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是说带狗剩是看大夫吗?怎么自家婆娘哭得要死儿子似的。
这般想着,他内心一阵慌乱,没忍住大步越过陆有根,快步往陆家的院子走去,“大哥,我去看看我家婆娘!”
于是他很快便见打落汤鸡似的秀婶儿,哭得十分悲惨,而她的怀里抱着毫无知觉的狗剩,陆有财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好在只是踉跄了一下,很快便走到了秀婶儿身边,“狗剩他娘,狗剩这是怎么了?”
秀婶儿依旧是只顾着哭,将狗剩紧紧地捂在自己胸前。
简初桐:“……”
陆嘉之:“……”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好在春婶儿和陆有根是靠谱的,秀婶儿和陆有财很快便抱着狗剩走了。至于他们是否带着狗剩去看大夫,就不得而知了。
热闹来的快,去得也快。
安静下来后,简初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下来。
她看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篱笆门,忽然有些感慨,“有钱的话还是要修一面围墙,篱笆门根本不顶事儿!”
陆嘉之诧异地望向她,“家中没有银钱了?”
简初桐倏尔瞪大了双眼,神情比他更诧异:“咱家几时有过银钱?”
陆嘉之:“……”
他皱了皱眉头,“我说过爹娘留下的银钱,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用。反正这笔钱我兴许是用不上的。”
爹娘留下来的钱?简初桐眉头也狠狠一皱,努力翻动原身的记忆,终于她翻到了。
简初桐:“……”
有整整五十两银子呢!虽然那是陆父陆母留给陆嘉之上京赶考用的。
不过原身是有多傻,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都不愿意去动这笔银子!而她因先入为主的固有印象,理所当然觉得原身很穷,选择性不去想。
真是大无语事件。
不过,陆嘉之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兴许是用不上了?
考不上用不着?还是不考了?
简初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知你往后是作何打算?但你考科举这事儿,不仅是爹娘遗愿,对于我来讲也是事关重大的。总而言之,除非我死,否则你一定要给我读书!”
说完她想起正在蒸的包子,也没管陆嘉之的反应,转身便进入厨房。
他读不读书,于她而言,真的这么重要?陆嘉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掀蒸笼、加火的背影,神情纠结。
*
幸好锅里的水没有煮干,底下的烧的干木头也不知是何种树木,烧了那么久居然还有火苗。
简初桐用烧火棍扒拉了下灶肚,又添了几块小木头进去。没一会儿,火便烧旺了。
水雾不停地从蒸笼上冒出来,眼见还要再蒸一阵子。而陆嘉之没事人似的杵在厨房门口,她很自然地将看火的事交给了他。
简初桐回到房里,一进门便看见本应该睡着的瑾宝,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脸紧张地望着她。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是狗狗推我。”
简初桐怔了怔,忽而温柔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当然,我们瑾宝是懂事善良的孩子,才不会做这种恶毒的事情。”
听见她的话,瑾宝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和缓了些。只见他羞赧地抿唇,看起来更乖了。
简初桐又说道:“不过也不能过于善良,对于伤害过我们的人,也不能轻易原谅,有机会要欺负回去。”
人善被人骑,马善被人骑。
做人要善良,但也要有自己的底线。
瑾宝似懂非懂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小小声地说道:“所以瑾宝一定不能轻易原谅奶娘。”
“嗯?”简初桐愣了一会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问道:“是将你带到巷子里的女人吗?”
瑾宝点点头,红了红眼眶,强忍哭腔说道:“瑾宝是没人要没人疼的孩子。”
眼泪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简初桐连忙将他抱在怀里,哄道:“谁说瑾宝没人要没人疼?姐姐和哥哥要瑾宝、疼瑾宝呀。”
瑾宝脸埋在她的怀里,小小声又带着期待问道:“那瑾宝可以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吗?”
简初桐拍他后背的动作顿了顿,小家伙感受到了。立马紧张地揪了揪她的衣服,抬起头小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试图与他讲道理,“可是瑾宝一直跟姐姐在一起的话,瑾宝的爹娘会担心呀。”
“瑾宝没有娘亲,她们都说瑾宝害死了娘亲,现在的娘亲不是瑾宝的娘亲。”
这是小家伙第一次说到自己的事,三岁的小孩说话口齿清楚,说到难过之处也只是哽咽。
他一说,简初桐便能猜到了大概。古代女人生孩子堪比走鬼门关,想必小家伙娘亲在生小家伙的时候不幸难产去世,导致别人都说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娘亲。
而亲爹又娶了后娘,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所以小家伙被带到临安镇,遭受恶仆伤害这事儿,他亲爹和后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多天的相处已经有感情了,加上她孤身一人在这个朝代,简初桐忽然觉得小家伙在身边也不错,至少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简初桐低头亲了亲瑾宝的额头,温柔地笑笑:“那瑾宝以后都跟姐姐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瑾宝从没被人如此亲密地对待过,听到她的话,顿时红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真的吗?瑾宝真的可以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吗?”
简初桐故意逗他,“当然啦,姐姐都答应瑾宝了。难道瑾宝要反悔吗?”
“瑾宝喜欢姐姐,瑾宝不会反悔的。”说着他忽然开心得咧嘴笑。
“姐姐也喜欢瑾宝。”
“……”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估计着包子差不多了,简初桐才带着瑾宝出去。
蒸熟的包子白白胖胖,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红烧茄子的酱汁,瞬间迸发在味蕾上,韭菜的清香甜爽与炒鸡蛋巧妙结合。
巴掌那么大的包子,陆嘉之三两口就吃完了。就连瑾宝都吃了两个,要不是简初桐怕他撑着,他还要吃第三个呢!
晚上。
安阳村万籁俱静,累了一天的简初桐睡得正香。忽然,一道惊叫哭喊声打破了寂静。
第二十六章 生死有命
简初桐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女人尖锐的哭喊声从外边传来,听着像是秀婶儿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很快外面变得嘈杂了起来。
简初桐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想要继续睡。只不过外边实在太吵,且平时大着嗓门蛮不讲理的秀婶儿,此时哭得甚是凄凉。
简初桐心里隐隐有预感,或许狗剩出事了。
心里想着事,她越睡越清醒。过了一会儿,简初桐认命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穿好衣服。正担心小家伙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小家伙就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要睁不睁,懵懵懂懂地问道:“姐姐,天亮了吗?”
简初桐说:“天还没亮呢,你听外面的声响,姐姐想出去看看,你要跟姐姐一起出去吗?还是你自己在这里睡觉?”
“我跟姐姐一起去。”小家伙立马说道。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便朝她张开双手。
简初桐将他抱起来,为他穿上棉衣棉裤以及小棉鞋。不想,一打开门便看见陆嘉之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你也去?”
“嗯。”
秀婶儿的院子已有好些村民了,皆是听到动静后过来的。
简初桐两人刚到便听见有人叹息着道:“狗剩才五岁吧,这娃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说嘛!要我说罪魁祸首就是他娘,这大冷天的掉进粪坑。不先带着孩子洗热水澡,换一身暖和的衣裳。竟还带着孩子去找嘉哥儿那小两口的麻烦,要不然狗剩现在哪儿会这样?”
正在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忽然说道:“兴许狗剩真是陆家那孩子推下去,有财家的才会那么生气啊。”
话音落下后,村民们八卦的内容瞬间就变了,立马有人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我家孩子被推进粪坑,我定然也会找上门去。饶不了对方!”
“可不是嘛。而且陆家那孩子来路不明,谁知道他的品行如何,倒是狗剩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不是他们家远方亲戚的孩子吗?我瞅着是跟初桐那丫头长得有点像。”
“对啊,你也说是跟初桐那丫头有点像,隔壁村初家如何,你们还不清楚?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简初桐站在后面,表情一变不变,仿佛众人说的不是自己,反而拍了怕瑾宝的背,“不用在意,姐姐相信你,瑾宝是个乖孩子。”
倒是陆嘉之在后面喊了一声,“各位叔伯婶娘,凡事要讲究证据,你们编排初桐的话可有证据?”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回头,脸上的表情都有尴尬,“我们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别放在心上。”
说着给他们让了条道,简初桐和陆嘉之带着瑾宝走进了院子里,秀婶儿凄惨的声音更加清晰。
简初桐猜想,狗剩此时想必是高烧导致昏迷不醒。
她在现代也有个小侄子,经常性发烧,因为年纪太小,有许多药是不给用的。所以简初桐经常见到嫂子给小侄子做物理降温,耳濡目染,这方面她算是有一些经验的。
毕竟是条人命,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简初桐自认为做不到。
她沉吟片刻,将瑾宝往陆嘉之怀里一放,她说道:“你看着瑾宝,我到里边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陆嘉之被迫抱了个小团子,不由得怔了怔,他调整了下姿势,皱着眉头看向她,“你又不会医,进去能帮上什么忙?”
“咱爹好歹也算个大夫,咱们总比寻常人家懂多一些,再怎么说也条人命。”
“如此说来,我去才对,那是我亲爹亲娘,从小我便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简初桐:“……那就一起去吧。”
她与陆嘉之直接往秀婶儿所在的屋子走去,为什么知道秀婶儿在哪儿呢?当然是因为她的哭声无比大。
简初桐直接推开门,在昏暗的油灯光照下,屋子里除了秀婶儿夫妇,还有一个陆有根,春婶儿倒不见人。
而屋子里的床堆着厚厚的被褥,看不清狗剩是否在床上,兴许是在的吧。
屋内的人见到简初桐两人,别人还未怎样。秀婶儿忽然尖叫一声,像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简初桐飞快推了一把陆嘉之,自己也动作灵活地躲开。
扑了个空的秀婶儿更疯了,声音带着沙哑的悲凉:“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的狗剩才会这样……呜呜呜。”
简初桐:“……”
陆嘉之:“……”
她趁秀婶儿不注意,走到了屋子里面。这才看清了狗剩,双颊烧得同通红,嘴唇却十分干裂起皮。此时看起来竟有种他随时要离去的感觉。
陆有根兄弟俩赶紧拦住了她,那边的秀婶儿又哇哇叫地扑了过来。
简初桐不得不解释,“我们是来看看狗剩怎么样的?能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们不需要,那我们走便是。”
“滚!我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秀婶儿被陆有财抱着,没办法上前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
说完她马上又软了身体,趴在狗剩的床边,带着悲戚的哭腔,“我可怜的狗剩啊,娘对不起你,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简初桐:“……”
陆嘉之黑着脸过来拉她,压着心中的怒火,“走,我们回去。”
瑾宝一脸忐忑的期待地望着她,“姐姐不管狗狗。”
她望了躺在床上的小孩一眼,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不过她很快便想开,生死有命,老天自有安排。
总之她今日做了该做的事,问心无愧了。
回到自家院子,她从陆嘉之怀里接过小家伙,两人一言不发各自回房。
而另一边,狗剩的屋子。
简初桐两人离开后,陆有根表情忽然一顿,用烟枪狠狠一敲陆有财脑袋,痛得他原地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大哥,你做什么?”
陆有根一脸大事不好的模样,“坏了!兴许嘉哥儿两口子真有办法就狗剩!咱们都忘了他们爹娘做什么的了!”
陆有财愣住了,就连秀婶儿的哭声都一顿。夫妻俩此时难得默契,心跳都不由自主加快,屏住呼吸,原本绝望的眼睛好像有了些许光点。
只听陆有根说道:“想当年嘉哥儿他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没准嘉哥儿或者桐丫头有学到写皮毛呢!”
闻言,陆有财气得直跺脚,没忍住冲秀婶儿呵斥道:“臭婆娘,都怪你!要不是你撒泼,嘉哥儿就不会叫桐丫头走!”
秀婶儿也是悔恨不已,只见她倏地站起来,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去求桐丫头,只要她愿意救狗剩,我这辈子给她做牛做马都行!”
说完她一把打开门,冲了出去。
陆有根见陆有财还呆呆站在原地,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狠狠往他屁股踹了一脚,“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陆有财这才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顺着他的力道,追了上去,“大哥你看着狗剩,我很快将桐丫头和嘉哥儿带过来。”
村里的其他人见有热闹可看,纷纷跟了上去,深更半夜一群人涌到陆家的院子。
此时简初桐刚想为瑾宝脱完外衣,正要脱自己的,秀婶儿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就在院子响起,“桐丫头、嘉哥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家狗剩,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你们别跟我计较!求求你们了……”