘凉驱逐之后,便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少女,这也是他能在宁兰楚落入险境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的原因。
“什么!”
宁兰楚不可置信。
救她的人竟然不是贵为太子的郁厘凉,而是……而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不,这个人,他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
宁兰楚用力地摇着头,说不上心口是什么滋味。
但她来不及细想,却被福岱拉出了屋子里,福岱反手将那扇门加上了两重铁链。
宁兰楚:“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移交官府?再不然,你……你也可以杀了他的。”
福岱:“黑熊此人一直于道上混迹,不管是什么迷药他都会察觉出来,所以我掺进他酒里的只是醉意比较大的药物……”
他说着愈发怕黑熊会醒过来,又忙推着宁兰楚离开院子,他告诉宁兰楚,黑熊此人力大无比,他能从太子当初的围剿下逃走,就不可小觑。
所以宁兰楚先跑,跑的越远越好,他负责留在院子里,从里头将门锁上。
这门外头设计的光滑无比,并没有门把上可以上锁,里头却可以。
宁兰楚摇头,福岱料想黑熊就快醒了,赶忙将宁兰楚一把退出门外。
然而门外的宁兰楚却还在哭喊道:“我们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
福岱一边要吃力地阖上门堵住她推开的力气,一边还要吃力地顺利将锁链锁上。
隔着门,宁兰楚再也推不动的时候,她仿佛终于消停放弃了。
福岱缓缓松了口气,等做完这些之后,他浑身几乎都被冷汗湿透。
福岱回头听见了身后屋子里哗啦脆响的动静。
他的心口骤然提起……他知道,是黑熊醒了。
他放轻了脚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一个枯井附近,他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猜那黑熊醒来之后只会大发雷霆,根本注意不到这点,等到黑熊追了出去的时候,他再逃跑……
岂料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福岱正疑惑的时候,就再一次听到了宁兰楚的哭腔。
“福岱,福岱你在哪儿啊,我们要走一起走,你别一个人留下来了。”
福岱心口猛地一惊,这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黑熊的怒吼声,嘴里唾骂着贱人。
很快那扇脆弱的门在黑熊半人长的大砍刀下粉碎成了木屑。
这一切发生的比福岱预料的时间要快多得多。
下一刻,宁兰楚的尖叫声就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福岱心口狂跳,赶忙又爬了上来,看见那黑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冲上去就用石头砸破了黑熊的头。
他几乎用了浑身的力气,确实也使得黑熊头上仿佛凹了一块,血扑哧涌出。
但愤怒中的黑熊却猛地甩开了身后的福岱,将宁兰楚重重地推到地上,举起手边那把十几斤重的大砍刀朝这可恶的女人砍去。
宁兰楚发出尖叫,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听见了什么东西咔嚓碎裂的声音……
随后便是黑熊摇头晃脑,再坚持不住头上的重创,轰然倒地。
瑟瑟发抖的宁兰楚过了许久,才敢睁开眼睛,看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福岱。
他浑身都是血,后背被那沉重巨大的砍刀砍中,骨头寸寸碎裂,内脏也被碎骨戳穿。
大砍刀几乎将他砍成了两截……
“啊……”
宁兰楚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哭着连连后退,却被这个不过也还是少年的小太监握住了脚踝。
福岱双眼模糊已经看不清东西,口中却下意识道:“谢谢你……”
“我的恩,终于报完了。”
他说完,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彻底没有了声息。
宁兰楚这时候才恍然回过神般,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哭着喊道:“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不准你死……”
大门外终于被人合伙踹开。
却是皇甫傲天及时带人赶到,将地上的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
宁兰楚躲在他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他……他死了……”
她不敢再多看福岱一眼……
那副可怕的画面,几乎足以让人做上好几个月的噩梦。
宁兰楚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要打打杀杀,要把美好的人间变成地狱……
“别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
男人沉稳而具有安全感的声音在宁兰楚耳边响起。
宁兰楚终于忍不住原谅了他先前出轨他表妹的事情,抱紧了他。
皇甫傲天立刻将瑟瑟发抖的女子抱离开这里。
所有人顿时也全都撤离。
院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与死寂。
而福岱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至死,他都在祝愿着心中那个充满了阳光的女子可以拥有快乐的余生。
……
太子妃在选的名单终于出来了。
月底,同样在名单上的沅沅也被人一起给叫进了宫里去。
当然,和别人不一样,沅沅是作为内选的名额,去了也是相当于走后门。
可见天子在这方面表现得也非常虚伪,太子私下里明明已经着镇北王上门提过了亲,他还得搞这么一套□□,要烘托皇族的高贵仪式。
当然,从天子的角度来看,郁厘凉自个儿上门提亲反而才是一件违背礼法的事情。
毕竟皇族,太子的婚姻向来都只有天子赐婚,哪里有太子自己没脸没皮跑上门去的?
所以折中了一下,沅沅还是要重在参与。
为了打发枯燥的时间,当其他贵女聚集到一起互相溜须拍马的时候,沅沅在嗑瓜子。
一边嗑,一边把瓜子壳丢进了花丛里。
一旁互相吹捧的千金过了会儿终于发现了她这个异类,顿时忍不住过来指责她道:“你真没礼貌,竟然随地乱扔瓜子壳。”
嗑到一半瓜子的沅沅:懵。
所以原来在古代都不能随地乱扔垃圾的吗?
“没有啊。”
沅沅看着这些贵女气鼓鼓的模样,下意识地为自己辩白,“我这是让它们化作春泥更护花。”
那位指责的王家千金没想到她能把吐垃圾说成这么高大上的事情,顿时红了小脸。
旁边李家千金顿时把王家的拉走,小声嘀咕,“和她说什么,她父亲是那个……对,只是庶民出身而已,家里不用往上数三代,上一代就还是农民呢。”
一身子泥巴味儿。
那些贵女们顿时又聚在一起,嘻嘻笑了开来。
好在没有等候太久,一个太监就走上来,将这些贵女们带走。
沅沅跟在那太监身后,直到她们路过花园的时候,突然有个宫人手抖一般,将一盆水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沅沅面前。
沅沅下意识地绕了过去,然后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些贵女们都拈着手里的帕子,特别大家闺秀地踩着水走了过来。
沅沅:“……”
糟糕,是套路!
到了下一个地点,沅沅没想到前面等着她们的,还有一群丫鬟太监,要给她们打量颜值,丈量身材。
轮到沅沅的时候,那宫人一掐沅沅的细腰,少女就“哈哈哈哈哈”。
沅沅:“……”
宫人又掐,少女又继续“哈哈哈哈”夹紧了臂膀。
宫人:“……”
沅沅看着那宫人恶劣的表情,仿佛已经看见对方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不及格”。
经过了重重筛选,道道考核。
最后一个项目就是审查家世。
沅沅愈发感觉自己好像是来面试公务员的,考过了之后,还得通过政审……
结果别人那里都是:祖辈大官,父辈大官,兄弟辈还是个官。
沅沅这里:祖辈泥腿子,父辈待业中,兄弟辈,在……在家睡觉。
对方:“……”
终于,所有的考核流程全部都完成了,宫女们捧着一摞高高的材料送进了大殿之中。
余下的时间便是筛选剩下贵女们的紧张等待时刻。
虽然面试在最后一关,但一旦面试成功,那就是终生的铁饭碗!
众人纷纷都热血沸腾,终于等足了半个时辰之后,大殿的门朝她们缓缓打开。
再由专人将她们领入空空荡荡的大殿,整齐的一字排开,排成五排。
陈公公清了清是嗓子,对她们道:“眼下诸位皆是贵女中少数的佼佼者,而咱们太子殿下就要在今日,在诸位当中选出一位太子妃……”
沅沅忍不住吐了口气。
接着又听陈公公继续道:“两位太子良娣,四位宝林,侍妾若干……”
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沅沅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啥玩意儿……
今天不是进宫来选太子妃的?
不,严格来说,是不止要选太子妃,还要选两个太子良娣,四个宝林,侍、妾、若、干!
“中选者,留牡丹、芍药、海棠、茉莉花牌,落选者则领一朵宫花出宫。”
陈公公稍稍发表了一下讲话,底下的千金们都默默地激动兴奋了起来。
而沅沅终于从一脑门子冷汗当中,慢慢地认清了当下的情形。
这个放在古代再常识不过的事情,她却光顾着和少年谈恋爱,谈得你死我活,你侬我侬的时候,给忽略得彻彻底底。
是了,古代就是这样。
普通人都会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族,更何况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而且看过电视剧的人都知道,皇帝要是没有三宫六院,还会被人笑话,被大臣死谏。
沅沅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内投人选,妥了。
可她没想到,她还是会和一群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她先前的期待,甜蜜,感动,在这一瞬间都一点一点地冷却了下来。
沅沅看着身边这些都像鲜花一般的贵女,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太子驾临,几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静了下来。
那个穿着太子蟒袍的冷酷少年率先从陈公公的手里接过了一只代表着太子妃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牌。
少年按着先前教过的顺序,从贵女的第一人一一路过,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在看清所有人的样貌之后,太子殿下绷着脸又回到了第一排,将牡丹花牌毫无悬念地递到了沅沅的手里。
沅沅指尖冰凉地接住了花牌,下意识地踩住了他的袍角。
太子殿下在转身的时候果不其然受到了限制。
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少女鞋底踩着自己的袍子。
于是少年很直男地把袍子用力地从少女鞋子底下抽了出来。
旁边贵女小声提醒沅沅:“你刚踩到太子殿下的衣服啦。”
沅沅眼神麻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哦”了一声。
然后她就看见少年接住了太监给他的第二张花牌。
沅沅心口冰凉冰凉。
甚至想要把自己手里的花牌丢掉。
她都忘了和他说吗?她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而且……小奶狗那么香甜,还有她喜欢的八块腹肌……
他浑身上下她喜欢的地方都会被别的女人碰,被别的女人亲……
沅沅只要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很受不了。
少年照例要从第一位走到最后一位。
可当他从沅沅面前路过之后,少女眼里吧嗒吧嗒掉下了泪珠。
是她不好,她忘记了少年骨子里还是个古人,他思想里的传统观念就是三妻四妾,就像现代人一天要吃三顿饭一样正常的事情。
旁边的贵女:“你……你怎么哭了?”
沅沅胡乱地抹了抹眼睛,闷声道:“我太感动了。”
然后她就将手里的花牌顺手塞给了旁人手里,自己直接转头从大殿里走了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
待郁厘凉察觉的时候,少女的背影已经又急又快地消失在了大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