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宝的手掌还不能张得太开,也没什么力气,碰到手边的东西下意识握了握,随即就又松开。
可只短暂的这么一握,就让江司勤激动得双眸晶晶亮。
“我做叔叔了!”晚膳后送走众人,江司勤由母亲牵着走在回劝勤斋的路上,突然轻笑着晃了晃母亲的手。
镇北王妃没想到他会这么高兴,“很喜欢元元?”
“嗯,最喜欢。”江司勤抿嘴笑着,眼睛里堆满了笑意。
哟,不得了,这就最喜欢了。
镇北王妃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元元也会非常非常喜欢咱们阿勤的。”
镇北王妃此时哪里会想到,今日这句原意鼓励的话,将来却成了真。多年后,阙州乃至整个大宁北境边线都流传着一个共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镇北王府的江牧北就是一丈五!这世上能治得住他的就只有他小叔叔。
这会儿的“一丈五”还是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奶娃娃,爹亲娘爱,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明锦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软乎乎娇嫩嫩的小东西,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挑战。
“夫人,洗三的请帖,要给昌王府送吗?”时樱绞了帕子帮明锦擦脸,帮林大管家问道。
第105章 想得很美
“送,当然要送。”明锦毫不迟疑说道。青葙的孩子将来洗三满月百日宴她可是都要捧场的,当然要用自家小团子先赚回一些礼金。
江既白前脚刚迈进来就听到她这句话,不用猜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走上前来接过时樱手里的帕子,打发她去小厨房端早膳。
“产婆和乳娘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送进去?”江既白又往铜盆里兑了些热水,绞过的帕子冒着热气,擦在脸上格外舒服。
明锦颇为享受地叹了口气,道:“交给曹医官安排吧,他如今身在昌王府,又深得丁明媚信任,最能把握入府时机。”
江既白略有些担心,“丁明媚上赶着递了个大把柄到大长公主和端王妃手里,江仲珽会轻易原谅她?”
“心里不会原谅,表面上却不会冷落她太久。于他而言,丁明媚目前还是昌王妃的最佳人选。”一如曾经的她。
江既白在她擦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狠狠嘬了一口,压着嗓音道:“你对他了解之深,常常让我嫉妒得要死!”
明锦轻笑,勾着他的脖子反嘬了一口,“我喜欢你的直接。不用嫉妒,我不是了解他,而是了解他们那种人。极致地自私自利,信奉只许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从本质上说,丁明媚跟他是同样的人。”
“这么说,他们凑到一起也挺好,省得祸害好人了。”江既白又高兴了,绞了热帕子一根根搓着明锦的手指。
“嗯,不被他们祸害是挺好的。”明锦斜倚在床头,享受着男人事无巨细的伺候,片刻间有些恍惚,她从未敢奢想过会有这样的温情相待,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再次劝道:“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卿云和时樱她们做吧,让人看到了不好。”
江既白浑然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这种事?伺候你怎么了,我愿意着呢,爱谁说谁说!他们想伺候还伺候不着呢!”
明锦抬手抚摸他被风吹得略有些干燥的脸颊,“你就不怕把我惯坏了?”
“我娘说过,人不是惯坏的。”江既白抚上她的手背,笑得肆意,“就算惯坏了,我也愿意受着,你尽管坏就是了。”
这男人,说起好话来愈发得心应手了,简直张口就来。
镇北王妃收回腿,笑着转身往婴儿房走。她还是去看看自己可怜的小孙孙吧,他老子的心思可都扑在他娘身上呢!
明锦身体底子好,生产时也没折腾太久,是以恢复得很快,洗三那天就能活动自如了,只是还在月子里,不能随便出寝房。
时下正是寒冷的时候,谁也不想折腾小团子,一番商量后,决定能简则简。
有婆婆在,明锦什么是也不用操心,只安安稳稳待在寝房里坐月子,接待一下前来探望她的亲人们。
丁明媚也来了,脸上确实还带着病色,当众人去看明锦和孩子的时候她以此为托词没过去,倒也合乎情理。
今日来的都是明锦这边的实在亲戚,放眼望去,非富即贵,还都是极富极贵。午宴前,就连两宫都赐了厚礼,还是梁公公亲自送来的。
丁明媚虽积极克制,但仍控制不住心生羡慕嫉妒。
相形见绌!
明锦似乎什么都有了,尊贵体贴的夫君、终身可靠的儿子、父母长辈的偏爱,还有自己丰厚的身家……应有尽有,事事如意。
反观自己……
丁明媚看着眼前的热闹喜庆,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尤觉扎眼刺耳,度秒如年。
前厅里,江仲珽的心情更为复杂,看着春风得意的江既白挨桌敬酒,眉眼间的喜悦自豪刺得他阵阵头痛,恍然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仿佛他也曾经历过一样。
如果当初嫁给自己的是明锦,今日喜得麟儿大宴宾客的人,可不就该是自己吗?
江既白浑然不觉江仲珽此时的心情变化,他也根本不在乎,如果不是还有丁明媚这层关系在,他压根都不会浪费一张请帖给昌王府。
热闹持续到将近傍晚,宾客们才兴致不减地陆续离开。丁明媚借口身体不适跟江仲珽最先告辞,回府的马车上,江仲珽连喝两盏醒酒茶压了压酒气,靠着车壁静默片刻,淡淡开口道:“青葙的月份也不小了,产婆和乳娘也该提前物色了。”
丁明媚心下一沉,勉强维持着脸色不变,颔了颔首,“王爷放心,早两个月我就已经开始物色了。”
江仲珽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什么,余途始终闭目养神。
进府后,江仲珽借口处理公务,两人在蝠池分道扬镳,丁明媚前脚刚跨进正房门槛,后脚夏妈妈就跟进来在她耳边悄声禀报,江仲珽去了青葙那边。
丁明媚的脸上顿时血色尽褪,身体晃了晃,被夏妈妈眼疾手快扶住。
“姑娘,切莫伤心,您才是这王府后院的主子,再忍三个月,眼前也就清静了。”夏妈妈将人扶进寝房,劝道。
丁明媚斜倚在床头,抬眼环视了一周宽敞得近乎孤冷的寝房,心头漫上无边苦涩。
没了青葙,有了名义上的王府嫡长子,就能将王爷的心拉回自己身上吗?
江仲珽的心,真的曾经落在过自己身上吗?
想到此前见到江既白提及明锦时眼底闪烁的光亮,丁明媚自嘲地提了提唇角。
也是自己魔障了,这世上的高门女子,有几个能有丁明锦那般的好命,谁人不是踩着荆棘守着冷夜一步步凌驾于万人之上的!
“我没事,妈妈不用替我担心。明儿一早请曹医官来一趟,问问他有没有相熟又稳妥的产婆和乳娘,确实该着手物色了。”心随念动,丁明媚破开受明锦的影响,迅速恢复理性。
她从来就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起码她选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用感情拴住,换做丁明锦,怕是也做不到。
情深不寿。
因利深绑在一起,反而更轻松。
翌日一早,虽然休沐,江仲珽还是如同往常休沐一样早早起身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刚收势,兰羽上前递上布巾,低声禀道:“王妃早早请了曹医官过去,商量物色产婆和乳娘的事。”
江仲珽一边擦拭脖颈,一边淡淡地嗯了声,吩咐道:“等人物色好了,让知夏暗中再去核实一番。”
兰羽正色应下。
如今几位成了婚的皇子,除了四皇子端王膝下有一女,其余的三位都没有子嗣,青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断定是个男孩,他的平安降生对王爷,对整个王府的意义,兰羽深知,不敢有丝毫怠慢。
青葙肚子里的小团子还没出生就备受各方关注,镇北王世子府刚出生的江小团子却让守着他的小叔叔发了愁。
“嫂嫂,元元怎的一直在睡?”江司勤掰着短短肉肉的小手指头悄声细数,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几天来他竟然只看到元元睁眼六次,三次饿了,两次尿了,一次拉便便。
明锦倚着床头闲来无事在检查阿勤的功课,闻言笑着给他解惑:“小娃娃都是这样的,要多睡觉才能长大,阿勤小时候也是这样哦。”
刚走到寝房门口的镇北王妃正好听到她的话,暗暗感叹她这儿媳妇果然忽悠起人来不分老幼,后半句说出来半分脸红心跳都没有。
她这小儿子,也不知是不是早产的缘故,娇气得很,睡得浅又爱哭,人不大,哭声却不小,一哭起来简直就是魔音绕梁,曾把王爷逼得直呼他小祖宗,两人轮番抱着一趟趟在屋里转悠,现在去阙州大街上问一嘴,十个人里有八个都知道江二少的哭功。
相较之下,镇北王妃觉得自家小孙孙简直好养得不得了,每天只有饿了尿了拉了才会哼哼两声,其余时间就是呼呼呼大睡,说话也吵不醒他,听亲家母说,这是随了大舅舅。
明锦也惊讶于自己儿子的好带程度。如此知道心疼娘亲,又乖又软的小团子,将来肯定也是个跟二哥一样温柔又体贴的好大儿!
英明睿智如明锦,没用太久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事与愿违”。此时她想得有多美,彼时的体会就有多深刻。
而此时的明锦满怀乐观,只知人逢喜事精神爽。
爽的不仅是终于卸下了大肚子,还有筹谋已久的布局终于迎来了收网的一刻。
市面上的盐茶票据经过几轮抛售、吸入,几乎已经没有了折价空间,崔凤堂按约定给明锦送来消息,明锦又按约定给皇上递了暗号。
今日一早大朝会,景元帝当朝宣布,盐茶票据废止所请驳回,新规如常执行。
消息一出,盐茶票据的价钱在开市后立刻就飞涨了两成,且依旧保持上涨趋势。
盐茶票据再度被各路大商巨贾看好,纷纷下场分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盐茶票据的价钱就翻了倍。
覃崔两家缓慢释放出手里近九成的盐茶票据,转手间就从市面上套回了拆借给太子的同等银款。
明锦尽数放掉了手里的盐茶票据,狠狠赚了一大笔,再加上覃崔两家给她的分红,不算从江仲珽那里多坑的一笔巨额拆借款分成,明锦看着账簿上统计出来的数额,有种幸福降临时微微的眩晕感。
第106章 分离在即
“怎么了?”江既白一进屋就看到她笑得诡异,不由得问道。
明锦回过神摇了摇头,起身下了暖炕迎向他,作势去解他的披风,却被江既白躲开。
“先别靠近我,刚进来身上还有凉气。虽然出了月子,你自己也还得注意点,切莫着了凉。”江既白自己解下披风搭到衣架上,凑到炭炉边烤手。
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明锦自认败给他,譬如他每次回来去抱孩子,都会先换件外袍。
难得小团子这会儿醒着,田妈妈把他抱过来塞给明锦,带着时雨去灶上帮忙,再有两天就是寒食节了。
暖阁里有火墙暖炕,又烧着炭炉,甚为暖和,江既白直接脱了外袍,烤暖了手和衣裳,从明锦怀里接过小团子托抱在胸前。
满了月的小团子出落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团子,白白嫩嫩胖乎乎的一小团,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他笑得傻乎乎的亲爹对视了一会儿,大脑袋不堪重负,一头扎进人家胸口,闭眼就准备继续睡。
江既白一只大手护在儿子背后,无奈看向继续看账本的明锦,“这都满月了,怎的还这么爱睡?是不是让袁医官再给好好瞧瞧?”
“不怕谭先生再给你扎针了?”明锦头也不抬地调侃他。
江既白皱了皱鼻子,就算发怵,该找也得找啊。
明锦飞快对完手上的账目,整理好账簿,把炕桌往一旁推了推,招手让江既白坐过来。
江小团子肉乎乎的脸贴着爹爹的胸口呼呼大睡,随遇而安的精神令爹娘啧啧称奇。
跟其他豪门权贵之家不同,明锦坚持将儿子养在身边,喂奶白天自己来,晚上才交给田妈妈和乳母。
“你别太紧张了,袁医官日日都过来,这小东西好着呢。”明锦摸了摸儿子举在脸颊边的小爪爪,示意江既白把他放回摇床里。
江既白放好儿子,折回暖炕,踢掉鞋子长腿一抬就蹭到了炕里,手臂一伸将人揽进怀,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顺顺利利看人做完了月子,他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母亲最快也要小半个月之后才能动身回阙州,你不用这么急着接管府务。”江既白劝道。
王妃将府里府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明锦本就熟悉这些,现在接手回来倒也不算吃力,只是一想到她和阿勤要离开了,心中很是不舍。可北境跟草原汗廷的局势越发紧张,待冰消雪融,战事很有可能一触即发。这种情况下,王妃势必要坐镇王府,明锦再不舍,也挽留不得。
念及北面的局势,明锦忽然想到这两天一直想问的,“御前大比武的真正赏赐,也该下来了吧?”
江既白把玩着明锦发丝的手一顿,脸上的悠哉闲适收敛大半,“嗯,估计也就这两日了。”
皇上选在这个时候搞大比武,可不是单纯只为了检校在京将士的身手,而是为了选将。
大比武的前三名,甚至前十、前二十,都有可能被选派出京增援边镇。
“你不用顾虑我和元元,专心作战,安全回家来。”明锦抓上他的手,紧紧握了握。他是未来的镇北王,是要接过家族使命,成为大宁北境的铜墙铁壁。他是生于阙州的鹰隼,天生属于长空和战场。而她,想成为送他高飞的风,成为他转身可回的归宿。
明锦相信,自己有这个荣幸,更有实现的能力。
江既白从许久之前就领悟到了明锦的这份心意,更是一次次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付于她。可默契和信任累积再深,也难掩心中的歉意与心疼。跟着自己,她这辈子恐怕都要与提心吊胆为伍了。
明锦被他的苦脸逗笑,痛下黑手□□,很不客气道:“我可是有大把的正经事要忙,哪有闲功夫成天为你耗费心神!”
男人在外领兵打仗,女人在后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可日子依旧要过下去。她出身武将之家,祖母做得到,母亲做得到,她自然也做得到。再说了,天下兵士的家眷们都这么过的,哪来恁多矫情。
“阿锦,你可真不懂情趣!”江既白看透她心中腹诽,只觉得牙根阵阵发痒,一时没忍住,叼上她耳朵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